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玫瑰》如琢

4、第4章

　　第4章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些被冰封的记忆，那些曾经对他来说重要性逾越生命的回忆，终于以这样的方式从新回到他的脑海里。
　　还有那个人，那个曾与他亡命天涯也依旧相爱的人。
　　顾倾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冲出洗手间就要往外跑。
　　手机突然响起来，他顿了一下还是返回去，是蒋繁打来的电话。
　　顾倾按了接听键，可是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也没有出声，两个就这么沉默着。
　　直到蒋繁再也沉不住气，即使隔着电话，依旧可以听到她声音里的怒气，“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顾倾用手擦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是，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已经平静。
　　“我就知道！看到叶伽弦的时候我就知道！”，蒋繁几乎丢掉往日全部的优雅，声音嘶哑的朝着顾倾吼道，“你还执迷不悟！和他纠缠不清！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来！和韩冰雅订婚！”
　　“报纸上的事是你做的吧？”，顾倾定定的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我不可能和仍和人订婚。”
　　蒋繁几乎咬牙切齿，“顾倾！你想做什么？！你敢？！”
　　“妈妈，我没有什么不敢的！”，顾倾闭了闭眼，“现在的我不是七年前的我，你已经没有办法分开我们。”
　　说完这句话他就收了线，顾不上被水弄湿的上衣，拿起手机和要是就出了门。
　　他把车开的飞快，路上连闯几个红灯，窗外的高楼大厦模糊成一片，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几乎恨不得直接飞过去，就算今天世界上所有的车都坏了，他就是爬也要爬到医院。
　　到医院大厅的时候电梯还没有来，他已经等不及，从安全楼梯直接爬上去，十层楼的距离，一步就是几个台阶，从楼梯上下来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靠着墙给他让路。
　　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叶伽弦病房门口，他站在门口觉得心砰砰直跳，却在推门的一瞬间失去力气。
　　门缓缓打开，视线里一点点露出叶伽弦。
　　他正穿着蓝色的条纹衬衫靠在窗户边盯着点滴瓶发呆。
　　顾倾站在门口看着叶伽弦转过头，看着他见到自己时瞬间的惊讶与痛楚。
　　“顾先生怎么过来了？”叶伽弦勉强对他笑笑，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顾倾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他们曾经相爱的岁月。
　　面前这个叫他顾先生的人是他曾经的致爱。
　　他们曾耳鬓厮磨相濡以沫，他们曾以为彼此就是整个世界。
　　他们七年不曾相见。
　　那些温暖的遥远的恋恋不舍刻骨铭心的时光，就像刻在心底的疤，道道见血，痕痕见伤。
　　可是他舍不得忘，可是他不能忘。
　　他终于又把这个人找回来，终于又让掩埋在时光里的伤疤见了光。
　　他一步步走进去，安静的病房清醒的响起皮鞋落在地板的声音，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他靠近叶伽弦，就像在靠近自己心里最深的渴望，就像靠近他的年少时光。
　　他抽出皮夹里的照片，捏着照片的手指几乎扎进手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静清晰，“怎么解释？！”
　　叶伽弦愣愣的看着顾倾手里的照片，他握紧的手指几乎将衣服抓破，他感觉自己冷的发抖，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提醒吊胆那么久，终于看到结果，但是审判官却别出心裁给了他另外的判决。
　　他松开手指，几乎不敢看面前的人，这是他最爱的人，是他第一次的爱人，即使最初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即使他们已经走到无路可走，已经走投无路，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
　　他也是自己忘不了的人。
　　他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年少的顾倾，温柔的顾倾，潇洒的顾倾，青涩的顾倾，专注的顾倾……
　　每一个都是他爱的顾倾……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遥远到几乎陌生，“没什么好解释的。”
　　顾倾大步迈过去右手一把钳住叶伽弦的下巴，几乎是冷笑，“没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觉得以前的事情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么？”
　　叶伽弦瞬间瞪大眼睛，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倾，“你想起来了？”
　　顾倾咬着牙，太过愤怒声音竟然很平静，他指尖夹着照片，看着叶伽弦不可置信的脸，“要不要我解释给你看！解释一下我们怎么互相认识，怎么开始吸引，怎么彼此相爱……”
　　他几乎说不下去，他觉得叶伽弦的眼睛脆弱到一碰就会碎。
　　他曾经那么喜欢的一双眼睛，现在满满全是痛苦。
　　他想起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会儿自己还在读大二，担任院系学生会的一个部长职位。
　　当时他们部门负责组织举办一个大学生学术交流会，本来一切都已经就绪，结果交流会前一天下午告诉他们来做交流的学生里面有一个美国人。
　　事情太突然，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准备，这种纯粹的学生活动不可能去请老师来做翻译，他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外语学院的叶伽弦能做这个翻译，只是对方不好请。
　　那会儿的自己青春飞扬，全身都是朝气，借着同学情报直接把叶伽弦堵在学校附近一个咖啡厅门口。
　　那天正下着小雪，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叶伽弦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站在咖啡厅门口，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衣领上，顾倾当时只觉得对方长身玉立。
　　他说明来意以后，叶伽弦也不答话，只静静的看着他，薄薄的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一双桃花眼里水波流动，好似含情脉脉。
　　过了好一会儿，叶伽弦才微微笑着开口，“做翻译很累的，我为什么要帮你？”语气里全是戏谑。
　　顾倾愣了一下，看了周围一眼，当时正好快要情人节，边上有好几个卖玫瑰花的小姑娘。
　　他看见前边有个小姑娘卖的是蓝玫瑰，在一片红玫瑰里倒也特别，他想也没想，径直跑过去买了一束蓝玫瑰回来。
　　那时候顾倾手里捧着一束蓝玫瑰笑着递给叶伽弦，“送你一束蓝玫瑰，你帮我好不好？”
　　叶伽弦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愣愣的站在那看着顾倾手里的蓝玫瑰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周围有人起哄才反应过来，叶伽弦脸都红了，一把抢过来顾倾手里的蓝玫瑰，瞪着漂亮的桃花眼恶狠狠的说，“帮你才怪！”
　　可叶伽弦还是帮他了，交流会很成功，本来准备的就很充分，在加上叶伽弦帮忙解决了突发状况，一切都很圆满。
　　为了感谢叶伽弦，他还约了对方吃饭，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经常一起吃饭或是顺路看电影。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咖啡厅门口当众送叶伽弦蓝玫瑰的事情传到了学校里，大家都在打趣，说是外语学院的小王子叶伽弦被顾倾用一束蓝玫瑰打动了。
　　后来他就约不到叶伽弦了，对方总是在躲他，就算在校园里碰到，还没等他过去打招呼，叶伽弦就躲开了。
　　顾倾觉得很郁闷，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终于有一次大早上叶伽弦去早读，顾倾把他堵在学校那片银杏树林里，当时已经是秋天，银杏叶落了一地，黄灿灿的很是漂亮。
　　好不容易见到人，顾倾一把把叶伽弦拉住按在银杏树上，生气的问他，“怎么不理我？”
　　叶伽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说话，问得急了才冷冷的开口，“难道你不知道大家都在传什么？”
　　顾倾问传什么？
　　叶伽弦气得眼睛都红了，总是似嗔非嗔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嘴唇也紧紧抿着不再开口。
　　顾倾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魅惑，他鬼使神差的开了口，轻轻的问，“在传我喜欢你么？”
　　叶伽弦也顾不上生气了，惊讶的看着他。
　　顾倾拇指婆娑了一下叶伽弦的眼睛，低低地开口道，“他们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啊！”
　　不等叶伽弦反应，他就吻住了对方的唇。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顾倾从回忆里回过神，松开钳这叶伽弦下巴的手，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想不起！你明明有机会开口告诉我一切！”
　　“我怎么告诉你？！我怎么能开口？！”叶伽弦一把扯掉扎在手背上的输液管，药水顺着针头滴滴答答掉到地板上，眼泪终于掉下来，他怔怔的看着顾倾，“我们当时出了车祸，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医院里，你妈妈在病房外面告诉我，‘叶伽弦，离开顾倾，你已经毁了他。’”
　　顾倾愣愣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叶伽弦，他轻轻把手放到对方消瘦单薄的肩膀上。
　　叶伽弦闭了闭眼，哽咽的继续，“那会儿你都要昏迷了，还在迷迷糊糊的念着我的名字，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
　　他们曾经一起走了那么远，那么远，彼此是初恋，爱情格外强烈。
　　从大学到毕业，数不清的抵死缠绵。
　　他们一起约定，毕业以后就去找一个小城市生活，叶伽弦做一个小翻译，顾倾做一个小职员，他们会有自己的家，小一点儿也没关系，两个人一直相爱就可以。
　　可是他们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就像夏天过了一定会是秋天，他们的事情终于还是被顾倾的母亲知道。
　　顾倾捏着叶伽弦的肩膀，他想把他拥到怀里。
　　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公司一直依靠母亲经营，强势而雷厉风行的母亲不惜一切手段要分开他和叶伽弦。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逃开。
　　那时候他们刚刚毕业，两个人逃到陌生的南方小城，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可还是不敢用身份证找工作，那样用不了多久家里就会发现。
　　顾倾瞒着叶伽弦到当地的小饭店做服务员，每天晚上回家累得吃不下饭，他不告诉叶伽弦，只说自己在一家公司上班，叶伽弦只能装作不知道。
　　终于有一次叶伽弦跟踪他，看到因为点餐不熟练被领班责骂的顾倾。
　　晚上回家的时候，叶伽弦抱着顾倾哭的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心都是碎的，“阿慎，你回去吧，你回家好不好？就算是我们没有缘分好了！就算是我不爱你好了！你怎么能过这种生活？”
　　顾倾就笑着吻他的眼睛，“说什么呢？我们怎么没有缘分？伽弦这么漂亮的人我可舍不得松开。”
　　两个人就暂时在这个小城住下来，叶伽弦找到给小学生做英文家教的工作，两个人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不用再担心交不起下个月的房租被赶出来，也不用再担心吃不起明天的饭，他们会在周末去狭小破旧的电影院看喜剧，去街边古怪的小店里淘东西，会窝在小小的卧室里接吻。
　　那座小城很温暖，叶伽弦生日的时候顾倾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那是顾倾打听了好久才找到的蓝玫瑰花海。
　　叶伽弦看着那片记忆力最美的蓝玫瑰花海，看着在阳光下对着他笑的顾倾，那时候的他就在心里想，就算我们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就算以后这一切仅剩下回忆，我也还是一样爱你。
　　他们终于还是被找到，只能连夜逃跑，顾倾在街边砸了一辆车的玻璃，打着火后带着他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后面的人一直追他们，车速很快，窗外是好像要吞掉一切的黑暗。
　　终于还是出了事，这辆车的刹车有问题，前面是一辆大货车，眼看就要撞上去，顾倾没法减速，只能向左打方向盘，避免叶伽弦受伤，可是自己却浑身是血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