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朵黑心莲》缇米

12、绑架

　　云层将一点月色尽数遮掩，迷离的灯火投下清淡的暗影，戚臻走在曹家的长廊下，漫长的走廊上到处是落叶尘土。

　　曹家的仆从似乎许久不曾打扫过这里，这安静的深宅大院笼在一片毫无生气的死寂之中。

　　蓦地，他顿住脚步，透过翩飞而起的廊纱他看到那个女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披着黑色的披风，眉宇间淬着夜色里拂下的寒意，幽暗的灯火下她黑色的披风在她身后漫卷成一朵阴森诡丽的花。

　　她身影一顿，冰冷的目光射过来，显然，她也看到了他。

　　戚臻没有躲开而是径直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揖了一揖才道：“兰姑娘，你可还记得我？”

　　兰儿神情莫测地盯着他，像是在探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你是戚先生。”

　　戚臻道：“冒然造访我很抱歉，我是和阿洵来这里调查的，不小心走散了，兰姑娘知道阿洵在哪里么？”

　　“原来如此。”兰儿看着他，脸上慢慢蕴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弧度。

　　突然，她面色变一，焦急又慌乱道：“戚先生，温姑娘出事了！她不知道为何与我夫君缠斗起来，方才我看到她全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戚臻骇然，脸色一白，惶然道：“阿洵出事了？怎么会？我要去找她！”

　　兰儿点点头：“戚先生，快跟我来。”

　　戚臻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却越走越偏僻，深夜里寒风刺骨。

　　戚臻不安地跟在身后催促：“兰姑娘，到了么？”

　　“快了。”她回。

　　“兰姑娘，阿洵不是普通人，你夫君怎会伤到她？”

　　“因为我夫君有流火青灯，那东西是个邪物，如今我夫君是青灯之主，被青灯所伤怕是半条命都要去了。”

　　戚臻却慢下脚步，声音轻而缥缈：“你说......流火青灯？”

　　“是啊。”

　　兰儿察觉他没有跟上来，转过身来，看到戚臻颀长的身影就那样站在漆黑的夜色下，他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戚先生，怎么不走了？”她问。

　　戚臻抬眸看她，墨黑的眼很深像死寂的深渊，清俊的脸有些淡漠，那眼神像是在看她又像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寒气顺着他的眸光窜上她的全身，惧意在血液里沸腾。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莫名吊诡的气息，那种无形的威压令她的双脚僵硬地动弹不得。

　　戚臻似乎不像他看起来那样。

　　蓝以薇后退了一步，勉强笑道：“戚......戚先生，您怎么了？”

　　他依然定定看着她，问：“你说的话......当真么？”

　　他声音很轻很柔，昏暗中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强作镇定：“是啊，你快点跟我来，温姑娘恐怕有危险。”

　　戚臻没有回答，就在她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月色从云层中透出拂去了他身上那危险的气息，衬得他的容颜温润又恬静，兰儿一瞬间有些疑惑，莫非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他走了过来，脚步声很轻重重踏在她的心间。

　　清俊无害的容颜上勾着一抹清浅的弧度，微扬的眼角沾染了那丝笑，透出一丝邪气的艳丽，微蹙的眉宇间却满是无助，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那样矛盾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古怪却又莫名和谐。

　　当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兰儿打了个寒颤。

　　“你真的能带我见到阿洵？”他又问，连声音也带了一丝委屈，却又带出令人后脊发凉的惊怖。

　　唯恐生变，兰儿劈手在他颈后打了一掌。

　　戚臻应声倒地。

　　******

　　温洵在外面没有等很久，就见房间的门打开了，兰儿的丈夫曹誉恒走了出来。

　　他手里托着那盏灯，手置于那灯的琉璃罩上轻轻一拂，灯芯中吐息的暗光悄然收回，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曹誉恒一个人往某处走去。

　　躲在暗处的温洵悄然跟在他身后，走过长长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绕过假山边的鲤鱼池，来到了一间名叫销雪筑的院落。

　　这销雪筑估摸着是曹誉恒的书房，他走进去之后将灯轻轻放在桌上。

　　书房里有一张轮椅，椅上坐着个雍容的老妇人，根根银发分明，发中插着一根贵有重的金钗，眼睛木然地瞪着，隐隐透出惊恐，两手僵硬地败在扶手上，像是被人控制住了动弹不得。

　　那老妇人应该就是曹老太太。

　　温洵有些疑惑，这曹誉恒把他祖母推到流火青灯面前作甚？

　　房间里，流火青灯幽绿的灯光鬼火般簇簇燃烧着。

　　“你来了。”

　　灯里传出个熟悉地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是蓝玉川？

　　温洵怎么都不会想到蓝玉川会在流火青灯里，但那声音的确是他无疑吗，只是......他是被锁进去的么？

　　屋中极静，只有桌角上那只精致的更漏里流逝着不长不短，空静又死板的滴水声。

　　蓝玉川：“兰儿她见到温洵了么？”

　　“见到了。”

　　“她愿意来见我？”

　　曹誉恒不答，沉默须臾，蓝玉川幽幽地叹了一声：“她果然不愿意见我。”

　　曹誉恒道：“兰儿把白玉梨花簪交给她了。”

　　这回，蓝玉川又是沉沉一叹。

　　才道：“那戚臻果真被温洵找到了么？”

　　“是。”

　　“他回来了！他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

　　蓝玉川的声音含着一丝森冷的迫切，似是惊怖又似是恨彻骨。

　　曹誉恒将轮椅停在青灯面前，然后道：

　　“玉川大人，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你答应我的，这次血祭之后，你会同意我和兰儿在一起。”

　　蓝玉川冷笑：“这可是曹家的老祖宗，你作为长孙，就这么把祖母的命搭进来了？”

　　曹誉恒挤出一个笑：“你知道的，为了兰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坐在轮椅上的曹老太太听见这句话，浑身惊惧地颤抖，她吃力地仰起头死死瞪着曹誉恒，喉咙里传出的声音破碎不堪：

　　“你......你你......”

　　曹誉恒慢慢蹲下身来，握住曹老太太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微笑道：

　　“对不起祖母，我太喜欢兰儿了，我不可以没有她......”

　　曹老太太双目血红，冰冷的眼泪从眼眶滑下，她的指尖痉挛着想动，可根本动不了。

　　曹誉恒叹了口气道：“等您死后，我和兰儿会好好安葬您的。”

　　曹老太太口中发出怨毒的咝咝声，但她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了：“你......你......”

　　话未说出，轮椅上的老妇人已被笼罩进一层惨绿光芒之中，一声凄厉的阴损骇叫响彻夜空，激地在外觅食的野猫都浑身呲着毛乱窜，幸好这销雪筑远离曹家前院，鲜有仆从。

　　叫声戛然而止，温洵看过去，只见那轮椅上只剩下被化骨蚀肉的一张朽烂人皮。

　　温洵站在朦胧的廊纱后看着里面，看来曹家的事情至少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叫兰儿的女人无辜的面容，唇边缓缓地勾起了一个令人悚然的弧度，眼底淬着寒意像一把初露锋芒的利剑，整个人蛰伏在黑暗中冷静地可怕。

　　这个兰儿和蓝玉川有什么关系么？

　　一道摄人杀气夺空而至，温洵眸轻抬，只见一道锋利剑光已迫至门面，她微一侧首，杀气贴着她的脸颊滑过，齐耳削断了她一绺发丝。

　　温洵将银链从发间抽出，长发如瀑布般松散下来，银链在指尖洒出一片刺目银光。

　　她可以看见曹誉恒背着光站在门口，脸色晦暗不明，手中一把青光利剑泛着秋霜般的杀气。

　　蓦地，曹誉恒冷冷一哂，剑刃青光厉闪，直逼向她的门面。

　　温洵侧身一避，手中银链疾甩而出如一条游刃有余的灵蛇咬缠住他的剑身，散出道道紫色莹光。

　　曹誉恒脸色一变，那紫色莹光看似只是将他的剑松松缚住，但他的剑芒去势汹汹，两者竟能相持，而且他已有被对方碾压之感。

　　温洵勾住银链，往身前一收，目光在那把剑上一掠，轻笑道：

　　“剑是把好剑，不过妖气太重了些。”

　　说罢腕上劲道一松，银链倒旋着锁回她腰间，而曹誉恒手中的剑身陡然杀气反噬，他被硬生生逼着后退了数步，只能退守流火青灯旁。

　　蓝玉川喝道：“什么人来了？”

　　温洵冷笑而进：“好久不见了啊，蓝玉川。”

　　蓝玉川没有说话，灯身如浸了墨汁一般阴煞难言。

　　“你拐弯抹角地找到了我，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么？”

　　“你是......阿洵？”

　　温洵冷笑：“阿洵？蓝玉川，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阿洵，你......不要这么说......我就是想见见你。”

　　温洵冷冷一哂，讥道：“见我？还是有求于我？”

　　蓝玉川哑声道：“是，我有求于你，看在你芷宁嫂嫂的份上，请你帮帮我。”

　　曹誉恒跟了蓝玉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蓝玉川用这种低三下四的语气说话。

　　他有些不安，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芷宁嫂嫂四个字令温洵心寒，当年蓝家上下对她和戚臻真诚相待的只有宋芷宁。

　　可惜，宋芷宁死得如此凄凉，临死前还求她不要恨蓝玉川，不要恨蓝家。

　　那样一个女子，却为维护自己伪君子一般的丈夫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蓝玉川竟然还敢在她面前提起她!

　　温洵眼中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刹那间被冰封，手指死死将梨花簪攥进掌心：

　　“蓝玉川，你不配拿芷宁跟我谈条件。”

　　“不得对玉川大人无礼！”

　　曹誉恒却忽地闪身至灯身附近，大喝道：“鬼将听令！”

　　阴风从四面八方拢聚过来，灯中数道鬼煞之气四散而出，落于地上，成四名持斧鬼将。

　　蓝玉川震惊于他的鲁莽，疾声道：“不可！”

　　鬼将的出现令温洵也不觉怔了一怔，曹誉恒指着温洵，向鬼将下令：“将此人杀无赦！”

　　但那四名鬼将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温洵微微一笑，上前迈了一步，那四名鬼将跪地臣服在她面前，斧刃置于脚边，单手抚胸，恭敬俯首，声如隆隆闷雷：

　　“参见灯主！”

　　曹誉恒面无人色：青灯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