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请息怒！》盈月流光

15、白鳞软鞭

　　阿花听完楚怀的话后彻底泄气了，她朝身后瞥了瞥，正巧瞥见邵楠抬起手轻轻覆盖在陆皎的头顶不知又在叮嘱什么，心情更加低落。楚怀见阿花无精打采，便伸手将她的手腕抓起，让她手心朝上。
　　“哎？”阿花不明白楚怀这样做用意何在，只是伸着手任由楚怀抓着。她就见楚怀从腰间摸出一串金色的小铃铛，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便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一个配饰。”楚怀回答。
　　阿花心中流泪，暗叹道师父果然还是爱我的，便继续问道：“有何用处？”
　　“带上好看。”楚怀微笑道。
　　“……”
　　死就死了吧。
　　那一刻，阿花如此想。

　　阿花将铃铛别在腰间，跟着陆皎启程了。她回头想要看看楚怀担忧自己的目光，却发现楚怀正在侧头，不知跟邵楠说着什么。
　　“……”
　　算了，阿花想，还是老老实实的取神器去罢。

　　“你把颂铃给阿花了？”见阿花垂头丧气的走了，邵楠问楚怀。
　　“嗯。”楚怀点头。
　　“那可是你独有的贴身之物。就这样给她，没有问题吗？”邵楠又问。
　　“无碍。”
　　“告诉她怎么用了吗？”邵楠轻叹一声道。
　　“没有。”楚怀摇头，望着阿花远去的背影道：“我希望她凡事可以靠自己，不惧怕任何未知的事物。这样哪天我若是不在……”
　　“打住。”邵楠止住楚怀后面的话，道：“你也清楚，你是风之御座，终生都将守在这流云山庄，又能去得了哪里。”
　　“去找秦芒。”楚怀道。
　　“你还不放弃，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
　　“我会找到她。”楚怀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认真的表情，道：“一定会。”
　　邵楠目光暗了下来，低低道：“你可知道离开流云山庄的后果。”
　　“知道。”楚怀笑，侧目看着邵楠道：“可那又如何？”

　　万层台阶漫长陡峭，陆皎走了一半就觉得额头上布满了虚汗，喘气也不顺畅了。阿花侧目看她，只觉得陆皎比炉鱼镇那会还要虚弱。
　　“皎，你没事吧？”阿花停下来，问道：“走不动的话，我背你。”
　　“不用。”陆皎站在原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阿花点头应下，然后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休息。陆皎拿起腰间的水壶，喝了两口以后神色明显好多了。
　　“好大的雾气。跟迷雾森林一样。”阿花望着来时的路，发现已经铺满雾气，什么也看不到了。此刻，她们二人便仿佛坐在空中的云雾里一般。
　　“越往上走，雾气会越大。”陆皎道：“你跟着我，就不会迷路了。”
　　“为何？”阿花问。
　　“你忘了？”陆皎淡笑道：“我的眼睛，可以穿透迷雾，看见神器阁的方位。”
　　阿花听陆皎这么说，又想起楚怀的嘱托，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阿花……我昏迷过后，你又遇到了什么？是怎么来到楚怀御座身边的？”既然说起这些，陆皎索性便问了阿花。
　　“你昏迷后，我遇到了夏飞飞。”阿花努力回忆道。“就是那天晚上，我们两个看见的那个女人。不过也没与她说上几句话，便看到了很多金色眼睛的大蛇。我见它们攻击性极强，便让夏飞飞带着你先走了。”
　　陆皎听的脸都白了，她侧身捧住阿花的脸仔细看，问道：“然后呢？你有没有事？怎么脱身？”
　　“然后……”阿花继续回想，觉得头开始疼痛起来。有些模糊的片段闪进脑海里，却又连贯不起来：“然后我被蛇咬住……我要跑……就把它拽下来……然后便有更多的蛇……一起涌上来……陆皎？”
　　阿花觉得陆皎此刻的表情很熟悉，就同楚怀刚知道自己被咬的时候一样。她难以形容那种表情，仿佛惊悚中带着庆幸，庆幸中又含着不解。
　　“蛇涌上来了，然后呢。”陆皎白着脸继续问。
　　“我不记得了……”阿花道，在她残破的记忆里，只闪过满地的鲜血和巨蛇碎裂的尸体：“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水流冲到山崖的岸边。然后在岸边，我看见了很多冰晶，冰晶里有琴漫和很多其他人，她们好像死了，又像是睡着了。”
　　“琴漫？”陆皎皱眉。
　　“怎么？”阿花问。
　　“琴漫的罗盘不是坏了么？”陆皎侧头看阿花，乌黑的眼睛里流动着深沉的色泽。
　　“是坏了，我也纳闷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山崖那边。”
　　“山崖下有跟她在一起的人吗？”陆皎问。
　　“只有一个跟在她身边的小表妹，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阿花回答：“你干嘛问这个？”
　　“我在想，琴漫的罗盘很可能没有坏。”陆皎蹙眉道：“她只是把大部分人带到了相反的方向，处理掉了很多竞争对手，然后自己带着那个小女孩前往正确的道路。”
　　阿花听后，脸色发青，仿佛恍然大悟。
　　“阿花，你以后要防着琴漫，不要与她太接近。”陆皎这么想着，然后握住了阿花的手，嘱咐道。
　　“你怎么知道她在我那里？”
　　“到达山崖下且没有死去的人不多。”陆皎解释道：“他们被编在流云山庄的下遣，以调动步人为职。每个神殿大致有两个下遣，我那里没有她，我想，或许在你那里。”
　　“还真在！”阿花一拍腿，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接触不多。”
　　“那便好。”陆皎道，而后又凝视着阿花的眼睛认真的说：“那金瞳巨蟒，名为狱鬼摄魂。毒性极强，一般人被咬上一口，便绝无活路。可是还好……你还在。”
　　“你可别哭啊。”阿花见陆皎红了眼眶，赶忙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走动道：“你看，我不是好着吗？我没事。”
　　“我才没有哭。”陆皎被阿花逗乐了，站起来道：“继续走罢？”
　　“嗯。”阿花应下，脑海中却浮现出楚怀在念清池边听到自己被金瞳巨蟒咬后的模样，她忽的就抱住自己，微微颤抖着，仿佛像是害怕失去什么的样子。

　　“然后我就见到师父啦。”阿花还在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根本停不下来。“陆皎你不知道，那天我刚爬上山崖，太阳便升起来了。师父真的就在山崖上等我，她的身上笼着太阳的光芒，就像天神大人一样。我当时都不觉得痛和累，脑海里只有师父的裙摆！”
　　“为何只有裙摆？”陆皎笑问。
　　“因为逆光，看不见脸。”阿花回答。
　　陆皎噗嗤一下的笑出声来，她摇摇头，真的不知道怎么说阿花才好。
　　“你呢？在水之泷过的好吗？”阿花说完了，便问陆皎：“我问过师父了，邵御座没有不良癖好，你可以放心。”
　　“不良癖好是……”陆皎嘴角一抽问。
　　“比如暴力啊、醺酒啊、贪图女色啊……”阿花一边举例，一边还比划着，别提表情有多丰富了。
　　陆皎听了心里乐，终于制止她道：“师父才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阿花问。
　　“师父待我很好，很温柔。”陆皎一面说着，眉目间头都透着温柔的气息：“我想我能碰见如此好的人，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这么说，我上辈子也有福气。”阿花得意道：“这辈子师父才能待我如此好。”
　　阿花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一开始不习惯，还叫她师父大人，弄得她都很别扭。后来，便不再觉得有那么遥远了。”
　　“直到现在，我也依旧觉得她很遥远啊。”陆皎苦笑。
　　这三天的时间，她明明很努力的在跟着邵楠的步伐，却发现还是远远跟不上，那种悬殊的差距已经不能用任何量器衡量。
　　“没关系。”阿花拍了拍陆皎的肩膀道：“慢慢的就近了。”
　　“换做是你，估计当天就近了。”陆皎笑。
　　“不要。”阿花道：“打死不换，我就要楚怀。”
　　“直呼师父的名讳，待她知道便要收拾你了。”陆皎笑。
　　“我想，她是知道的罢。”阿花道。
　　在我每次的梦语里。

　　天快黑的时候，阿花跟陆皎总算来到了神器阁的门口，阿花仰头望着神器阁的大门，只见门上雕刻着各式各样兵器的图案，有些她见过，有些她甚至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进去吧。”陆皎伸手推那厚重的大门，发现大门纹丝不动。
　　阿花示意陆皎停下，自己去推，结果轻而易举的就将门推开了。
　　“皎，回去让你家邵楠大人给你加大食量啊，这样下去可不行，门都推不开。”阿花如是说着，便走了进去。
　　“……”陆皎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
　　阿花先进，陆皎后进。
　　等陆皎也进入神器阁以后，神器阁的大门便合住了。阁楼内的烛灯挨个亮起，一直延伸至远方，将室内照耀的灯火通明。阿花借着烛火四下打探，发现一路过去全部都是一个个的木龛，所有的木龛全是空的。再远处，便是通往第二层的木梯了。
　　“这龛中真的有神器？”阿花一路看过去，一个神器影都没看见。“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陆皎道。“如若那龛中的神器不属于你，你是看不见的。而有些是已经被取走，所以真的空着。”
　　阿花点点头，继续向前看着，深怕看漏了。然而当他们一路看到第十层，也没有看到一样神奇的时候，阿花觉得有些灰心，便坐在最上层的台阶上问道：“这个楼宇共有几层？”
　　“书中没有记载。”陆皎道。她也有些累了，吃了些随身的干粮，也坐在阿花身边休息。
　　阿花接过陆皎的干粮，也吃，然后索性躺了下去，向楼梯上遥望。
　　“我看，少说也还有十层。”
　　“别躺着。”陆皎说：“女孩子躺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有什么关系。”阿花头枕双手，翘着二郎腿说：“谁有规定男子一定要做什么，女子又一定要做什么。我觉得，一切随心便好。”
　　“我看你这是新衣服罢？”陆皎挑起眉梢问。
　　“……”阿花悠悠哉哉的表情停止了，一个鲤鱼打滚的翻起来，赶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是新衣服，是师父给我亲手做的。”
　　陆皎笑，这招对付阿花还是有用的。

　　阿花同陆皎又走了十来层，还是一样一无所获。陆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刚要转身离去，却见远处的木龛中闪过一道白光。
　　“那是什么？”陆皎定神看，发现白光依旧在闪烁。
　　“什么？”阿花也凑过来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好想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我们过去看看。”陆皎决心再过去一探就近，阿花便跟在她身边。
　　陆皎难以描述一路而来的心情，她走到自己的木龛边上，就看到一跳柔软的白色皮鞭。那皮鞭很长，上面似乎覆盖着细小的鳞片。
　　“这是我的……？”陆皎一边喃喃着，一边伸手过去取。
　　阿花凑上前去看，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她想质疑陆皎的眼睛，却很快发现陆皎的手中，有一条鞭子正在显形。
　　“真……真的啊。”阿花就跟看见稀世珍宝似的，被那白色的鳞光惹得移不开视线。她一把拍上陆皎的肩膀道：“快，试试，看好不好用。”
　　然而阿花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陆皎不动了。她保持着捧鞭的姿势，一直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陆皎？”阿花在她耳边轻声叫她：“陆皎……”
　　陆皎仿佛听不见似的，纹丝不动。
　　“你别吓我啊……我胆小……”阿花抱着肩膀使劲搓了搓：“刚才我还不觉得……现在你这样我忽然感觉这个神器阁阴森森的……”
　　“是吗？”陆皎问，声音轻飘飘的。
　　阿花就见陆皎回头望着自己，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笑容。
　　“不……不是……”阿花直觉的向后退，却退晚了。她就见陆皎将那白色的软鞭挥动过来，一鞭就将自己的胳膊挥烂了。
　　空气中霎时弥漫起一种血腥的味道。
　　“鬼上身？”阿花倒吸一口冷气，把腿就跑，却还是晚了。
　　她就见陆皎对着自己毫不留情的又是一鞭，自己的背后火烧火燎的，已然是失去知觉。阿花回头看陆皎的鞭子，才发现鞭上的白鳞已经全部炸起，变成了倒钩的形状。
　　那一刻阿花觉得，自己只怕是出不了这神器阁了。

　　阿皎，甩起的小皮鞭，不要的客气的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