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隔夜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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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白露盯着手中那张李一墨的照片，这是她威逼利诱林碧谙偷拍的，打印成巴掌大，端详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塞进了自己钱包里。
白露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于是，又把钱包掏出来，把照片从里面抽出来。
李一墨那张白净的娃娃脸，还是那么熟悉，和白露记忆里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娃娃脸的人都不显老，三四十岁了也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除了时间在眼角刻下的细纹以外，但看面相的话当真看不出年纪。李一墨就是这样，今年三十岁了，可是皮肤还挺水嫩的，人长得也白，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要是穿上休闲T恤牛仔裤，活脱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论年轻女孩还是老女人都喜欢的形象。刻板严谨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显老气，英伦绅士风偏窄的腰身和裤腿穿在李一墨劲瘦的身材上意外得合适。白衬衫的领口很紧，扎着一根墨绿色隐约带着花格的领带，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白露用食指仔细描摹着照片上的那张脸，这是三十岁的李一墨，自己记忆中的他是什么年纪？好像十七岁，还是十八岁？白露有点记不太清，时间过去太久了，不是常人所理解的十几年，而是上百个十几年，久到如白露，一个没有衰老和疾病的神，都快要忘却了。
白露在人世间混迹了千百年，她不在意很多事，唯独关于李一墨的记忆，被深深地埋在心底，可是当那张快要忘掉的面孔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深埋的记忆开始复苏，她发现她其实从未忘记那张脸，只是自己不愿想罢了。明明和自己记忆中的外形相差甚远，可是那张脸真得太过鲜明，化成灰都认得出。白露看着那张巴掌大的照片上笑眯眯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笑这么好看干什么，给谁看啊？
白露不得不承认，李一墨笑起来是真得很好看。
似乎他以前也这样，挺爱笑的，偶尔纠结时皱起眉毛的神情也可爱极了，让人很想欺负他。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反正白露是这样，李一墨的模样太招人疼了，尤其白露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未及弱冠，是个眉眼明媚的翩翩少年郎，和现在成熟儒雅的绅士很不一样。
白露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微微皱着眉毛，眼睛滴溜溜地打转，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瞧。白露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槛儿里面，却又却步不前的少年，同行的大多和他年纪相仿，都是书生打扮，似乎是一起读书的同窗好友。
那个年代稍有才情又有点家底的文人哪个不是自诩风流，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流连美景和美女，当然，也有美少年。偶尔在河边湿了鞋，也无妨，抬过门当个姨奶奶也不是什么大事，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尤其是有点身份的男人。二十来岁的男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这可不是玩笑话。
这不，李一墨就是被这帮同窗好友拉来逛窑子的。不过，李一墨在这些人里算个另类，长这么大头一次逛青楼。
李一墨出生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宦家庭，不嫡不长，不怎么受重视，没有人可以拉拢，也没人操心他屋里的事情，没有贴身伺候的丫头，也没人操心他的婚事，于是就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是白纸一张。
他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干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同窗凑到一起嘀咕一些羞羞的事情一时好奇加入其中，听得自己面红耳赤。不过逛窑子这件事不算，因为他是被生拉硬拽来的，不是他的主观意愿，所以这件事情不算。
鉴于自己是迫不得已，事出有因，于是李一墨自动原谅了自己，这不算出格，对，自己还是纯洁的少年。
白露站在二楼的栏杆跟前看得好笑，原本见一群穿着朴素的少年郎想着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没有亲自下去迎，但是看见李一墨怯生生的模样，白露突然想下去会一会这个头回逛窑子，什么都没做就自己羞得面红耳赤的少年。好像欺负他，好想让他哭着叫姐姐。
白露抿了抿嘴，把自己的恶趣味暂时压下去，以免自己太过露骨的表情把人给吓跑了。
安乐坊的青楼酒肆多如牛毛，白露所经营的竹里馆在当时是赫赫有名的，有歌声琴声最动听的妙音娘子，有腰肢最纤细曼妙的舞娘，这些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当然，还有最妖娆性感的妓子。白露是在天上呆腻了来人间混社会的，当然得选个适合混社会的身份，当个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显然不合适，于是，就这么草率地成了竹里馆的妈妈，收了这么多清贫美貌又能干的乖女儿，开了这家全城最大的乐坊，暗地里是家青楼。
竹里馆开业当天的场面简直轰动，那个不知来头，但是那个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妈妈，在半天之内就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家都好奇，这等美女，以前怎么从未听过，是哪个改头换面的名妓吗？要说名妓，还真不像 ，白露身上没有一点风尘气，竹里馆卖艺的清倌儿也没有。
竹里馆的生意从开业那一天起就火爆得要命，乐坊和皮肉交易虽然是一家生意，但是分了两套账，各自独立经营，这就大大方便了那些有色心却没胆的人，比如想逛窑子又不敢知法犯法的官员，比如想逛窑子又假清高的鸿儒。
现在好了，明令禁止不准嫖妓的官员来竹里馆不是公然违法是欣赏艺术，附庸风雅文人来竹里馆不是丢文人的脸而是欣赏高雅艺术。
当然，欣赏艺术的同时有个美女端茶递水，或是欣赏完之后和美女玩玩大人才能玩的游戏，又有谁会管呢？至少乐坊的生意在明，皮条生意在暗，谁也不能说这家乐坊有几间雅间和客房就是违规。
不是没有人眼红，眼红的人就是想揭发，有白露这尊大神在这里，他也得举报得成功才行。因此，竹里馆越是声名显赫，越是宾客满座，官老爷假文人越是趋之若鹜，竹里馆的名声便更上一层楼。
李一墨被同窗拉来，惴惴不安地被姑娘们簇拥到大堂的雅座。最前面的舞台上隔着好几层轻纱，几个身材曼妙的舞姬在纱帷后面跳着西域的胡旋舞，身上挂着许多悦耳动听的小铃铛，台子最前面吹羌笛的少女用面纱半遮面，音乐漏出一截小蛮腰，一切都是朦朦胧胧，勾人心魂。
李一墨可从来没见过这活色生香的场面，突然看见前面一个富贵老爷对旁边倒酒的姑娘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眼睛像被烟熏了似的立马闭上。
白露看着有趣，便提了裙角从楼上下来，主动开口道：“几位公子眼生的很，头回来我们竹里馆？”
众人一看白露，这姐姐是天仙下凡吧？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等美女，眉梢吊起带着英气，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琥珀色的眼珠像西域舞姬那样明艳，鼻子和嘴却又小巧又温柔。他们见过的女孩子要么年纪尚小稚气未脱，要么柔柔弱弱气血亏虚，要么老气横秋没有半点少女气息。从来没有一个像白露这样，仿佛可以穿上甲胄策马奔驰，也可以携一管长笛穿一袭白衣。平常温柔的女子没有白露英气，泼辣的女子没有白露稳重，总之白露在他们眼里简直哪儿哪儿都好。
这几个学生还挺谦让，互相使着眼色示意：兄台你学问好，你先搭讪。
最终是一个最年长的书生先开口：“这位想必就是白露姑娘吧，久仰。”
白露呵呵一笑，“不敢当，几位公子都是前程似锦的人，白露一介女流，哪能入各位的眼。”
“白姑娘哪里的话，姑娘不论美貌还是才情都是冠绝长安城的，况且还做得一手好生意，你已经做到了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姑娘可不必妄自菲薄。”
一人挑起话头，接着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一行人妙语连珠把白露夸了个天花乱坠。白露一看李一墨，这孩子还傻着呢，盯着白露眼睛都不带转的。
“呦，这位公子好生俊俏”，白露开口调戏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在下……李一墨，字万芳。”李一墨正愣神着，突然就被白露拽住了，顿时大窘，两腮通红。
“公子第一次来？”
“是……是啊，同窗带我……带我来，说是长长见识。”
一群人哄笑，白露也笑起来，“公子一看就是招姑娘们喜欢的，不知公子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白露说完还挑眉看了台上两眼，似笑非笑，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李一墨。
李一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磕磕巴巴说：“没，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看……看看歌舞的……”
白露挑眉道：“公子可知我们竹里馆是做什么的？来这里，就只是听小曲？”
来这里只听曲的大有人在，没说非得干什么，不过白露故意这么问，因为李一墨脸红害羞的模样简直太好玩儿了。
李一墨听了瞪大眼睛，手指绞着衣衫。这竹里馆表面是乐坊，实际是青楼，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他只是纯，又不是智障。
“白姑娘，我们就……看看表演，喝喝茶，真的。”
白露嘴角一勾，就凑了过去，跟李一墨挨得很近，让他能够清晰地闻见自己身上的花香。
李一墨觉得白露的脸都快贴到自己脸上了，这白露不仅长得好身材好，个子还高，跟在场的几个男的差不多高，这一凑近，就脸对脸了。
白露还坏心地吹了口气，一只手搭上李一墨的肩膀。李一墨从前哪里见过这阵势，慌忙躲着白露一轻一重正在他肩膀上揉捏的“咸猪手”，“姑……姑娘，请你自重。”
这白姑娘，也太大胆了！
“呵呵呵呵呵……”
白露终于好心地松开了，让他们落座，招呼人上茶和点心，“我就不打扰几位公子了，如果觉得表演可心，可记得给我们辛苦卖艺的姑娘打个赏钱。”
“一定一定。”几个人应和着。
李一墨斜着眼睛偷偷看着白露，以为自己很隐蔽，谁知白露转个身走几步突然转过头来，目光正对上偷看的李一墨，给他吓得够呛。白露勾唇一笑，李一墨赶紧把眼神收回去，却久久忘不了白露那个不带丝毫色气，坦坦荡荡的笑意。
当年的李一墨简直纯情爆了，白露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意思。现今的李一墨可不是当年的纯情小处男，懂得多了去了，但是还顶着一张纯情禁欲的脸，白露想想就觉得激动，这下估计更好玩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隔夜仇（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