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苏月灵汐

23、第二十三章

　　清晨的伦敦笼罩在浓浓的雾气当中，这个一年四季都给人朦胧与神秘感的城市在清晨的寂静中像是一名沉睡的贵族，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倾洒正慢慢苏醒过来，开始新一天的优雅随行。
　　许明宇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喝着热牛奶，啃着刚出炉的全麦面包，静静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在这里，他不能像在国内一样自由伸展手脚，当然，这是指在查案上，但他也有的是办法能够拿到想要的资料，有一种东西，是在全世界都能够通行的，那就是钱，还有一种东西是在全世界都能帮助人们更容易通行的，那就是人脉关系。巧的是，他两样都有，所以，关于十五年前在姜择俞和苏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信心能够完全弄清楚。
　　半个小时后，一个穿着连帽衣服的男人出现在公园里，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好心情的享受一天之中空气最为美好的时光，也不像仅仅只是穿过公园前去上班的白领，更不像是游客，他低着头，戴着帽子，这让任何人都没办法看清他的脸，他目标十分明确，直接朝许明宇走过去，经过许明宇坐的长椅时，他没有停顿，动作幅度很小的扔下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然后继续以先前的速度快步离开。
　　许明宇笑了一下，放下牛奶纸杯，打开档案袋，开始查看。
　　档案袋里的都是关于十五年前一件案子的相关资料复印件。
　　警察关于案件的记录方式和普通的公司文档不同，但这难不倒许明宇，这样的东西他已经看过太多，尽管换成了英文，但他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重点。
　　十五年前，就在这个区域，惊动了几乎整个伦敦所有警察进行扫荡的是一个跨国的卖yin集团，这个集团专门揽收偷渡到英国的各种外籍女孩，确切来说即是未成年的少女进行犯罪活动。
　　不用怀疑，以许明宇见过的苏末，以及Tomas Lee对她当年的描述，她绝对足以成为这个集团的重点目标之一。
　　中间的过程不得而知，但许明宇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苏末同意。但也许是老天也不忍心让苏末这样的女孩见识到人性究竟有多黑暗，就在她下定决心参与的第一天晚上结束了那个肮脏集团的生命。
　　当时的场面是什么样，即使隔了十五年，许明宇仍然能够想象，他经历的案件太多，再说这些年来各种电视剧电影没少渲染人性里的这种邪恶，他只是没办法想象生活究竟要难到哪种地步才会让苏末那样的人做出如此牺牲的决定，当时的绝望是最深最彻底的吧。
　　根据Tomas Lee的描述，许明宇可以肯定，令苏末那样做的原因正是姜择俞，虽然不知道她和姜择俞是怎么来到英国，姜择俞的腿又是怎么受伤的，但这两个人似乎在来到英国之前就已经有很深的感情。
　　许明宇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在对苏末来说是命运决定性的一夜之前，Tomas Lee就已经认识了他们，但为什么苏末还会在之后有那样的决定？
　　只是略微想了一下，许明宇就明白了中间的原因，不论是苏末还是姜择俞，一开始一定拒绝了Tomas Lee，也许当时的Tomas Lee正处在事业的瓶颈期，也许当时的他根本名不经传，苏末和姜择俞就是他改变命运的契机，确切的说，姜择俞将是他的命运转折点，他从一开始看中的根本就是姜择俞。所以，在遭到拒绝之后，同样的，他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或许还威胁要揭发他们偷渡的身份……总之，不管是什么，只有在再没有第二条路的情况下，苏末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想明白这一点，许明宇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姜择俞在成为了传奇之后会毅然决然的离开时尚圈，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在进入时尚圈的三年之后，再也没有为Tomas Lee走过任何一场秀。
　　突然，许明宇开始同情姜择俞，他的人生在许多人眼里是那么的光鲜亮丽，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那些光鲜亮丽之后的痛苦与隐忍，没有一个人是上帝真正的宠儿，上帝不会放自己真正宠爱的人到人间地域。人，哭着来到世间，微笑离开，没有一种成功是幸运，有多少笑就有多少泪，人，只有两种选择，相濡以沫，抑或相忘于江湖，而姜择俞和苏末，选择的不仅仅是相濡以沫，他们甚至相濡以血，相濡以命。
　　也许，就在那一天，姜择俞发现了苏末的意图，拖着受伤的腿来救她，也许就在那一天，姜择俞的腿伤变的真正无法救治。
　　但奇怪的是，许明宇查看完所有的资料也没有看到苏末的名字，受害者、证人，足足五页的名字里，根本没有苏末的名字。
　　要么她当时用了假名，要么她当时根本没有被警察带走，而许明宇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再结合晨曦给他的留言告诉他关于苏末拒绝催眠治疗的信息，发挥想象，他很快就勾勒出一个故事来。
　　那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苏末和姜择俞那两个人的知己，或者说是非常了解他们的人。
　　十五年前，他们用了一种自以为对方不知道的方式来保护对方，十五年后，也是一样。
　　死者，不只是苏末认识，姜择俞也认识，只是苏末以为姜择俞不认识。十五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们都以为对方不知道，他们都用生命在保护着对方。
　　那一天，姜择俞就跟今天许明宇看到的档案资料一样，他没有找到苏末，却因此彻底的成了残废，之后他就以为苏末不会知道他腿伤恶化的原因，那一天，苏末逃过了警察的搜捕，看到姜择俞如何为了她变成残废，她以为姜择俞根本不知道她就在那里，不知道她去是为了做什么。
　　苏末拒绝心理治疗，宁愿一生的痛苦，不想忘掉的是姜择俞的腿是因为她变成那样，姜择俞“杀人放火”不惜一切代价，不愿意让苏末面对的只是那一夜，不想让她知道，那一夜他不是偶然路过那个地方，而是清楚的知道，她就在那个地方。
　　许明宇笑起来，哈哈大笑，自以为是的两个人，活该受折磨，可是为什么，他笑过之后眼角却有些湿润。
　　这个时候，许明宇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松鼠来到了他的身边，正好奇的拨弄着他的手指，想要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英国的松鼠都不怕人，许明宇松开五指，露出面包，松鼠很熟练的捡着面包上的花生粒，一粒一粒塞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许明宇笑起来，这一次是轻轻的微笑，他对自己说，放弃吧，不是所有的案子都需要真相大白的，很明显，死者就是十五年前那件事的见证者，不论凶手是苏末还是姜择俞，许明宇相信，只要做过，就一定逃不过法网，他已经没有兴趣去揭开所有的事，虽然那些到目前为止都只是他的猜测，但真相根本不重要了，他应该离开伦敦，回到自己的家，好好睡几天，醒来后也许会找到姜择俞，把预付的定金都退给他，又或者再一次把晨曦约出来，告诉她，那个男人的心这一生是不可能装下其他人的，同时也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姜择俞，他承认输给了这个人，那样的一个男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赢得了他，姜择俞和苏末，都是不幸的，却又是最幸运的，他们遇到了彼此，没有人能分开。
　　许明宇打开手机，决定预定一张最快航班的机票离开伦敦，至于那一堆资料，他决定烧了，连灰都不剩。
　　然而——
　　当手机屏幕重新点亮之后，他又收到了几条新的留言，听完那些话，许明宇跳起来，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同时他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机票预定的号码，“喂，请帮我定一张最快的到阿姆斯特丹的机票，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