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隔夜仇（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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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最美好的惊喜，就是让对方遭受一点点挫败有些灰心丧气时的不期而遇，和你看见他时如沐春风的微笑。”来自《白露恋爱物语》。
白露站在艺廊门口调整了一下表情，摆出一个温暖的微笑，迈着优雅的步伐往进走。
白露穿了一件真丝连衣裙，戴着金丝边圆框平光眼镜，本身气质就很好，深豆沙色的口红显得人优雅大方，从一进门就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当然，这些人并不包括她想看见的那一个。
展厅分了好几部分，最靠门口的小展厅里人头攒动，白露看见里面那个穿着休闲衬衫亚麻短裤牛筋底乐福鞋的人……正将自己埋在一堆line friends公仔里圈地自萌，不能自拔。
白露决定先远离这个人，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白露一个人随意转了转，拒绝了三个上来搭讪的人，又拐回去。果然，看见李一墨拎着好几个纸袋子从里面出来。
“咦，露姐，好巧！”李一墨将手里的纸袋子全部换到一只手上，取下嘴里叼着的□□，冲白露挥手。
“呵呵呵，真巧……”白露努力微笑。
“露姐，你也来看摄影展吗？”
不然呢？跟你一样买line friends周边吗？白露努力微笑。
“露姐，这个送你。”
李一墨艰难地从一堆东西里分出一个小袋子，把剩下的放地上。小袋子里掏出个墨绿色的丝绒盒子，不过盒子上还是印了个巨大的可妮兔脸，盒子打开，是个水晶手链。
白露暗自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至少手链看上去没有过于可爱，只是一条铂金链子上，镶了一颗雕刻成兔头样子的透明水晶，只有底座的背面刻着line的logo，你要不说这是可妮兔，还真看不出来。
李一墨献宝似的把盒子凑到白露面前，白露只好接着。
“很漂亮，谢谢你。”
李一墨看出来白露似乎有点为难，但是也没有不高兴，于是再告奋勇说：“我先帮你拎着。”
本来想说“我帮你带上”，转念一想，好像才认识没多久，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但是帮女士拎东西是绅士的表现。不过作为普通朋友送件礼物还是可以的，刚才看见新出的周边实在太萌，于是没忍住就下手买了，三款手链里面可妮兔的最好看，于是就拿了这一款准备留着以后送人。谁知道刚刷完卡就碰见白露，正好送给对方刷个好感度。送一条手链而已，显得亲近又不逾越。
“露姐你是逛完了吗？”
“没呢，我刚来。”怎么可能走，正事还没干呢。
“正好我也还没逛，一起吧？”李一墨提议道。
白露微笑着点头。
装斯文装温柔，好累，可是还得保持微笑。
于是白露就和李一墨一起往里面走。整间艺廊都没什么大的装修，颇有些loft的感觉，平时什么都不布置的时候就看着挺前卫。其实这样的简单装修可塑性最强，之前有个漫画大师的原画展，艺廊里面摆了好多手办，地上还铺了魔法阵地毯，墙上还贴了3D立体墙贴，从里面伸出来个哆啦A梦的圆脑袋，把中二病凸显到了极致。还有一次是欧美文化图书展，艺廊里面巴洛克艺术混搭蒸汽朋克，门口摆的剪刀手爱德华和李·佩斯版本瑟兰迪尔的蜡像相当逼真，还顺带贩卖哈利波特魔法棒样子的化妆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授权。
这回摄影展的主题是《艺伎回忆录》，艺廊里面就用喷绘把墙糊上，上面是色彩浓郁线条鲜明的海浪和红日，浮世绘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天花板上用细钢丝吊着花里胡哨的纸伞，还有和式屏风作为隔断，别管是室町时代还是平安时代的风格，总之挺复古。
墙上挂着的摄影作品大多是不知名的艺伎，一张雪白的脸，又细又挑的眉毛，顶着的头饰看上去有千斤重，和服的领子向后扯，露出细腻雪白的后颈。第一个展厅是艺伎端正的肖像，第二个厅里都是处于动态的时候拍下的画面，画面中的艺伎或跳舞，或弹琴。比较有意思的是最后一个展厅，里面所展示的都是年纪很小的舞伎。
白露慢慢地走着看着，一边解说道：“艺伎这个行业，其实跟人们臆断出来的完全不同。在正规的中文翻译里，艺伎这个词使用的是单人旁的‘伎’，而非女字旁的，但是在日文中这两种表达都存在。这是由于，在古代的时候，当艺伎的都是男子，因此用单人旁，后来才慢慢有女性从事这个行业，所以在日本，两个不同偏旁的字是用于区分性别的。但是女字旁的‘妓’在中文里有不好的意思，所以正规的中文翻译里不区分男女吧，统一使用单人旁。但事实上，在日本，艺伎是一个社会地位很高的职业，是一门艺术，然而以我们中国人的想法来考虑，尤其是在古代，往往认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会让儿女去卖艺。但是，在日本，只有家里条件优越的才会当艺伎，因为要想成为艺伎，要花费很多年的功夫，和大量的钱财，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艺伎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细，会有男仆和保姆照料，自己只需要认真学习技艺就好。在这个行业里，舞伎并不是指跳舞的艺伎，而是指艺伎学徒，一名舞伎要花好几年时间练习，才能成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艺伎。你看这几张照片，里面的女孩子都是舞伎，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她们还要学习很久才能正式演出，但是她们的职业生涯很短，成为艺伎没几年，就会因为年纪大了被更年轻美貌的艺伎比下去，然后被降级。运气不错的，可能会因为舞艺琴艺出众，留下来教导年轻的艺伎和舞伎，但是大多数都会随着时间没落，被这个圈子淘汰……“
白露一回头，就看见李一墨提了一堆纸袋子跟在后面，看着他面前的那张照片，里面是一位已经年老，但是风韵犹存，十分优雅的艺伎。
李一墨看上去很专注，双手拎着东西跟在他后面，眼睛大大的，眉毛浓密，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白露说话。
白露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是了，从前的少年，似乎也曾像这样，跟在她的身后。
那是李一墨被同窗拉去竹里馆的一个月以后，白露带着丫头上街买东西。那时白露觉得人间的东西什么都新鲜，上了街就忍不住买买买，走了没多远就买了一大堆东西。这家胭脂水粉不错，来一打给竹里馆的姑娘小倌儿们用；这家上了新款的布料，买一匹，正好隔壁的裁缝手艺好，拿这一匹布裁一身衣裳；这家的点心风味独特，包上一包拿回去尝尝鲜。于是就这么大包小包买了许多，眼看着带出来的小丫头就抱不住了，白露眼尖看见了正在路上喜滋滋往前走的李一墨。
身量纤瘦的少年眉眼间满满都是灵气，虽然那时候的个头比现在矮上一头，但是精气神很足。现在个头不高不打紧，二十三还窜一窜呢，毕竟古时候人吃的没现在好，文化人又不爱运动，虽然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但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那可比面目黝黑高达装饰留着络腮胡子的魔鬼肌肉男受欢迎多了。
李一墨捧着新买的茶色绢准备回家，打算回家好好画一幅仕女图。至于那仕女图画的是谁，白露在不久的以后就知道了。
白露当机立断拦下李一墨，拜托他帮忙把东西送回竹里馆。
李一墨好歹也是个家境不错的公子哥，出门买东西居然都不带个小厮，可见不是个贪图享乐喜欢前呼后拥的，要是他出门带着随从，白露也就不会上前拦了。
“白……白姑娘？”李一墨面露惊讶之色。
白露“噗嗤”一声笑，心想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这孩子怎么见着她就结巴，明明看着挺有灵气的。
白露笑眯眯道：“公子这是？准备回去作画？”
李一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点点头，但是没说话，意思是姑娘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要回家了。李一墨表面上假装淡定，一边又腹诽着，鬼知道为什么他见着白露这么紧张。
上次逛完窑子之后，同窗好友问他觉得竹里馆的哪个姑娘最好看。李一墨想了想认真回答，白姑娘最好看。
是啊，白姑娘美艳无双，所有妓馆乐坊的花魁都比不上白露万分之一，面貌还可以修饰，但是气质真得差远了，毕竟他是个审美正常的直男，见过白露之后就觉得其他的女子要么清汤寡水没看头，要么就艳俗透了。
李一墨觉得自己完蛋了，堕落了，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耽溺于美色呢，何况还不是个良家女子。
虽然这样告诫自己，但是仍然忍不住对白露生出几分欣赏，却在白露主动接近的时候有所戒备。
白露看见李一墨一脸为难就觉得好玩，这张娃娃脸配上无辜的表情简直太勾人了，于是就得寸进尺，“既然公子也不逛了，听说公子家就在西街，和我们顺路，能不能烦请公子搭把手，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竹里馆去？”
李一墨拧着眉毛，他这人哪里都好，就是不太懂得拒绝，尤其还是个美貌的女子好言好语地拜托他。
虽然不情不愿的，但是也没说什么，就接下了小丫头手里的东西。白露买的那么些东西，一个人全部拿着可真不轻松。
一边的小丫头心思就活络起来，说：“公子奴婢帮你拿着绢吧。”
三个人一起走着，白露走在最前面，李一墨错身落后半步，小丫头在白露身后，走在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那小丫头又说：“公子你累不累，要不奴婢帮你再拿一些，公子你歇会儿吧。”
小丫头又接过李一墨手里的一些东西，准备继续搭话，白露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说的都是正常的话，那小丫头有贼心也没贼胆，还没来得及掏心掏肺，但是白露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既然小丫头打破了沉默，那白露干脆接过话头：“公子累了的话，不如到前面茶楼歇歇吧，他家的点心不错。”
李一墨摇摇头说：“姑娘不必破费，家母还等着在下呢。”
“好吧，那就劳烦公子了”，白露说，“前面有好多卖古玩字画的，不知道公子可有兴趣……”
白露说起文玩来也是如数家珍，李一墨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不到白露虽是女子，不但举手投足优雅万分，竟然还是个见识广博有些才学的人，李一墨心下佩服。这样的女子，怎么就没有个好家世，不是个大家闺秀呢？再不济，是个平凡人家的闺女也行啊！可她偏偏……哎……
李一墨跟着白露往前走，果然见到许多卖文玩的地摊，东西很多，看着看着就挪不开眼。
刚开始白露说的时候李一墨还应和两句，过了一会儿就没声了。白露回头一看，李一墨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幅书法。摊主唾沫横飞，说是前朝一位著名书法家的墨宝，吹得天花乱坠。
李一墨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幅字，黑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眼睛亮晶晶的。
白露那是见多识广的，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赝品，这小孩儿居然这么认真。
白露刚想提醒他别上当，李一墨就悄悄说：“我知道是假的，不过仿品能仿到几分神韵，已经很难得了，可见仿冒的人本身也功力不浅，这样的人，为什么自己不出名呢？”
究竟为什么，白露不知道。
但是李一墨还对这个事蛮纠结，于是白露劝道：“要是真心喜欢其实收藏一下也无妨，但是这摊主的要价未免太高，用真品的价钱买一幅仿品，不识货被骗也就算了，你都认出来了就没必要挨宰。好东西有的是，这要看机缘。”
李一墨点点头继续跟着白露走，白露见他眼睛四处打量还不忘跟紧自己，觉得心情很好。
到了竹里馆，白露说：“你的机缘现在来了。”
然后李一墨就得到了一幅真迹，“白姑娘这太贵重了，在下不能要！”
“拿着”，白露把卷轴塞进李一墨怀里，“这东西在我这里是暴殄天物，这是好东西，而你是有缘人。”
李一墨拿着卷轴连连向白露道谢。同时，李一墨又不仅惋惜，白姑娘怎么就没个好家世呢。
白露现在想想当时李一墨拿着天价宝物惴惴不安又满心欢喜的表情，仍然觉得可爱。现在他虽然不是个脸嫩出水的青葱少年，可是他的娃娃脸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可爱。
不过，最初的少年李一墨外表多么有欺骗性，后来做出的那件事就让白露多么痛恨厌恶。
真是白瞎了那张水灵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隔夜仇（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