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右》苏紫战

20、第二十章

　　自从那天晚上姜右拆穿了她的谎话，她就再没有去见过他。很快姜右飞去了C城准备进入《命门》的拍摄，宋扬葭让秦凡跟了过去。
　　姜右说的不错，她的确没有打过赵中明的主意。她的心思被姜右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她感到很不安。她开始觉得让姜右解读剖析剧本角色，并不是一个好想法。
　　没有她的家庭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虽然她曾经跟姜右说，借宋家的势赚她宋扬葭的钱，她并不羞愧，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虚。宋家是她的树荫，宋家也是她的阴影，宋家……呃，打了来电话。
　　她接起来叫了一声：“爸。”
　　“小宋，这周回一趟家。”
　　“好，知道了。”
　　她仰面躺在沙发上，心中感叹什么时候大家才不会说“宋小姐是宋先生的女儿”，而是说“那是宋先生，宋董的父亲”呢？
　　宋扬葭抽空回去了宋宅，她母亲杨一方开心地和陈嫂在厨房里折腾晚餐。她想去帮忙，父亲宋亭川叫住了她，“小宋，厨房里有你妈一个人捣乱就可以了，你跟我说说话。”
　　“哎。”她走到父亲对面坐下。
　　“你郑叔叔前几天跟我说了件事。”
　　宋扬葭大约猜到了什么事，不满地说：“老爸您还不知道郑叔叔么，他还怨念着我妈当初选了您，又生了我这么个漂亮女儿，所以存心说我坏话呢。”
　　宋亭川顿了一下，“你不是最近签了两个新人？这算是坏话，还是里面藏了坏事没让我知道？”
　　宋扬葭连连摇头，“没有的事。这个确实不是坏话，不过我一个新人都没签，这算是瞎话。”
　　宋亭川笑得颇有深意，这副样子被宋扬葭遗传到十足十。“一个姜右，一个林延，都没签？”
　　“没呢。林延和他经纪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要签也得过段时间。至于姜右么，我有这个想法，等他拍完这部电影，看他带来的收益再决定吧。”
　　宋亭川点点头，“你开的是影视公司不是经纪公司，签新人的时候多考量一下是没错的。”他又问：“勤路也跟去拍戏了？”
　　“嗯，她是编剧嘛。”
　　“等勤路回来，再叫上她一起来吃饭。”
　　他们又聊了剧组聚餐那晚的事情，宋亭川略表赞赏：“想不到你现在这么沉得住气，要是搁在从前，你早就一杯酒泼人脸上了吧。”
　　宋扬葭默了，这种事她前不久还干过。
　　“沉得住气才好。娱乐圈本来就浮，不该沾染的切莫沾染。”宋亭川话里有话，“你是宋氏集团未来的掌权者，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我和你妈支持你开影视公司，但是你千万不要给我传出什么花边新闻来。”
　　宋扬葭顺从地点头。
　　杨一方端菜出来听见他们在谈公事，气不打一处来，“在公司聊公事，在聚会上碰见聊公事，回来吃顿饭还是聊公事！你们俩这么喜欢公事，去把公事当饭吃啊，还回来吃我的饭干嘛！”宋扬葭心里笑笑，知道这是在讲她爸，因为杨一方接下来一句话就是：“小扬，过来吃饭。”
　　宋亭川见杨一方进去了厨房，才低声说：“没有公事哪儿有饭吃。”
　　--------------------
　　姜右在剧组里已经待了六天。他的戏份虽少，可是安排得零散，前前后后需要半个月才能杀青。他倒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演戏和看人演戏都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今天这场是楚荆和杨书蕾的对戏，齐澜第一次将他对简伊的怀疑摆上台面。
　　那两个字，“命门”，被齐澜拆解又拼上，这样重复了无数次。尽管他知道那幅画和画中隐藏的两个字是凶手故意留下的，但他还是痴迷于此。那三张画贴在门后，正对着死者，凶手似乎有意让他的傀儡欣赏着它。齐澜几乎笃定，这幅画在告诉他什么。
　　然后，关于简伊的种种疑点在他脑中慢慢浮现。所以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将简伊与那两个字联系起来——“叩门”为“间”，“一人”为“伊”。
　　齐澜没有公布他的怀疑，只是在私下调查，他顾念着简伊是他同事，也顾念着他们两人之间不知何时萌生的情愫。可是简伊不傻，齐澜有意让她从“命门案”里撤出来去支援其他案子的调查，又尽可能减少与她见面的机会，她心里有了结论。于是她约了齐澜在外面见一面。
　　季导叫了“开始”之后，楚荆和杨书蕾马上就进入了状态。
　　杨书蕾两手肘搭在河边的栏杆上，手中有规律地晃动着早已冷掉的咖啡。她望着河对岸的建筑，眼里却没有风景，只有疑问，和愤怒，和悲凉。
　　楚荆出现在她身后，可是没有立刻上前。他注视她片刻，收起手机，仿佛心里下了决心。他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看着风景，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季导拢了拢羽绒服，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周勤路也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两个人，他们就是她心里的齐澜和简伊。
　　是简伊约齐澜出来的，于是在一段压抑的沉默之后，她先开了口：“你在调查我？”她的声音不悲不喜，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齐澜没有回答，只问：“第三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
　　“睡觉。”她回答地平静且快速，好像刚才的哽咽只是错觉。
　　“你家和李知准的出租房不一样，你那栋公寓有完好的监控。你那天晚上出门过。”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俨然是在对待公事。
　　“那能说明什么？”
　　“你是警察，你告诉我能说明什么？”
　　简伊忽然轻笑，笑容有些苦涩。“谁说睡觉只能在自己家里睡？”
　　齐澜终于转过头看她，出乎意料地去拿她手里冷透了的咖啡，低声说：“凉了。”然后把它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他转身走回来后，站得离简伊更近了些，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说：“你似乎很讨厌对女性不尊重的男人。”
　　简伊厌恶地勾了嘴角，“谁不讨厌呢？”
　　“是因为叶集吗？”
　　沉默。
　　许久，她低头追忆：“我认识叶集的三个月后，她就自杀了。你认为我会因为一个认识才三个月的女孩子，等到四年之后再去杀人？”
　　齐澜说：“你会为了一个认识一天的人，去做你力所能及的事。”他说的是事实，也是简伊的闪光点。
　　可是简伊不觉得这是夸奖，她猛地转头，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愤怒，“我力所能及的事就是杀人？”她冷笑一声，“你是这么看我的？”
　　齐澜闭上眼睛，声音透露着疲惫：“我是警察。”
　　“我也是警察！”她突然出手，从齐澜的右边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自己照着画的画。她冷笑着，手不可抑制地发抖，“这就是你怀疑我的证据？”
　　齐澜平静地看着她说：“不是。”他慢慢从左边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纸，是收据。“你在九月十八号，就是第一个案子案发前三天买了一个行李箱。你那时候没有出差的任务，也没有请假去旅行。你告诉我，箱子还在吗？”
　　简伊张口欲言，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又拿出手机，打开一封邮件递给她，“我们找到一个行李箱，和你买的是同一款。里面有一把折叠轮椅。”
　　天色已沉，简伊脸上的震惊在昏暗的暮光里变得晦暗不清。
　　一声“cut！”将所有人从剧情里拉回现实。一条过，季导很满意。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自然结束得很早，大家三三两两的收拾东西上车离开，楚荆还在跟季导讨论明天的一场戏。
　　剧组的人对姜右还挺和善，但是他知道自己得摆正位置，所以不常让秦凡跟来，当然也没有要专车接送。楚荆和他比较聊得来，偶尔会让他跟自己的车一起走。不过楚荆的行程比他紧张许多，他不好意思回回都麻烦他。
　　姜右裹紧羽绒服戴上帽子，往酒店的方向走。所幸剧组住的酒店离这里不远。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下，看着两米外路灯下的一个身影，感到不可思议。那个人有所感应地朝他这边望来，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来。她展颜一笑，晃了晃手上的盒子。
　　“姜右，生日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过年事情真的超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