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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刑满释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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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而进的齐夫子,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汗毛直立。
一股风吹过,骇人的惊惧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是一阵错觉。
他有些迟疑地摸了摸后颈,原先着急的神色都染上了迷茫。
这是?
没等他想通,平淡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夫子。”
玲珑眨眼,顿时压下了心头横冲直撞的暴戾,下了小板床,穿了鞋。
学着这些天来学的礼仪,她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学生礼。
直起腰,看着不请自来的人。
小蜘蛛有些疑惑,迟钝的脑子转了转,半晌,她慢吞吞地问道。
“结束了吗?”
少年眼皮轻掀,颇有些阴鸷的脸上,没有一丝悔意,就像睡了一觉般不痛不痒。
齐夫子愣住,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来。
还敢提结束?
他忍了忍,没忍住。
“你且说说,这些天,你都反省了什么?”
蓄着胡子的男人狠狠捋了把胡子,吹胡子瞪眼,“宁死不屈?”
都学会用绝食抗议了!
没听懂这满含怒气的话语。
玲珑眨眼,脑子转了两圈,这是什么意思?
反省?
她进来这里,是要反省的吗?
她又没错,反省什么?
那她进来是做什么的?
差点被自己的想法绕晕。玲珑试图回想一下事情的经过。
这些天她什么都没干啊,没有上课的困扰,她修炼地还更专注了,要不是人类突然推门进来……
瞬间跑偏了想法,心里惦记着修炼,玲珑看了夫子一眼。
“夫子还有事吗?”
听听,听听,这都住出感情了,三两句,就要开口赶人了?
我这还扰您的清静了,是不是?!
被学子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到,失手拽下了一根胡子,某些方面颇有些固执的夫子,执拗劲就上来了。
古板的性子作祟,他绝不会坦言自己这是怕学生不吃不喝,真给熬坏了身子。
他只会掉书袋,让学子去悟。
面容板正的男人黑着脸,捋着胡须,絮絮叨叨,“双母争子,不忍者为亲……”
玲珑迷茫,“夫子,你想当我娘?可我……”
“……滚啊!”
*
两天期满,被关禁闭的学子们,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
仿佛接受了什么熏陶,整个人都变得无欲无求,充满了神圣的光。
齐博文一行早就等在了外头,翘首以盼。
看着一个个嚣张跋扈的少年,都变成了这么一副行尸走肉的鬼样子。
齐博文惴惴不安。
独孤那小子,不会也变成这副鬼样子吧。
索性。
岳敕很快也出来了,但身边还是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这就奇怪了。
“独孤呢?”孟寅忍不住出声,左右探看,有些纳闷,“他不是跟你一道吗?”
岳敕也觉得有点奇怪,他摇头,正想解释,他们是分开被关了起来。
一直看着栅栏门的孟兰达,冷不丁地说道。
“他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长身如玉,步履从容。
不是独孤又是谁?
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少年的轮廓。
只见他眼睑微垂,像是在思索些什么,不算端方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漠阴鸷。
半晌,像是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
少年抬眼,一脚踏入了阳光之下。
残阳落在他的肩头,点缀在他的眼里,增添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总是虚无空洞的双眼微转,落在了他们身上。
少年迈步走来,身上那种,犹如沼泽淤泥的冷漠阴鸷逐渐褪去,重新变得像湖水一般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了,齐博文一时间,竟然还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只干巴巴地喊了一声。
“呃,独孤……”
玲珑倒也真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各种混乱的记忆充斥着不大的脑子,颇有些割裂。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精进了的缘故,她发现自己看得更清楚了。
眼前的幼崽们,看起来好像更新了,也更……
玲珑纠结了一下,比划比划,认真道。
“你们,是不是变矮了?”
石破天惊。
“人怎么可能变矮啊,还不如说你……”齐博文忍不住吐槽,这一出声,仿佛就打破了两人之间了隔阂。
他看了一眼满脸呆相的兄弟,头一次怀疑对方是装傻还是真傻。
有些不知所措的心却是安稳了下来。
他双臂环胸,高昂着头,嘟囔着,“你在里头吃不好睡不好,这还能长高才奇怪吧。”
“这么说,独孤兄弟,好像确实高了点。”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孟寅接过话茬,上下打量着。作为小团体里,身形最为健壮的存在,他颇有发言权。
面容黝黑的少年点头,乐呵呵一笑,“不错,再长长,说不得很快就能迎头赶上了。”
说得好像庄稼长个了似的。
“白痴。”孟兰达斜睨了一眼,冷哼道。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不是,小狼你……”
“不,准,叫,我,小,狼!”
“咕噜噜。”突如其来的饥鸣声,打断了孟氏兄妹的斗嘴。
?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岳敕捂住肚子,面团似的脸腾地红了,他低着头,声如蚊呐。
“我,我饿了。”
玲珑精神一震,双眼发亮,“吃饭!”
她都快要忘记饭的味道了。
肘子,她要吃肘子。
齐博文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嗨,这有什么,是该吃饭了。”
孟寅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哈,饿了,我也饿了,走走走,吃饭去。”
“走吧。”孟兰达发号施令,率先走了出去。
几人勾肩搭背地往食堂走去,说笑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
*
但很快,就有人笑不出来了。
“明天,旬试?”
饶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岳敕,乍一听到这消息,心脏也狠狠跳了一下。
不禁回忆起被族学支配的恐惧。
除了国子监和各地官府办的官学外,其他的书院都算是私塾。
四大私塾齐头并进,余下的私塾多如繁星。
其中,还有一种特殊的存在。
那便是以血缘为枢纽的族学。世家的族学多比较神秘,教的也不是寻常的诗书,一般不为外人知道。
唯有族中子弟知道其中的艰苦。
以岳家为例,为了让族里的子弟都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考试成绩,和各家的吃穿用度挂钩。
他有一次旬试发挥失常,他们家就消减了用度……
想到那次的经历,岳敕脸都白了,本还充满幸福感的肚子,隐隐作痛。
某种怪异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其他人却毫无所觉,依然照着原先商量好的那样,认真讲解着重点。
显然是打定主意,临阵磨枪,也要把这一堆学问塞进岳敕和独孤二人的脑子里。
玲珑却是感觉到了不同,她鼻尖轻动,双眼微眯,仔细分辨着。
她隐约闻到了某种味道。
却又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味道,是那种,玲珑冥思苦想,努力想要描述,是那种,更难以描述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散发的味道。
苦涩的味道越来越强烈。
“咕咕。”
又是一阵肚子响动的声音。
正讲着礼学的孟兰达话语微顿,众人循声望去。
这回,岳敕却是没给众人安慰的机会,掩面就落荒而逃了。
“我去出恭!”
打着哈欠的孟寅揉了揉眼睛,“他这是怎么了?”
目送着踉跄的背影离去,玲珑侧目,缓缓眨眼。
灵魂的味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