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引》VIE穆隐

28、佯醉离席戏佳人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与之有关的事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前几日李宁一句震惊天灵盖的表白，让我现在想来都觉得恍惚。那日的最后以他甩下一句“等你把本王的真心还回来，本王就放你离开”告终，我看着他诡计得逞的表情，一个人窝在椅子里凌乱，心跳加速久久不能恢复正常。起初我以为他不过是为了不让我离开的玩笑话，毕竟他这个人最喜欢对我做的事就是拿我打趣，但从那晚之后的几天里所发生的事情，却远远超过了玩笑的界限。
　　他的行为似乎在向我传递一个信号：本王对你动心了。
　　首先，他不再要求我每日早起去帮他梳洗，反倒是他每日梳洗完毕后都要专程跑到我的屋檐下，站在窗外敲三声，说上一句“你安心休息，等本王下朝之后再来看你”，这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我不仅再也睡不成懒觉，而且很容易听见他的脚步就惊醒，以至于我这几日每天都两眼乌黑，精神不济；其次，他不仅恢复了我的晚饭，甚至还在我用餐时特意派人来给我加餐，这直接导致我的腰围三天就胖了一圈，衣服都快系不上了。还有一点特别需要注意，他竟直接带我去见家长……
　　咳咳，当然这是我给这种行为编了一个好点听的说法，事实上是他只带我一人去了皇家宴会，而且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老家的传统，能在大年三十带回去的人，基本都是情人。
　　今日的大明宫十分热闹，皇上携众妃嫔、皇子公主和文武百官在普庆殿大摆筵席，歌舞升平开怀畅饮，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舞姬甩袖勾勒如画江山，乐师抚琴鸣奏□□兴盛，文臣舞墨挥洒别样风骚，武臣弄剑宣扬大国雄威。烛火幢幢，映得殿内亮如白昼，觥筹交错间不觉时间飞逝。
　　我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直咽口水。
　　这哪里是带我来开眼，分明就是盯着主子们吃喝玩乐而自己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而已。脚踝处隐隐传来痛感，想来是今夜站得太久，旧疾复发了。我面上不动声色，隐在裙子里右脚扭了扭，缓解一下疼痛。
　　这个宴会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啊，又饿又痛的，我真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刚刚结束同王公大臣举杯庆新年的李宁似乎接收到我传递的信号，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问：“你饿不饿？”
　　我点点头。
　　李宁也点点头，轻声道：“稍等片刻，本王马上带你回去。”说完就转过头去继续同大臣举杯欢庆。
　　我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么多的大臣抢着来同他说上几句话，他怎么可能走得开？与其说什么不靠谱的“带我回去”，不如说一句“放你回去”来得实在，这样我也可光明正大的遁了，回长安殿或许还能赶上姐妹们准备的年夜饭。
　　不过，李宁是谁，邓王殿下，说一不二的主儿，我前一刻还在对他的假意关怀嗤之以鼻孔，后一秒他竟直接醉倒了，趴在桌子一动不动的，嘴角还不忘勾着醉酒后才有的傻笑。李宁突然的醉酒直接导致他的生母纪美人以邓王不胜酒力请示宪宗许他提前离席，宪宗也是心疼儿子，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准备自己的步辇送李宁回长安殿休息。
　　于是宴会暂停，门外进来一群小太监将李宁小心搀扶，纪美人则在一旁嘱咐太监们“当心”。她寸步不离的跟在太监身后，直到众人将李宁抬上步辇。步辇被抬起后，纪美人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命人取了一床被子盖在李宁身上，并嘱咐我回去的路上好好照看殿下。我狠命点头表示得令，她还不放心的跟着步辇走了一段路，直到身旁的小丫头提醒纪美人该回去了，她才肯停下脚步。
　　我看着身后纪美人望眼欲穿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母子间的亲情了？上一次被妈妈唠叨好似还是几月前。
　　想到我已几月没见过妈妈，眼角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滚下来，我急忙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能哭。早晚有一天我会再回去的，那时候我一定扎在妈妈怀里，告诉她我有多想她，又有多爱她。
　　“停下。”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威严，我以为李宁是在让我停下，于是乖乖站在步辇旁，看着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李宁睁着眼睛坐在步辇里，意识清醒，丝毫没有方才醉酒的样子。
　　抬着步辇的太监们得令也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太监恭敬问道：“殿下您醒了，奴才们正准备送您回长安殿呢，您有什么吩咐？”
　　李宁一手撑着头，一手抬起吩咐道：“不用你们护送了，本王想自己走回去。”
　　小太监有些为难，“殿下这……”
　　“放心，她会将本王平安送回去的。”他手指着我的方向，那些抬着步辇的人也顺着李宁的手指看过来。
　　“她？”小太监难以置信的盯着我，对我能平安护送殿下回长安殿毫不掩饰的置疑。
　　“不错。”李宁点点头，“你们不要小看她，她力大如牛，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
　　“我……”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张隐着笑的脸，真想赤手空拳打死他。
　　小太监们都笑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多说废话，赶快将本王放下。”
　　于是小太监们乖乖放下步辇，等李宁下辇后，还齐声道“殿下慢走”，等我和李宁离开后，他们还不忘在身后窃窃私语，似乎还在议论李宁方才所讲的笑话。
　　走了一会儿……
　　“生气了？”李宁笑问道。
　　我没理他，脚步走得飞快，誓要与他保持距离。
　　李宁几步就追了上来，挡在我身前，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当真生气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就算殿下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生殿下的气。奴婢有一个优点，力大如牛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但奴婢还有另外一个优点，就是从不轻易与人动气，要知道那些惹奴婢生气的人，早已被奴婢一拳打死了，根本不会活到今天的。”最后几字我一字一顿的说出来，丝毫不拿他当主子看。
　　李宁伸手刮了我的鼻子，笑道：“你瞧瞧，本王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顶十句，若本王再多说几句，恐怕这耳朵，可就要聋喽。”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副真要被我说聋的样子。
　　我也不甘示弱，双手插在胸前一副小太妹的架势：“那你试试看。”
　　还是李宁率先松了口，“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不是饿了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出来？”话一出口，他一提长袖，手中变戏法似的竟多了只鸡腿，我盯着那鸡腿看直了，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你怎么变出来的？”我舔了舔下唇，咽了咽口水。
　　李宁傲娇道：“当然是从宴席上带出来的。”说着将鸡腿放在我手上，还不忘调侃我，“本王见你方才盯着这只鸡腿眼睛一动不动，所以本王决定发发善心，犒劳你一下，这个赏你了。”他指了指我手上的鸡腿。
　　我盯着鸡腿眼冒金光。虽然我很想一口将他吞下，但想到这是李宁他千辛万苦为我带出来的鸡腿，这是他第一次送我东西啊，我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吃掉呢？不行不行，我要留着它，回去之后把它供起来。
　　李宁见我盯着鸡腿发呆，伸手点了下我的额头，“怎么还不吃？”
　　我咽了咽口水，老实道：“不舍得。”
　　李宁扑哧一声笑了，“区区一只鸡腿你竟不舍得吃？”
　　我点点头，“对啊，不舍得，这可是殿下第一次送我东西呢。”我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待反应过来后已经晚了。
　　李宁先是一愣，然后还是笑。
　　“你放心吃吧，一会本王还有其他的东西要送你。”声音温柔好听。
　　“你没骗我？”
　　“当然。”
　　李宁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
　　而我得了他的肯定后，跟在他身后放心大胆的啃鸡腿，边啃便不忘同他唠嗑。
　　“殿下，其实你是装醉吧？”我用嘴咧了块鸡肉。
　　李宁侧转头看我，笑道：“被你发现了？”
　　“当然了。”我骄傲的仰头，他这点小伎俩，还是骗不过我的。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他方才突然命人停下步辇，还说了那一大通调侃我的话，想来我也发现不了。“不过殿下你演技真好，若不是你突然要下步辇，我也发现不了呢。”
　　李宁点点头，我以为他会顺着我的话继续吹嘘自己的演技，没想到他却只是说“那便好”。
　　那便好？
　　殿下的意思是，只要能蒙混过宴会中众人的眼睛就好？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殿下，你装醉提前离席，不会是为了奴婢我吧？”我挑挑眉，想看他会怎么说。按照以往的情况，他应该会说“你又皮痒痒了？”之类的吧？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前几日才同我表白的么？
　　李宁果然又停了下来，啃着鸡腿的我也只得停下。
　　他用难得认真的表情看我。
　　“若我说是呢？”
　　啃着鸡腿的我瞬间呆了，我盯着他，他看着我，在等我的回答。
　　我想既然殿下都这么坦白了，我也无以为报，不如……
　　我瞧了瞧四周环境，确定四下无人后便用袖子抹了把吃得油光的嘴，壮着胆子凑近他。
　　“那我就谢谢殿下啦！”我踮起脚尖去吻他的脸颊，却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过头来，“你怎么谢……”
　　两个柔软的东西碰到一处的刹那，两个人都呆了。他的酒气撩拨着我的蠢蠢欲动的心，而我的鸡腿儿嘴唇，似乎……
　　邓王一把将我推开，一副被非礼的样子瞪着我：“你竟然敢偷亲本王？”
　　我急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殿下，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亲亲你的脸颊。”说到后面几个字，我羞愧的低下头，声音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好啊，你果然想非礼本王，既然如此……哼，本王就不客气了。”
　　我还在琢磨他到底怎么个不客气，他已闪电般将我扯进墙角的阴影里，勾魂一笑，一个绵长的吻就此落下。
　　混沌的大脑辟出一方清明的天地，原来他是这么个不客气法儿……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