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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梦无痕 ...

  •   大宁朝有殡葬的传统,满朝士大夫也不会在意几个宫人的命运,而徐贵妃因为陪皇帝行幸别宫时出了意外,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姜永琏和群臣吵架,他寡不敌众,丝毫不占上风,当下只好甩脸子走人。

      目睹过这次召见过程的顾文亮对此忧心忡忡,私下劝说姜永琏道:“陛下何必为了一个妇人与朝臣争执?”

      姜永琏皱眉:“他们都说了什么?”

      顾文亮委婉道:“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外间对此揣测甚多,将来恐怕会累及圣德。”无论徐贵妃曾经如何受哲宗宠爱,哲宗一驾崩,她实在已是无足轻重的小卒,随随便便即可丢弃便是。

      昨天姜永琏替徐贵妃等宫人出头,朝廷上已是传出各种风言风语,有些不怕死的更是揣测到新帝与前朝宠妃的是否有点不能说的故事。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传闻,也实在是因为这事超出常理。

      新帝执意和公论作对,那势必会付出太多的政治成本。哲宗在位时虽然对徐氏一族多有照拂,但徐家除了有钱,其实根基尚浅。徐氏一族尚且如此,其他殡葬的宫妃就更不足论。这件事新帝就算做成了也是很不划算的。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政治更是各方势力相互妥协的一场游戏。奈何姜永琏根本就不是政治动物,他有道德有底线,现在又恰好掌握了至高的权力,他决心要捍卫住自己的底线。

      姜永琏本来还听不明白顾文亮话里的意思,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阵红阵白,心想:“哥从小就是弯的好吧。我连徐贵妃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外间就敢传成这样了?”

      姜永琏悻悻道:“那些胡言乱语,我也不放在心上。”

      顾文亮劝道:“陛下三思。”

      姜永琏被顾文亮劝得心烦意乱。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但也不代表他可以随心所欲,尤其是他才刚登基,可以说毫无威望可言。

      到了晚上给姜永琏铺床的是个生面孔,人长得眉清目秀的,有点像是前一世他在小区内看到的那个小帅哥,姜永琏很高兴地同他聊了几句。结果晚上就做了春梦。是时候解决正当龄青年的终身大事了。大宁朝原是草原游牧民族,问鼎天下之后风俗依旧比较淳朴,婚嫁时男女不拘,这也就省却了姜永琏的许多麻烦。虽然因为大丧京城内三年禁嫁娶,但这并不妨碍姜永琏谈个小恋爱,拉拉小手什么的,只是皇帝的社交圈子非常窄,四品以下的官员很少有机会面圣。内阁大臣们倒是经常见,不过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有一定资历的官员。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年龄都很大了,首辅大人都七十二了,居然还不是其中最年老的一个。姜永琏对自己相当自信,凭借着端王的学识长相,凭借着他在现代社会学到的各种新知识、新技能,放在大宁朝婚恋市场上绝对是钻石王老王的级别啊,如今天天只能和自己的右手作伴,岂不是很可怜?难不成得微服私访才能遇见容貌、才华相当的花美男?抑或者,要把职场潜/规/则搞起来?

      姜永琏一早上想得很荡漾,正在想入非非之际,顾文亮跑过来请示他:“文景皇后已经用过早膳,陛下现在是否过去?”

      姜永琏这才把自己的心收一收,摆出端正的神色:“去。”

      “陛下,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姜永琏选择的是走路过去,这下可苦了顾文亮,他在一旁替姜永琏撑伞,手都冻得通红了。作为紧张大师,姜永琏又又又一次不淡定了。因为他这回要说服的对象,是一个在朝野上下都极有威望,足以载入史册的皇后。文景皇后出身名门,家世好,相貌好,脾气好,虽然哲宗对她淡淡的,但她对底下的妃嫔还是很宽厚的。尤其是在皇帝病危之时,她当机立断传召内阁与端王,在没有书面遗诏的情况下,顺利保证了端王的继位,可说是于国有功。对姜永琏个人来说,她也可算是他的恩人。现在姜永琏要否决那份经她首肯过的名单,多少还是很落她的面子的。

      姜永琏仰着脸,任由冷风吹着他的脸颊:“你说我有可能说服她吗?”

      顾文亮想了想,才道:“皇后对哲宗皇帝一往情深。”

      姜永琏一脑门子问号,这事儿他自然也看出来了,但这和他问的事情有关系吗?原来宫里的人打太极,也能打得风马牛不相及。姜永琏毫不客气地瞪了顾文亮一眼。

      文景皇后就住在宁寿宫,姜永琏本来打算让她住更宽敞更舒适的慈宁宫,被文景皇后以慈宁宫向来是太后颐养之所给婉拒了。宁寿宫地处皇城的偏僻一隅,现在虽经整饬过,看着还是有点冷清。姜永琏这次到宁寿宫身边带了一大帮侍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有人捧痰盂,有人捧果盒什么的。这倒不是姜永琏特意摆排场,而是因为新帝与前朝后妃见面是要避嫌的,尤其是这样的叔嫂关系。

      进了文景皇后的寝殿,发现里面的陈设与宫中的其他宫殿相比实在是过于朴素,姜永琏依照惯例给皇后行礼,皇后则在帘后答了三拜。

      是的,姜永琏来见皇嫂,他们中间居然还得隔了一道珠帘。

      姜永琏坐下之后,便有宫人上茶,茶倒是时下最新的贡品,姜永琏吩咐过,宁寿宫的一度用度皆比照太后,对这位皇嫂还是很礼敬的。

      姜永琏感叹道:“这里还是太素淡了些。皇嫂前些日子玉体违和,在这里只怕不利于养病。”

      文景皇后淡笑了下:“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原就不大喜欢,现在孀居在此,更加只求一个自在。这里清净,我住着甚好。”其实文景皇后也不过二十出头,启泰帝驾崩后,就已经不事妆容,日常穿用常用褚色之类的暗色调衣物,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文景皇后这般做法,正是礼教所大力倡导的,姜永琏不胜唏嘘,只能在用度上尽可能地供应好:“皇嫂这里若是缺什么,只管向内务府支用。”

      “已经尽够用了。”文景皇后一想到诸弊丛生,不免要有所建言,“陛下,物力维艰,底下的百姓也难得很。内务府里的这群奴才们啊,倒是不敢克扣宁寿宫的。”言下之意,其他人,其他宫殿的就未必不敢。

      端王当年虽然深居简出,却也知道内务府跟红顶白的嘴脸,更知道他们捞钱的本事,他们当真是油锅里的钱都敢捞呢。可是文景皇后这番话是当着一屋子的内侍面前说的,宫内的内侍和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是当真不怕得罪人!这样的性格,难怪在哲宗皇帝面前吃了亏。

      “雪梨用来炖干贝甚对咳疾之症,皇嫂可以一试。”姜永琏也是在大型央企里面待过的,对文景皇后这般耿直的性格也是捏了一把汗,“这些事,我会慢慢留意的。”

      文景皇后点点头。

      “要说到气象更新,眼下倒有一桩事,不过此事尚需皇嫂成全。”

      文景皇后当然知道姜永琏说的是何事,这事昨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在宁寿宫的都有所耳闻。文景皇后坦率地道:“此事陛下急躁了。周首辅向来老成持重,此事又向来有成例,实在不应该闹成那个样子。”

      姜永琏琢磨了一下文景皇后话里的意思,她既提到成例,这就表明她仍是赞同殡葬一事,同时又委婉地批评皇帝做事太过冲动。姜永琏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一时无言。顾文亮陪着皇帝进寝殿后,一直盯着那些饰物看,姜永琏认得那是哲宗皇帝时的旧物。这一刻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顾文亮的用心,缓缓道:“这事确是祖制,不过宫中对这事向来执行不一。柏贤妃对皇兄有养育之恩,当年却也在殉葬之列,皇兄当时阻止不及,抱憾终生。平日里,皇兄就曾对我言及意欲废除此事。这是皇兄遗愿,想来皇嫂也会玉成此事。再说这些宫妃与皇嫂宫中作伴多年,皇嫂又一向宅心仁厚,若不是拘于祖制,想必内心也是极不忍心。”

      姜永琏一说到这是哲宗遗愿,文景皇后就啜泣起来。以理服人,远不如以情动人。而哲宗皇帝,就是文景皇后最大的软肋。

      “我一深宫妇人,原就没什么见识,既然陛下与先帝皆有此意,我自然不敢反对。”文景皇后顿了顿,“其他人都罢了,徐贵妃绝不能幸免。”

      姜永琏不知道一向以贤德著称的皇后为何定要置徐贵妃于死地。也许是嫉妒,嫉妒贵妃一入宫就得哲宗宠爱?也许是因为哲宗皇帝与贵妃一同行幸别宫出了意外,导致她青年守寡而衔恨在心?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心结已深。

      姜永琏错愕了一下,才道:“皇嫂,此事恐怕有违皇兄之意。当日皇兄临终前还唤了一声‘贵妃’……”

      “荒谬!”文景皇后大声反驳,左右急扯了她一下,她才放缓声音,无限疲惫地道,“我不过是妇人愚见,陛下也不必在意。我头疼得很,容我先告退。”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称呼的设定:
    无论皇帝、太后、皇后什么的,日常他们的自称一般都是我。
    “朕”虽然是皇帝专用,一般是书面语,有时也用在比较隆重的场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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