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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听花轩 ...

  •   徐家安失神地点点头,忽然,他想起方才见过的老妪,试探地问碧桃,“我听说,这府里有禁地,是吗?”

      他语音未落,碧桃已经焦急地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当心被人听到。”她四处打量着,见没有人,这才悄声道,“你既知道那是禁地,就不要多提了。”

      “可眼下只有我们两个,难道也不能悄悄说吗?”徐家安轻声探问,“碧桃,禁地里住的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只隐约晓得那是个罪妇,过去见罪于家主。具体怎么回事,那是一个秘密了。”

      徐家安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但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明日子时,按照那老妪所说,前往听花轩,一探究竟。

      很快就到了岔路口,徐家安与碧桃作别,依原样回了住处。僮仆们都沉沉睡着,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去而复返。他松了口气。

      第二天的夜晚很快就到了,徐家安借口头疼,早早就睡下了,又打发众人也都去睡。众人乐得如此。

      到了子时,徐家安陡然睁开双眼,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换了身黑色衣服,又悄悄推开窗,猫着腰爬到了外面。

      远处的灯火通明一下子落入他眼中。

      他握紧袖中的发簪,在心中连呼“听花轩”。这次,他不再如昨夜一般迷了路,而如同胸中有数一般,灵巧地在每个岔路做着选择,小半个时辰就到达了想去之地。

      见不远处的阁楼上书着“听花轩”三个大字,徐家安心口狂跳,只是门前僮仆林立,又有许多的婢女手举托盘,鱼贯而入。他不由思忖,如何才能进去。

      袖中的发簪忽然闪现了一点微光。

      徐家安灵光乍现,握紧它,试着默念,“隐身。”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双脚不见了。紧接着,小腿到腰也不见了。随即,他整个人隐入一片黑暗。

      徐家安小心翼翼地混入婢女队伍,随她们往轩内去。

      一入得大堂,他眼前恍恍一亮。只见各处都是亮树香花,金窗玉槛。轩角搁置着博山炉,里头焚烧着百合之香,一片清馨之气。

      黄文意今夜打扮的很用心,脂荣粉艳,坐在最上首。

      她的下方坐满了各色男子。有几个脑满肠肥的,色眯眯地盯着她,唤她“文意”,向她敬酒,伴随着油腻的调笑,“文意,你究竟是如何保养的?年过百岁,仍貌如少女。”“只是不知道这身上,是不是也像脸蛋一样白呢。”

      众人的目光微妙,落在黄文意身上。她见状,也不动怒,嘴角挂着一缕得体的笑,应付众人。

      徐家安看到这一幕,几乎呆住。在父亲的叙述中,母亲是个温婉悲悯的女子,却不想,有着这样世故的一面。

      宴席过半,黄文意转过脸,问身旁的南华,“怎么还没来?”

      南华悄声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就快到了。”

      黄文意点点头,又与下方的众人觥筹交错。徐家安听他们在调笑之外,间或谈着商事,逐渐明白了,这些男子是鬼蜮的其他家族家主,同黄家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他不愿再在这里偷窥,打算退出去。突然,南华扬声笑道,“诸位公子到了——”

      很快,一阵香风传进轩中,六位少年依次走了进来。在座众人看见,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骚动。

      黄文意见此,淡淡一笑,指着那几个少年道,“诸位,这些都是府中公子。七郎、八郎、九郎、十郎、十一郎、十二郎,还不拜见各位贵客!”

      那几个少年都生的俊秀,但神态各异。最年长的七郎脸上有着几分桀骜之情,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但还是在南华的眼色下咬牙行了一礼。八郎身上有书卷气,九郎想必自幼习武,神情刚毅。剩下的三位还很稚嫩,只晓得跟着哥哥们。

      在座男子的目光中流露出垂涎,在几位公子身上逡巡。其中有几个对着黄文意大笑,“夫人真是越发会调&教孩子。今晚这几位公子,比前头的五郎几个更佳。”

      黄文意一怔,随即得体的笑浮上脸颊。

      而徐家安所隐藏的婢女队伍也窃窃私语起来,“七郎竟也肯了,真是稀奇。”

      有个婢女撇着嘴说,“生在落花府,再不肯,到最后也只得认命。”

      “你们瞧九郎,自幼习武,这样的男子放在凡尘,是该提枪上马,一逞威风的。可惜啊,他生在咱们府里,今后得学做妇人了。”

      “那不一定。你们瞧,朱老爷他们的眼睛都在八郎身上。我看九郎今夜未必会伺候人,也许他会和三郎一样,被家主送去哪家入赘。”

      “那倒是他的福气。”

      “......”

      她们的低语,一句不落地被徐家安收入耳中。

      他觉得荒唐。他的母亲,竟然在府中收养这么多的少年,于宴会之上推出,送给鬼蜮的其他家主。想不到偌大的落花府竟是一间妓院。而他心心念念的母亲,便是所有罪恶的源头。

      那几个婢女的预感不对。座中最为粗陋,人称“朱老爷”的那个,没有选择文质彬彬的八郎,而以手一指七郎,“那个吧!”

      黄文意的眼睫垂下,盖住所有情绪,“那么,今夜便由七郎侍奉朱兄枕席。”看着朱老爷,欲言又止。

      朱老爷豪爽地哈哈大笑,“既做了亲戚,那妹子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了,放心吧。”

      黄文意松了口气,命南华去整理新房。

      变故陡生。

      七郎眼里突然闪现出骇人的光,他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顿时耀亮了座中所有人的双目。

      黄文意站起身,呵斥,“七郎,你做什么?”

      七郎死死地盯着她,“我不愿被当做娈童,送给鬼蜮的贵人。”

      黄文意冷冷地看着他,“放下匕首。七郎,你不要忘了,你生在落花府,享了数年的供奉尊贵,那就要为全府上下尽一份力。”

      七郎怒极反笑,“这些年,我们兄弟为你尽的力还少吗?我们、送了出去的大郎、三郎、四郎。死了的几位兄长。”他喉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牢牢握紧匕首,眼中流露出锐利的光。

      黄文意生怕他伤害在座贵客,忙吩咐人,“护着各位贵客!”

      语音未落,已听见“嗤”的一声。七郎没有将匕首对准任何一人,他将那锋利的一端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黄文意失声唤,“七郎!”

      七郎力尽,跪倒在地,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尽。他吃力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恨自己生在落花府,我恨,我有这样的一个娘。”

      座中因这变故而一片寂静。

      好半晌,才由黄文意沙哑地开了口,打破了这寂静,“把七郎的尸首拖出去,不许埋葬,扔出去喂狗。让所有人看看,不从我命的下场。”震了震袖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地对朱老爷道,“妹子管束无方,让兄长见笑了。”她以手一指年纪较小的三位公子,“作为赔礼,今夜由他们三个共同服侍朱兄。”

      朱老爷适才目睹了七郎之死,心有余悸,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再碰上七郎那样的,我有几条命都不够。”

      黄文意咬一咬牙,“兄长不必担心,妹子既吃了一次亏,必然会有所准备,以策万全。”

      朱老爷暧昧地“哦?”了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座中众人也都心领神会,挤眉弄眼。

      几位公子在这样的目光下,觉得自己浑身赤&裸,却没有办法,只得咬着牙,站在场中央。

      一时,宴席散了,八郎、九郎也被分派给了两位得脸的人物。众人心满意足分别前往了厢房。南华悄悄叹了口气,命所有人都退下。

      轩内一下子空了,只剩他们主仆二人。黄文意卸去了微笑的伪装,斜倚在座位上,疲倦道,“我又没了一个儿子,南华。”

      南华低声劝解,“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族天性孱弱,若非依靠姻事联络各方,如何在这偌大的鬼蜮立足?”

      黄文意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怔怔,“七郎......从前,他是最喜欢跟着我的孩子。他小的时候,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要跟着。可是刚才,他那样诅咒我,他说,他恨生在落花府,恨有我这样一个娘。”

      南华不知该如何劝解,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地拍着。

      突然,轩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家主”。南华道,“是北棣带着人过来了。”

      黄文意以手撑住额,淡倦道,“让他们进来吧。”

      南华扬声道,“进来。”

      很快,一名婢女带着一队男子走了进来。他们大概有二十人。与之前的六位公子相比,这队人生的高矮不一,各有美丑,逊色很多。

      南华蹙眉道,“北棣,你今夜带来的都是什么人?”她以手一指中间的高个子。那人生的黑黢黢,似是没洗干净,“这样的货色,如何能侍奉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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