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请息怒！》盈月流光

31、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等到阿花缓过来了，楚怀才离开她的怀抱，阿花有些恋恋不舍，却望见了楚怀清明的眼睛。
　　“可是好些了？”楚怀问。
　　阿花有些失神的点点头，就见楚怀朝着自己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跟着她朝着稚儿的寝屋走。
　　然而阿花大老远就听见了一个孩子刺耳的吵闹声。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碰我……！你这个坏蛋……大坏蛋！”
　　阿花一路跟着楚怀的脚步，就听见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挣扎着。她加快步伐跑过去，就见走廊尽头的门开着，里面透出一丝烛火的光辉，声音便是从那扇门内传出来的。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炽烈看着面前这个还未长大的女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本大爷的脸，好好说话。”
　　“不要……不要……妖怪……好可怕……好可怕的妖怪……！”阿花就见炽烈手中拎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混乱挣扎着，长长的头发已经全部披散开来，青月在一旁担忧的看着稚儿，但是又惧怕于炽烈，不敢上前一步。
　　稚儿见自己怎么也挣脱不掉，就抱住炽烈抓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你这疯子！”炽烈被她咬疼了，一手就将稚儿甩开往地上扔去。陆皎看见，赶忙跑过去将稚儿接在怀里，与她一起重重的撞到地面上。
　　“她还是个孩子。”陆皎心疼稚儿，抬眼对上炽烈。
　　“孩子？”炽烈笑：“你可知道她跟着夜寻多少年了？”
　　陆皎听了，心中一惊。
　　方才听青月说，她捡来稚儿的时候，稚儿还是个孩子。这也不知道稚儿跟着夜寻多少年，却依旧是个孩童的模样。
　　她低头看稚儿，却发现稚儿也在看着她。
　　然而，就在稚儿看着陆皎的时候，眼瞳骤然缩紧，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陆皎只感觉稚儿在自己的怀里发抖，连牙齿也开始上下打颤了。
　　“走开……”稚儿看着陆皎，脸色都白了道：“你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阿花就见稚儿的声音已经从方才的吵闹变成惊吓，开始尖叫出声来。
　　青月见状，赶忙将稚儿从陆皎的怀里拉出来，抱住。
　　“各位御座灵跟，实在对不住大家。”青月看着稚儿这模样，跟着掉下眼泪来：“夜御座死后，稚儿还未恢复好，很多时候精神都不太稳定……现在只怕是不好了。各位休息的房间奴婢已经备好，还请回房休息罢。明天一早，奴婢会带大家去万物阁给夜御座归魂。”
　　“麻烦死了。”炽烈啧了一声，就要走，却见柴还站在原地看着稚儿，心中不满。他一把拽住柴消瘦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拉走了。
　　“可是在想什么？”邵楠见陆皎还坐在地上，若有所思，便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问道。
　　“总觉得蹊跷。”陆皎握着邵楠的手，眉头依旧紧蹙。
　　“何事蹊跷。”邵楠淡淡的问。
　　“我的脸。”陆皎心惊道：“她看见我的脸……忽然很害怕。”
　　邵楠听陆皎如此说，心中一怔道：“她现在都不清醒，一切也是不作数的。你又何苦为了一个孩子的风言风语扰了自己的心。”
　　“真的只是风言风语么？”陆皎望着邵楠的眼睛问。
　　她就见邵楠沉稳的眼波如同流水一般孱静。
　　“嗯。”她听邵楠回答：“只是风言风语罢了。”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阿花还站在原地不动，楚怀便走到她身边问：“可是想陪着稚儿？”
　　“嗯。”阿花点头。
　　“陪她可以。”楚怀道：“可你莫要再伤心的哭了。”
　　“不会。”阿花回头看楚怀，就见昏暗的烛影下，楚怀一双幽黑的瞳眸正看着自己，里面充满了担忧的色彩：“师父，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一天不哭。”
　　楚怀听了，记在心里。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阿花的肩膀，转身走了。

　　“灵跟……请你也……”青月看着阿花，想让她也回去。她知道，稚儿这毛病犯起来，一时半会是收不住的。
　　“无碍。”阿花望着稚儿道：“我不打扰她，就是陪在她身边。你看，她现在也不闹了，不是吗。”
　　青月本想再说什么，终于忍住了。她将已经安静的稚儿放在床上，看了一眼阿花，终于出了门去安顿那几个御座去了。阿花看着平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的稚儿，自己找了一处空地，也在一边坐下了。

　　时间流逝，阿花望着屋角烛火出神。她虽然没有见过夜寻的模样，却仿佛能够感觉到在这间屋子里，有她同稚儿一起度过的时光。
　　“你……为何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稚儿终于说话了。
　　阿花听着她那稚嫩的声音，侧头去看她：“因为你不想同我说话。”
　　“我不想同你说话，你便回去就好。”稚儿侧身，面朝里面的墙壁，只留背影给阿花。
　　“每次醒来发现屋子里都只有自己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到害怕。”阿花望着她的背影道：“比黑暗，比寒冷，比鬼怪……还要可怕。”
　　稚儿不答，阿花看见稚儿的肩膀在微微颤动，该是强力忍着什么。
　　“所以我才坐在这里。”阿花道：“让你醒来后，看见我。”
　　“我不要你……”稚儿回答，阿花听出她的声音里带着清冷：“我要夜寻。”
　　阿花沉默。
　　或许这是她第一次思考起死亡的意义。
　　死亡，即是永别。
　　“你能……把夜寻还给我吗？”稚儿问。
　　“不能。”阿花答：“我没有那个能力。”
　　屋子里霎时陷入一片沉默中，阿花听只听得见自己说：“我能做的只是在这里，陪着你罢了。”
　　“你是谁。”稚儿问。
　　“我是阿花。”阿花回应稚儿道：“炉鱼镇来的。”
　　“炉鱼镇……？”稚儿的思绪似乎稍微从夜寻身上离开了一些，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是一个水产富饶的小镇。”阿花回想道：“镇上的人都很温柔，天黑的也很晚，每次一到傍晚的时候庭院里的那些桃花树就可好看了，它们在霞光中，仿佛陇上一层红色的薄纱。”
　　“那你……此刻为何会在这里。”
　　“因为……”阿花想了想回答：“那里被毁了……我回不去了。”
　　“嗯……被毁了。”稚儿道：“再也回不去了。”
　　“我听青月说，你是被夜御座捡回来的？”阿花问：“那之前呢？在哪？”
　　“之前……”稚儿合起眼睛细细的回想道：“之前……在风里……雨里……在路上……在山中……”
　　阿花静静的听着，心中又涌起一种莫名心痛的情绪。
　　“如果我没有经历过温暖……大概是可以忍受那样的生活的罢。”稚儿闭起眼睛道:“可是……现在的我，一刻钟都过不下去了。我想去找她，无数次的想去找她，但是……却不能如愿。”
　　“夜寻为何会出事？”阿花问：“你们……那天在做什么？”
　　“那天……我在跟她执行任务。”稚儿回忆道：“那天的任务是一个偏远的古城……那座古城凌驾于云端……被异变的鸟儿环绕着……里面的人都死了……变成了鸟儿的食物……我看见有几个活着的人，便告诉夜寻……夜寻说，一个人也是人……也是一条生命……也得去救……”
　　“然后便被那异变的鸟袭击了？”阿花皱眉。
　　“没有……”稚儿努力的回想着，却发现记不起来，她抱着脑袋拼命的想：“夜寻是很厉害的……她的防御之术很强，几乎将整个古城都用土地覆盖了起来……只留了人员撤离的通道……那些鸟就算再厉害……也根本打不破那道堡垒……”
　　“那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
　　稚儿努力回想着，就只记得那天，天色一下黑了。
　　夜寻的眉头皱起来，一手将自己护在身后……
　　然后……
　　出现了……！
　　稚儿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阿花就见她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骨节已然泛白。
　　“你见过陆皎吗。”阿花没有逼着稚儿继续想，只是问：“就是刚才抱住你的那个姐姐。”
　　“不……不……不要……”阿花就见稚儿没有回答自己，全身又开始颤抖起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阿花只觉得稚儿这次的发作似乎又比之前强烈，便赶忙上去想要制止住她，却不料稚儿抓起自己的胳膊又是狠狠的咬下去！一阵钻心的疼痛自阿花手臂传来，血腥的气味立刻在鼻尖扩散开来。
　　“稚儿……！”阿花咬着牙，看着使劲咬着自己胳膊的稚儿。她咬的很用力，阿花只感觉她都咬到了自己的骨头。
　　但阿花也感觉得到，稚儿的躁动在渐渐平息。
　　也不知道多久，久到阿花觉得自己已经被疼痛麻痹了，稚儿才松开嘴巴看着自己。阿花只感觉稚儿的眼睛大大圆圆的，透着一种纯澈。她望着那双眼睛，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就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疼么？”稚儿问。
　　“要不你试试？”阿花苦笑，顶着一头薄汗反问。
　　稚儿听后，撸起袖子，将胳膊撑在阿花面前。阿花有些虚弱的推开那根小胳膊，问道：“你可有好些？”
　　“你为何不生气，不打骂我。”稚儿又问。
　　“因为我懂。”阿花道：“懂你也很痛，很难过。”
　　稚儿不在说话了，就是静静的望着阿花，很久以后阿花听她说：“夜寻也不责罚我。”
　　“脾气可真好。”
　　“你同她很像。”稚儿道。
　　“我？”
　　“你也脾气很好。”稚儿补充道。

　　一直等到稚儿再次陷入沉睡，阿花才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青月待在屋外候着，领阿花去她该休息的房间。阿花一路深思飘忽的走着，到了自己的门边却不进去。
　　“灵跟？”青月唤她。
　　“楚怀在哪个房间？”阿花回神了，问道。
　　“楚御座在最里面。”青月道。
　　“是吗，那我去找她。”阿花听了便要去楚怀的屋子却被青月拦下了。
　　“楚御座该是已经休息了。”
　　“可是我想看见她。”阿花望着青月，如此答：“我就去看看她，若是门锁了，我便回来。”
　　青月听了阿花的话，又想起了稚儿，多少有些能体谅阿花的情绪，便带着她来到楚怀的房间外。
　　阿花推门，发现门未锁。她走进去，发现楚怀屋角的烛灯还亮着，楚怀已然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她走到楚怀的身边，细细的看她的睡颜，看的竟是痴迷了。
　　“为何不去自己的房间里。”楚怀被那道灼热的目光唤醒，睡眼迷蒙道。
　　“我想你。”阿花回答。
　　楚怀听她如此说，沉默了一会便道：“那便将屋子关起，上来睡罢。”

　　阿花脱了衣裳，躺在楚怀身边道：“睡觉为何不锁门，也不怕坏人进来。”
　　楚怀听了道：“也是，下回我锁起来便好。”
　　阿花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自己就跳进来了。她从身后将楚怀抱进怀里道：“不许把我锁在屋子外面，永远。”
　　“为何？”楚怀眉梢微挑的问。
　　“因为你打赌输了。”阿花道。
　　“……”楚怀沉默着，总觉得阿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又强了些许。
　　“师父……”
　　“嗯？”
　　“师父我……”阿花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
　　“想说什么便说罢。”楚怀一直感觉阿花心里憋着事，能忍到现在也算是够久了。
　　“师父……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阿花将楚怀从背后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说着：“我以前可能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现在已经全部改了……从今往后……师父，我……”
　　“什么不好的事情？”楚怀问。
　　“哎？”阿花惊：“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以前都没有仔细听过。”楚怀道。
　　“……”阿花扁扁嘴道：“师父你好过分……你以前都敷衍我……”
　　“嗯。”楚怀低声应道：“现在开始，不是有好好听吗？”
　　“现在这种时候……我没勇气说了。”阿花扁嘴道。
　　“没勇气说？”楚怀弯唇笑，她转过身去与阿花面对面问道：“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阿花被楚怀的笑勾的七荤八素的，竟然鬼使神差的揽过楚怀的脖子，吻上了那弯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