《花田一醉误浮生》百鬼雾林

7、再临人间（七）

　　事情要变得血-腥起来。

　　将臣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晦涩的愉悦，贱-贱得想，别-逼-逼-叨叨的，快继续打啊！

　　打起来！打起来！

　　反正看热闹，不嫌乎事儿大！

　　打死你家这个不争气的小-断-袖。

　　打死一个少一个！

　　抱着肩，要笑不笑得死样子，成功引起了凤九他老子的注意。

　　重-火-力转移！

　　凤九老爹，一记凌厉的眼刀射了过来，眼睛通红，恨不得用眼神就灭了这个邪-祟，指着将臣，低喝道：“凤凰谷不欢迎你！还不快滚？”

　　掷地有声。

　　可见他对这苏家旺的憎恶程度。

　　看他额角暴突的青筋，估计肺片儿快气炸裂了，手指都在微微打颤，他在极力得克制，强忍着才没发作，失态得对将臣动手，勉强维持着作为长辈在小辈前，最后的风范涵养。

　　将臣唇角微微扬起，这个滚字挺刺耳。

　　将臣，咧嘴皮笑肉不笑，道：“这个滚啊，它分上边滚，下边滚，还有左面滚和右面滚，您看……要不要我给你来个高难度得四面八方滚？”

　　作死界-天-王不解释！

　　将臣鼻孔朝天，简直不可一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心里冷哼，你爷爷凤子英都得忌惮我三分，不然，他就不会下药而是当面怼正面刚了！

　　你一个孙子辈儿得，也敢在老子跟前儿蹦蹦哒哒的？谁给你的自信？

　　气氛诡异一窒，阴测测的，空气似乎要凝结成冰渣。

　　在场的人，表情各不相同。

　　将臣眨眨眼，话撂出去了，这会儿心有点慌！

　　今不如昔。

　　早就不是他叱咤风云的那些年了。

　　真是情绪一上来，就忘乎所以，想啥说啥，想咋就咋，根本控制不住。武功稀松这事儿----总也不长记性。

　　没啥手段，就得低头。

　　凤九他老子-狂-暴-的画面，盘旋于脑海，挥之不去。

　　将臣颔首，朝凤九他爹揖了一礼，伸出二指，语气慷慨激昂，道：“我苏某人冲天发誓，要是再踏进凤凰谷一步，全家不得好死！”慢慢吐出最后俩字，“绝户！”

　　说罢，潇洒转身。

　　用别人的家族，发毒誓，将臣毫无歉疚之色。

　　良心大大的坏了！

　　他走出去不到两步，身后生异变！有急劲的破风声袭来。

　　将臣几乎是条件反射侧翻出去，就势摸出怀里的几块碎银，落地前一个不太利落的扭身，刚好避开奔袭而过的细链。没给他脑袋运转的机会，眼睛勉强捕捉到细链晃出的好几道虚影，变幻莫测，虚虚实实，将臣警惕得快步后退，拉开距离。凤九摊开手掌，嗖的一声，

　　金闪闪的链子收回了掌中，就是这么转瞬之间，将臣就觉得有一股小邪风儿，吹动了他前额的发丝。

　　心别的一跳，本能的觉察到不妙，还未做出应急招架之势，凤九已赫然静立于他的身前。

　　纵然凤九盈盈笑意，如和煦温柔的春风，甚至都未曾表露出动手的意向，但将臣，内心不安甚至是惶恐，感受到威压。

　　将臣盯着他。

　　凤九唇角勾起的弧度突然大了些，露出了犬齿的小尖儿。

　　凤九的手掌，丝毫不掩饰其直接抓取擒拿将臣的意图，在凤九动的一瞬间，将臣也动了，像是随风而起的落叶，身子轻盈，不过呼吸之间，将臣已急急后退数丈，凤九不徐不疾，不紧不慢跟着，保持着只要伸手就能够到将臣的距离。

　　没错，你是甩不掉我的。

　　将臣见院门紧闭，或许是不想让别个见到教训逆子的场景吧，随手丢出掌中的碎银，凤九反掌一接，均夹在指缝间，这么的功夫，将臣已跃上墙头。跳出去的一瞬间，凤九挡在了他跟前，斩断了他的前路，什么叫快如闪电？就是这样了！

　　突兀的，手腕一凉！

　　就见一条细链这端，跟个金手镯似的箍，已经固定在了他的腕上，另一端，在凤九的手里。

　　他去梧桐镇瞎逛，绝对是个天大的失策，而今，悔之晚矣。

　　凤九二话没说，长臂一揽，直接拦腰把将臣夹了起来。

　　院子里，他的老爹，脸色难看至极，似乎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暴。

　　将臣心道，你横我干嘛？你儿子把我抓回来的，讲真儿，我也是无辜的啊！

　　凤九把他夹在腋下，距离他父亲越来越近。

　　凤九他老子眼瞅着狂-化了，眼睛四处乱瞟，将臣猜测，他是在找刀呢。

　　“去面壁！”那妇人赶在他老头毁灭人界之前，及时开口，一边儿给她男人顺气，一边不断朝凤九使着眼色，“还不快去？”

　　凤九他老爹长呼一口气，他已经达到-爆-发的临界点了，瞪着凤九，但话确是跟他夫人说的，恨声道：“游园会之前，别让我看到他！哼！”

　　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人了。

　　妇人痛心地看了眼凤九，便急忙跟着他男人走了，大门嘭的一声关上，还有下锁的声响。

　　凤九把夹将臣的姿势，换成了扛，进了家堂。

　　将臣靠在墙上，眼大无神，一瞬不瞬望着屋顶，他此时的心境----凄清又惆怅。

　　“吃。”

　　凤九笑得无害，蹲下身子，递上馒头，上头粘了土的面皮，被揪掉了。

　　将臣看着馒头，叹了口气，“你吃吧！”反正，吃了这个馒头，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吃了何用？

　　将臣苦笑，抬手晃了晃手铐下垂着的金灿灿细链，命运真是爱开玩笑，好不容易从凤子英手里逃了出来，又被他的重孙子逮住不放了，心痛到窒息。

　　凤九揪一小块儿馒头，递到将臣嘴边儿，将臣扭头躲开，如此动作，重复个几次，他发现，这个凤九真得特别固执！最后，将臣干脆闭眼，闭嘴，一动不动大-法-好。寂静的四周，落针可闻，他听到了凤九嚼馒头的动静儿，心道，终于放过他了。睁眼却看到凤九凑了

　　上来，那张放大的脸，眉梢有一块靑淤破了皮。

　　大口嚼着馒头，嘴巴一圈儿沾满了馒头渣滓，嘴巴直朝将臣嘴巴凑了上来。当将臣意识到，凤九是想把嘴里的东西喂给他的时候，心态爆-炸了。

　　将臣恐慌，声音都吓开叉了，“你干嘛？”

　　凤九眨着无辜的大眼，眉头皱了皱眉，有点委屈，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地嘟囔道：“喂！”

　　将臣一把夺过凤九手里被捏扁的馒头，一口就扔进了嘴里。

　　凤九看着虚握的手掌，馒头怎么不给他留一点？他怎么办？他还没吃呀？

　　世事就是那样难料。

　　吃完那大半个馒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将臣就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吃了凉东西，他可能坏肚子了。肚子里一股气儿，上下流窜肆虐，所过之处，脏器要被顶破，肠子绞痛阵阵，疼到怀疑人生，将臣扶墙虚弱地站起身。

　　挪动着小碎步，拖着凤九，出了家堂，飞檐雕花的木楼四周，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的，不过片刻而已，这感觉却像跨过了巍巍泰山，越过平原，又穿越了一条雅鲁藏布江！将臣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生出一种错觉，他连腹泻这种随时破关而出的事都能控制的住，何愁统

　　一不了江湖？

　　将臣火急火燎地推开茅房门，进去解腰带，喘道：“你……把把链子解开”

　　凤九也在看着他，一脸懵愣。

　　将臣眉毛一抖一抖的，“我发誓，我不跑！”

　　他要憋不住了！

　　凤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着将臣，道：“锁……丢……”

　　将臣“你说啥？”

　　“玲。”凤九努力的表达，“珑……”

　　这是天下第一奇锁----玲珑锁？

　　然后……钥匙丢了？

　　“……”将臣，他承受的打击，一个比一个大！

　　再做出一把玲珑锁钥匙，那他岂不是要陪这个二傻子到头发都白了？

　　将臣无力地扶住茅房门板，他要昏厥了！道：“你……你去隔间。”

　　细链长度有限，凤九进了隔间。

　　将臣关门，刚蹲下，就觉得……这种感觉不太好！如芒在背？艰难地抬头就瞅见，凤九俩爪子扒着上方的隔板，只露俩眼睛，在看着他，很新奇的样子。

　　“……”将臣愣了愣，他拉个屎，有什么好看的？吼道：“看什么看？转过去！”

　　有些时候，凤九不是很能听得懂话，比如现在，还是保持着这个扒门板的姿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将臣脸色苍白，他忍到极限了，生-理上。

　　经历过绝望吗？

　　将臣觉得，他今生今世，都不会有比现在更绝望的时候了！

　　在有人充满一腔热忱地注视下，各种音调的屁，伴随着噗噗突突突，似乎有节奏地崩出时，他觉得今生再无可恋，但还不能去死，因为这个就想不开，传出去会被笑掉大牙的，就真的是----一臭万年了！要看开些，看开些，对对，就是这样，谁没丢人过？他是傻子，

　　什么也不懂，不用担心的！

　　将臣，如是的麻醉着自己！

　　“嘿嘿嘿……”凤九捏着鼻子，肩膀一抖一抖的，脸都憋红了，最后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将臣，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凤九什么？

　　如若不欠，为何他要如此折磨他？

　　他第一次生出，其实在那个山坳，没人打搅，安度晚年，也挺好的。

　　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他出来嘚瑟个什么劲？老了老了，名-节-不保！

　　去他吗的江湖，去他吗的报仇，老子不干了！

　　他要退出江湖！

　　如果在人前拉泡稀，就认为那已是末日浩劫，灭顶之灾，那未免太天真了些！

　　老天有的是教你认识世界的办法！

　　真正的绝望是----没有擦屁股的纸！

　　在一片死寂中，响起了撕衣服的声音！

　　从茅厕出来，凤九只剩下了一个袖子。

　　但是，这里还有个但是，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

　　凉风瑟瑟，一叶梧桐一点秋，张家不知李家愁。

　　凤九伸开双臂，抱紧只剩下一层单衣的自己。

　　将臣的脸，是麻木的，他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