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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颜 ...

  •   我一直想铸一把剑,一把多情的剑。
      师父总是说我的剑太冷。
      虽然锐利,但不美丽。
      我总是不能理解他的话。
      只记得在他临终的床前,答应了他,
      要铸一把多情的剑。
      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多情的剑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自古以来,铸剑师的任务不就是打造最锐利的兵器么?越锐利,越美丽。我一直这样认为。
      为了打造这把多情的剑,我走遍大江南北。
      为了找到最好的铁。
      我总是不停的打,不停的毁。有时候虽然很好,但我知道它不是师父要求的那把剑。
      直到我来到太平。
      一开始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听说这里的山上有最好的铁矿,叫月儿铁。
      我在山上找了一个月,终于找到这种矿石。不过要萃取出真正的月儿铁却要很长时间。大概半年,也可能一年。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要打造什么样的兵器,所以一直这么拖着。
      有一天我在山上遇见一个小姑娘。
      穿着葱绿色的衣服,两个腿在树上晃啊晃。
      她认真的看着我,忽然一笑:“你是仙人对不对?”
      我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很少见到陌生人。
      却也知道在深山之中遇到这样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寻常。
      我抬头看着她,她兴奋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
      “你骗人!”那小姑娘跳下来,个子只及我的肩头,弯着腰左右打量我:“这么长的头发,而且是银色的头发,简直就像月光一样!还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仙人!我爹说仙人长的都很漂亮,就像我娘一样。”
      她的年级大概有十五六岁,说话却像十岁的小孩。
      “我不是。”
      少女有些失望。
      “爹说这几天山上有陌生人的气息,就是你么?”
      “你爹是谁?”
      “我爹?”
      少女一笑:“说出来你要吓一大跳!”
      我冷静的看着她。
      “真无聊啊。”看我没有反应,她摆摆手,说道:“我爹就是毒圣啦。”这会又像个小大人。
      这女孩真让人捉摸不透。
      她却一笑:“你一定被我吓着了。刚才以为我是个弱智的小孩吧?”
      我没有回答。
      “其实我小的时候很少遇到陌生人,每天都幻想着有个仙人能来陪我,最好是我娘,我娘来不了的话叫她手下来陪我也行啊,然后等我睡醒的时候就看见他,问他:你是谁?一定是仙人对不对?”
      她望着我笑了笑:“很无聊吧?”
      “不,”我答。我也做过同样的梦。
      在火炉旁幻想着有另一个人陪陪我。
      “你在山上做什么?”她问。
      “找矿石。”
      “哦,月儿铁对不对?”
      “你知道?”
      “怎么不知道?我爹为此很生气呢,说谁在他闭关的时候把月儿铁都挖光了。现在正暴跳如雷,所以劝你不要再去了。”
      我问:“你爹真的是毒圣?”
      “当然。”她的神色很是骄傲。
      “那,”我看看自己的手。
      她掰过我的手,摸住脉门:“没关系你没中毒。我爹这次也是粗心大意了,他以为世上只有他才知道月儿铁。”少女继续摸着我的手:“哇,你的手上好多茧。”她似乎是很惊奇。
      我注意到她的手上戴着鹿皮手套。
      “因为我是个铸剑师。”我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
      “铸剑师啊,”少女的两眼放光:“能为我铸几个暗器么?”
      “暗器?我从没打过。”
      “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一定行。”少女拍拍我的背。
      “好啊,如果有多余的材料的话。”
      “你的铸剑房在哪?我能去看看么?”
      “当然。”
      “呵呵,我们也算邻居了呢。等哪天我爹再闭关的时候你再去找月儿铁吧。”少女笑。
      看来只有如此。我虽然不怎么接触陌生人,但对江湖上的事还是知道一点,做毒圣的对手那可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
      “对了,我叫商芷,你呢?”
      “白颜。”

      从此商芷经常去我的铸剑房。我们有时候聊天,有时候不说话各自忙个子的(她忙着配毒药),有时候听她抱怨她爹又出了如何刁钻的题目•••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我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要打造一把多情的剑。
      也忘了研究什么是多情的剑。
      商芷并不喜欢我给她打造的暗器。
      “暗器本来就是暗地里出手的,如果再这么锋利的话,中暗器的人就必死无疑,那么我也就不敢出手了。”
      这样啊。似乎和我想的很像。
      我把那个铁蒺藜扔进火炉:“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么?”
      商芷摇头。
      我背对着阳光,看着黝黑的堂内,朗朗答:“剑是利器。剑术乃杀人之技。”
      突然间风声猎猎,好像在告诉我------你是个铸剑师。

      春天的时候,我在一个夜晚意外听到了琴声。
      很美很美的琴声,却忧伤的仿佛想要抓住自己的胸口。
      琴声从一座华丽的屋宇里传来。屋宇临山而建,我只是从山后路过。
      院子里,红梅下,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抚琴。
      长长的白衣拖在地上,上面散落着红色的梅花。
      我忽然很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她的琴声让我心痛。等她抱着琴,上轿离开时,我跟着她,直到看见她进了另一个院子。
      牌匾上写着迎春楼。
      即使是我,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很苦闷,投一次买了酒,想一醉方休。
      商芷却告诉我:“你不是说你要铸多情的剑么?或许她就是你拼命寻找的那个人。”
      我寻找的明明是剑。
      不是人。
      商芷却说:“绝对不会错。你从前一直一个样子,不会高兴也不会伤心,说不定你师父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什么是情才会让你打造那把剑的。”
      她好像一下子变的很成熟,比我懂的多。
      “去见她吧。”商芷给了我很多银子:“至少,听听她弹琴。”
      我去见她了。被一个把脸弄的花花绿绿的女人引进一间屋子。我想逃跑,可是怕商芷笑我,也怕•••那一瞬间,我又看见了那身白纱,和那个女子。
      我不知道我怕什么。
      心跳的很快。以前只有在剑出炉的一刹那我的心才会跳的那么快。
      我在桌前坐下。
      她坐在我对面,伸手倒了杯茶。她的手和商芷不同,有着长长的指甲。我从来不知道指甲也可以养那么长。
      “公子•••”她的声音很柔软,也和商芷不同。商芷的声音很清脆。
      “弹琴吧。”我忽然说。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我的目光看向窗边的琴。
      “我想听你弹琴。”
      “公子想听哪首曲子?”
      “随便。”我想了想,又加了句:“弹你最喜欢的。”
      我想,听她弹完所有的琴我就会知道了,知道这心痛的感觉是只因为一首还是全部?
      她走到琴边坐下,手指轻拨,袅袅的琴声传来。
      并不是那天弹奏的哪一首。
      可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缓缓的唱着。
      一曲中了,我立即离开了迎春楼。
      胸口,好闷。

      商芷在铸剑房等我,自己拉着风箱,敲敲打打。
      看我回来了,她用袖口擦着汗,一笑:“你去见她了吧?怎么样?”
      “你在干什么?”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看你打了那么久,我也想试试。”
      “这是什么?”我问,那粗粗的黑铁。
      “剑啊。”
      我拿起火钳就把它扔进火炉。
      “喂,你怎么这样•••”不理会商芷的大喊,我关上大门,躺道了床上。
      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可恶!”的感觉,以前即使是铸剑失败也没有这么懊恼过。我是怎么了?
      师父,这就是你所谓的情么?
      我不相信。

      我继续打着那兵器。可是它却没有形状。每次快完成的时候我就把它丢进火炉重新来过。商芷看到这样就摇头:“再好的月儿铁都被你打没了。”她到渐渐有恃无恐起来,知道我看不上她的兵器却一点也不在意,乐此不彼的打着,我一不在意就被抢去的铸剑台。
      有时候我还是去迎春楼,听她弹一曲。
      我有些害怕,她的曲子说不定哪天就弹完了,那样就再没有借口去见她了。
      有时候我也会遇见一些麻烦。
      “你是白颜?”
      我望着挡在面前的三个人,冷冷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夜已经深了。只有远处传来的更声。
      一个醉汉在路边吐着。
      “我们是什么人你无需多问,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中间的人微微示意,另两个迅速从不同的方向向我冲来!
      寒光一闪。
      我面无表情。却看见另两个惊讶的脸。
      他们的剑一瞬间变成两截!
      这就是所有人都追求利器的原因。你不要武功很高,只要有一把好剑,有时候更胜武功比你高的人。
      为首的却更兴奋:“果然是白颜!”
      “很可惜,”我淡淡的说:“你若不知道,还可以活下去。”
      无月之夜。
      我穿过去的瞬间,三个人的颈项鲜血喷飞。

      商芷再见到我时就皱着眉说:“你杀了人。”
      “不愧为毒圣的女儿。”
      “为什么要杀他们呢?你把他们打晕了不就行了?”
      我叹息。虽然和她一样在孤独的环境中长大,为什么我就没有那颗纯洁的心灵?或许我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饶恕那些有可能找到我的江湖人。
      这让我越来越焦躁,连打铁也不能平静下来。
      “你不要再去见她了。”商芷忽然说。
      “为什么?”
      她手攥着衣角,咬着唇,像是怕我生气一样。
      “我不知道叫你去见她对不对。以前的你虽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能够打造出单纯的剑,可是现在,”她似乎是鼓起勇气要把这话说完:“你连单纯的剑都没办法打造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
      浑身发抖。
      不住的磨牙。
      “你怎么了?”商芷很害怕,扶住了我:“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她开始拼命的掐我的人中。
      “我没事。”挥开她的手,我跌跌撞撞的走进屋内,关上门。
      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只能抱着腿哭。
      商芷不断的拍门:“白颜!白颜!你开开门啊,不要吓我!”
      她要哭了。
      我却不想见她,最不想见她。
      一句话就说破我极力想忽略的事实。
      原来,我竟连最单纯的剑也不能打造了啊------那不可能,不可能!
      我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哭。

      哭到我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看见商芷担忧的脸。
      “你醒了?”见我睁开眼睛,她很高兴。
      “你作了什么?”我捉住她的手腕。
      “我•••”商芷的神情有些惊慌:“我昨天看你哭的太久,所以•••”
      “所以下迷药迷昏我?”我冷笑。
      “我是关心你!”
      “谢谢你的关心。”甩开她的手腕,我穿衣下床。
      “你要去哪?”
      “我去哪都要向你通报么?大小姐?”冷声道。我知道这句话很残酷,但是好像这样说会让我好受很多。商芷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她的身上。
      “啪!”脸火辣辣的疼。商芷扇了我一巴掌。
      时间有一瞬静止。
      我拉拉衣襟,冷静的说:“你可以走了。”
      可以想见商芷眼里的愤怒。
      “白颜,你是个混蛋!”
      商芷骂完,跑出了房间。
      我冷笑。
      混蛋么?第一次有人这么骂我。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却想去见她。见那个女子。
      想拥抱她,想让这浑身的焦躁宣泄而出!
      然后,宣告一切结束。

      我的脚步很虚浮。随着鸨母上楼,听她喊:“雪樱,客人来啦!”和一个老人擦肩而过。我全不在意。
      雪樱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进来,只是忧伤的看着她的妹妹。我走到窗前,看着那把琴,想着一切皆是因它而起。
      她终于注意到我,轻声说道:“你来了。”
      我不能分辨这句话里有多少情意。是我的自作多情还是她们职业的送往迎来?
      她走到那架琴前:“公子今天想听什么?”
      “随便。”
      她一笑:“没有随便这首曲子哦。”在琴前坐下:“那就弹高山流水吧。”
      “这首以前弹过了。”我说。
      果然,已经没有再来的理由了啊。
      她突然红了脸。是因为在客人面前出了纰漏么?
      手指抚着琴尾:“我很喜欢这首。”
      扬眉。她想说什么?
      “公子可以听我再弹一遍么?高山流水••••••以谢知音。”
      她惊呼一声,因为我突然搂住她。
      “公子•••”
      “不可以么?”我问。
      她别开脸去,却满脸嫣红。
      我的唇在她耳边逗留,却突然听到耳后破风之声!
      搂住雪樱,左手微扬,丁丁!暗器全都落在地上。
      “放开我女儿!”一个老头大喊。
      回过头,看见数十个黑衣人。而刚才擦肩而下的老人就在他们中间。
      “爹!”雪樱惊呼。
      “你•••你快放了我女儿!”那老头指着我。
      “是你出卖了我么?”我问。我也不知道问的是谁?老头?还是雪樱?
      老头似乎被我的神情吓呆,雪樱僵硬的摇头:“我没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我•••告诉过爹,有位奇怪的客人,银色的头发•••”
      “果然。”我心一冷。
      她僵硬的看着我:“你不要怪我。”
      我叹息,摸了摸她的头:“不怪你。”即使刚才有一瞬非常的恨,可是看着她这样的神情,我的心却跟着柔软起来。
      “真的?”
      “真的。”
      雪樱似乎是放心的笑了。
      “放•••放开我女儿•••”
      “你只会说这一句么?”我站起身,有些无奈的问,亮出袖中短剑。
      皎若明月,寒光逼人。
      他们很冷静。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倒是很少遇到杀手。
      “上!”
      数十道黑影瞬间向我扑来。
      “皎月”是把短刃,我平时出门时藏在袖中以备不测,虽然锋利,但是面对这么多的高手,再锋利的剑也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们会在你出手前就制伏你。
      可是我不是普通的铸剑师。
      我是白颜。
      白颜的剑更不是普通的剑!

      “啪,啪。”有人鼓掌。
      四周是倒下去的杀手和他们的断刃。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铸剑师。”
      那人从楼梯口上来,长衫上绣着碧竹。面容俊秀,却给人一种妖媚之感。
      “你是谁?”
      他的目光却如蛇般盯着我的身后。雪樱在这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我左手扬剑,将雪樱护在宽袖之后。
      他收回目光,呵呵的笑着:“何必这么小气。不过是多看几眼而已。”
      “你要找的人是我。”
      “怎么说呢,我对长的美的女人更感兴趣。好想把她们那雪白的皮肤从美丽的脸上给拔下来•••呵呵我还从没有收藏过像你身后那位那么白的肌肤呢。”
      他用舌舔了舔唇。
      就连我也感觉到一股寒意。
      可以听见雪樱牙关颤抖的声音。
      我也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对手。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感觉。好像看见他就已经必死无疑。
      “你是什么人?”
      “呵呵•••你是在问我么?”那人笑,在腰间一摸,那碧绿的腰带立刻变成一把长剑。
      我脸色一寒。
      这把剑••••••是师父生前所铸的软烟罗!可是它的主人明明是红尘夫人段红玉!
      “段红玉已经死了哦,”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顺便说一句:段红玉的脸是我现在最喜欢的。”
      伸手一抹,就像变脸一样,段红玉的脸出现在面前!
      红唇巧目,笑如银铃,美艳不可方物。
      “白公子,别来无恙?”段红玉的声音!
      若不是下面的绿竹衣衫,我简直要相信在这里遇到了她。
      “呵呵•••”
      月光照在皎月上。皎月微动。
      “不管你是谁,放马过来吧。”
      “呵呵。”
      身影晃动。
      他的身影晃动,好像折叠起来。
      不对!是我的头在发昏!
      “呜!”支撑不住,我跪倒在地上,捂着乱相万千的头。“公子!”就连雪樱的呼喊也渐渐从耳边消失。
      “你问我是谁么?”映像中只有那个绿竹男子,他拿下段红玉的脸,站在黑暗中,对我丝丝的笑着:“告诉你也行哦。因为你已注定是个死人。”
      空旷的黑暗中,他一瞬间接近我,弯下腰,凑近我的耳朵,用让人发麻的声音说道:“天一楼,沈越••••也是一个幻术师呵呵•••”
      幻术师•••
      这是我脑海中最后三个字。之后,一片甜腻的黑暗袭来。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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