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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后篇(六) ...

  •   “白兄……”

      低哑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是不想让他沉沉睡去,喊得白初渟不太稳。他对那声音有些奇怪的害怕和心悸,下意识地翻身而起,却被人紧紧抱住,那人又说:“现在是白天,有太阳,你见不得阳光。”

      白初渟全身如火烧似的难受,尽力睁开眼,眼前黑沉沉的,忽然间发觉自己像被人粽子似的包在被子里,床幔厚重,将外面的阳光阻挡得严实。身边躺着一个男人,正以亲密的姿势搂着自己的腰。他看不见男人的眉眼,只能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可单是那气味他也已经知道是谁!

      是朴城衣!白初渟清醒过来,急急地下床。

      一翻床幔,手指即刻让外面的阳光烧得通红,皮肤嗤嗤作响。白初渟轻声叫着往后退,恼得急吹手指,重新爬回去躲在阴暗里。

      朴城衣看着他缩在床角,远远地坐在床沿,声音很是收敛地道:“初渟,你醒了。”

      手腕上的伤还在痛,白初渟来不及多想什么,在身上的衣服里摸索着:“庄主,我身上的符呢?”

      “我给你收起来了。” 朴城衣低低望着他,“你先不要管那些符,等你好了我再给你。”

      “你……” 白初渟急得怒目而视。收起符来是什么意思,不让他走?

      “白兄。” 那声音隐忍着,“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当然记得。白初渟推开他坐起来,带了些恼意地说:“请庄主把我的符给我,不让我我投胎也罢了,人鬼殊途,庄主至少让我回地府。”

      “你现在身体不好,等你好些了,我再给你。” 朴城衣也坐起来,不敢强硬坐过来,也不敢动手,“你现在急需阴凉真气,否则周身痛楚,伤不容易好。”

      还敢说!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庄主要留我在这里做什么?” 白初渟问。

      朴城衣倾身上来,手指在他的气穴上轻抚,一股清凉之气缓缓而入。白初渟恼得后退:“庄主,我回地府之后自然有阴凉真气。” 地府到处都是鬼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苦要在这里求他救命?

      朴城衣将他扶着躺下来:“好了便让你走。”

      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天不好,就要一天把自己困在床上?“庄主平时对□□中人都是这样么?” 白初渟被他按压在床上起不来,又怕又气,恨恨地说,“留下尸体,不许转世,一旦抓住了就要扣在这里?”

      “只对你如此。” 他声音隐忍地说。

      “嗯?”

      朴城衣的目光沉甸甸的,无处发泄,却又不敢露出端倪。日思夜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心中难以割舍罢了。白初渟看不见朴城衣的表情,只听见他说道:“你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想要你改邪归正。”

      白初渟的心里停了一下。他刚才说他们是——

      “你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想要你改邪归正。” 朴城衣不敢看他,“你身上有伤,睡觉吧。”

      冷凉真气在体内扩散,流转全身,熏人入睡,白初渟疲倦至极地闭上眼。眼皮发沉,遥远的回忆里似乎有人按着他的脖子跪下来,手指压在他的肩上,背挺得笔直。他努力地想那人的面孔,却就是看不清……

      “白兄。” 耳边有人轻声唤他。

      “什么?” 他无意识地回应。朴城衣不知对他使了什么术法,动不动便昏昏欲睡,他如今身在险境,这么松懈叫人实在不安心,偏偏又清醒不了。

      “你在人间能留多久?” 那声音克制地问。

      白初渟没有出声。

      “一年?两年?”

      “三个月……”

      朴城衣许久不语,过了片刻,又压抑地问道:“回去晚了会如何?”

      白初渟彻底不言语了。

      朴城衣仰面而卧,将昏睡的他搂着靠在自己的前胸,轻捋他的头发。失而复得,不想却险些弄出祸端。其实放他走也不是不可以,本来是想要他还魂的,可他似乎很想投胎转世,也……很好。

      他朴城衣不是放不开的人。白初渟来世如果生在好人家,那也是好事一件。只是再过几天,等他跟他相处多些时日,那时再放他走也不迟……

      他低下头来,嘴唇轻轻刷过他的鼻尖。

      鼻头是清凉的,与他凡间的肉身不同,白初渟已经成了真正的鬼。

      他忍不住在他滑软的唇上轻轻研磨。

      ~

      入夜的时候,白初渟清醒过来了。

      他做鬼之后果然喜欢黑暗,夜里的寒气也让他舒服不少,白天的阳光如同火烧,之前有地府的符护着觉不出什么,现在才感同身受地明白鬼有多怕凡间。手腕和身体还在火辣辣的痛,一想又是怨恨委屈,朴城衣当真是对他下了狠手,这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朴城衣在床上坐着,手里握了一本书。

      白初渟睁开眼又闭上。日夜都要相处,让他视而不见也做不到。

      “白兄。” 朴城衣的脸侧过来,轻抚他额前的乱发。

      白初渟蜷着身体坐起来:“庄主想留我到什么时候?” 他略有些尴尬,这话要是拿着骨冥伞说出来,一定气势不同,可是全身上下都是伤,只穿了两件薄薄亵衣,再怎么咄咄逼人,也只让他看起来像只受伤的老虎一样虚张声势。

      “你想走自然可以走。” 朴城衣盘腿而坐。他的衣着整齐,里外三层全都穿在身上,即便在床上也背脊挺直,相对之下,将白初渟衬得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

      “那我现在就走。把我的符给我。” 白初渟咬着牙。

      朴城衣的声音微有些哑:“长明灯不灭,你就算回到地府也不能转世轮回。”

      还敢说!这是谁弄出来的,是谁不让他转世!白初渟压着要出口的话,隐忍道:“庄主是想怎么样?”

      “不怎样……” 朴城衣的目光自他的身上移开,“我跟你当年交拜之后便没机会相处,后来聚少离多,对你多少有些挂怀。不如你我现在相处一阵,好聚好散,时辰到了你走便是。”

      白初渟自是听不清他用了“交拜”一词,心里迷茫了一阵。朴城衣对他多少有些挂怀,如此看来当时是真的跟他有交情了,只是不知交情是怎么来的?

      想到自己的伤却又生气,他一时间语气软不下来:“我留在这里不怕别的,只是怕自己的小命。”

      他背对着朴城衣躺下。

      朴城衣的拳头微攥,小指仍在发抖,竭力藏起刚才的恐惧和害怕。也怪不得初渟生气,一想起刚才逼得他几乎丧命的情景,心中仍旧犹如剑刺。

      “白兄。”

      白初渟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表情看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只是翻过身侧睡。朴城衣许久没了动静,过了半天,他将床下的一个盒子轻轻一晃,发出米粒撞击似的声音。少顷,窗口突然间有什么东西急匆匆地跳进来,将临窗的桌子狠狠一踩,一个飞身气势汹汹地上了床,跳到白初渟的身上。

      “我的祖宗……痛死……” 白初渟疼得心颤,一个翻身坐起来,捂住手腕,只见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浑圆滚胖灰毛兔子。兔子急三火四地在他腿上找东西,找不着,又在他的手臂上乱爬。

      “疼疼疼疼……” 白初渟的嘴唇哆嗦,却欣喜地抱起灰毛兔子。他抬起它的爪子,雪白的肚皮上长了一小撮黄毛:“将军?”

      真的是将军!怎么长得这么胖了……

      “还认得它?” 朴城衣低低地问。

      “这是我的兔子。” 白初渟着急地把怀里乱拱的东西拉开。

      “这兔子……” 朴城衣闭上嘴。

      这兔子本是他养的,白兄却要占为己有,他听了不但不会生气,反而有些窃窃的高兴。

      “庄主在六阳山上捡来的?” 白初渟问。

      “嗯。” 这是他们一起养的兔子,初渟忘了。

      不过也不妨事。

      他从床下的盒子里取出几粒硬邦邦的东西来,放在白初渟的手里。灰毛兔子急得用爪子乱拨,瞬间将整个头埋在白初渟的手中,把那东西拼命地往口里塞。

      白初渟的手指陷进兔子的毛里。这兔子喂得相当好,滚圆活泼,比他养在身边时更好,那时候他在六阳山活得心惊胆战,又怕哪天尊主看不得他高兴,要拿这兔子开刀,动不动就要把它放进山里躲起来,风餐露宿,比不得现在的舒心,一身的毛光滑柔顺。

      朴城衣轻声道:“你想它么?”

      “想。” 白初渟摸着它的头,有些不自在地说,“刚才气急之下多有得罪,多谢庄主救它的性命。”

      朴城衣哑声道:“不必客气,你本就是我的兄长。”

      兄长。朴城衣一直将他当作兄长。

      他其实已经忘记当初是怎么开始养这兔子的了,兔子这种活物不能自保,养了就要忧心他的性命,自己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哪来的心思去管它?可是记忆里就对这兔子很有感情,似乎是什么人留给他的……

      白初渟似有心事地看着朴城衣:“我之前跟我感情很好?”

      “嗯。” 朴城衣转过脸,不让他看见眸子里淡淡的落寞。

      初渟什么都记得,只是忘了他。他不用想也能猜出这是魔尊的所作所为,初渟想跟自己远走高飞,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假如自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魔尊断不会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初渟是遇上他之后才真正地想要逃离六阳山,魔尊就算倾其所有,也已经管不住他。管不住他,他才会让初渟把自己忘个干净。

      “好到什么地步?”

      朴城衣含蓄地说:“彼此相亲。”

      兔子吃完之后还要找,翻来覆去找不到,前腿在白初渟的腿上抓了半天,跑到床角里一个翻身躺下来,舔着前腿上的厚毛,后腿朝天蹬,露出白色的肚皮。

      白初渟在床上躺下来,朴城衣在他身后躺下,轻轻揽住他的腰。白初渟垂着头,不自在地抓着被子:“庄主……你跟我之前经常这样?”

      “偶尔。” 朴城衣伸手轻抚他额上的穴,“你夜里时常睡不好,有时便跟我一起睡。”

      怎么……竟然跟他同床睡过了几次?奇怪了,他一个□□里的人,怎么跟朴城衣勾搭上的?

      伤口不知不觉又痛了起来,白初渟疼得抖动,心里又是恨恨。现在看起来性格这么好,前几天下手那么狠……哼哼……还关着他不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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