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何为》紫汀

25、宿命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是宿命是轮回，曾经有无数牵扯进去的人努力挣扎，却没有一个成功逃离。

　　还是从双魔三侠说起吧。
　　三侠小时候其实并不叫现在的名字，楚穆当时是点苍派中名不见经传的弟子苍平冲，白鹰是武林中上一个传奇洛山独剑的关门弟子洛煜，陈林是称霸一时的平海帮三当家林海明。除此之外，他们都还有不为人知的身份，白鹰是真血，楚穆和陈林是继血。

　　没有人知道真血和继血的来历，只是洛山独剑是真血，点苍派当时的大弟子，以及平海帮的大当家是继血。他们守在下一代的身边，告诉下一代各自的身份和命运，会适当的保护而不会过多干涉。

　　真血是血缘传承，继血则是后天培养。继血的培养方式有很多种，唯一相同的是最初的几年会服食一种特定的药物，这种药物里搀着某一个真血的血，此后继血的一生都必须为这个真血而活，倘若真血不在了，继血也会在短时间内快速死去。
　　真血和继血的天赋大概会在五六岁的时候展露出来，比一般人更好的面容，更强的适应力，最恐怖的是他们的成长能力。通常在二十多岁的时候，都可以达到江湖顶峰甚至更高的水平。而真血的成长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比继血会高出越来越多。

　　恐怖的力量会有随之而来的代价，继血最大代价是不会有后代，真血的代价则是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身体快速衰弱下去，药石无灵。
　　真血和继血在武功上在进入臻境之前成长力会暂时停滞，也就是所谓的瓶颈，通常和武林的巅峰水准很是相近，正因如此真血和继血大都被称为天才，惹人眼红但不会导致失衡。继血可以通过强行运转内力进入臻境，但之后身体的衰老速度会加倍，寿命减半。真血想要进入臻境必须服用药人的血，之后从力量上才真的和继血差别开来。

　　药人，是专门为真血而培育出来的人。他们不是继血，而是从小在特殊的药物里长大的人。成为药人并没有什么苛刻的条件，只是如果没有非人的求生欲，根本撑不下最初的五年。在这五年里，药人是可以转为继血的，但时限一过，药人会服用真血的血，从而成为真血的药，真正的药人。
　　药人并不是无限的，至少对于一个真血来说，只拥有唯一的药。换句话说，在药人炼成的时候，真血的血便失去了再炼药人的能力。

　　药人的药力会给他们同真血继血一样的甚至更强的成长力。最初的几年，药力只是沉淀，如果药人不进入臻境，就不会受到药力的反噬，但只是沉淀药人也活不过二十五岁。药人可以在任何时候自行进入臻境，短时间内功力甚至可以超过真血，代价是从此每用一次内力，药物的反噬就加重一次，离死亡也就更近一步。
　　药人真正的作用是剜心为药，供给真血。真血服了药人的血可进入臻境，服用药人的心就可以解除真血带来的所有代价。不会再衰弱，也不会失去生育能力。
　　药人，其实就是用来替真血死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继血是真血的仆从，药人是真血的药。为了压制药人和继血，真血如果死亡，药人和继血都活不成。此外，为了保证继血和药人不生二心，眼神、声音、甚至的强烈的愿望，都能够轻易迷惑控制他们。

　　不过据说会去控制继血和药人的真血很少，主要是源于残忍的事实下两条良善的规矩。
　　第一是继血和药人都必须出于自愿，绝不强迫任何人。这也导致大部分药人和继血都是没有生路的苦孩子，还有一小部分是得了不治之症，只有成为继血才得以活下去。第二便是药人全都选择和真血年龄差在五岁左右的孩子，让药人可以活过他的一生，感受一番江湖之上的风光。

　　在三侠年幼的时候，都想过反抗的。他们很有默契的隐藏了自己的力量，尤其是楚穆，他立志做个不上不下的小弟子，坚决不出手。白鹰打着师父的旗号满世界的花天酒地，根本不干一件侠该做的事儿。陈林就规规矩矩的当他的三当家，做个普通的侠客凡是切忌强出头。
　　但是，江湖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就算甘心被欺负，做小伏低总会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何况他们的身份和样貌，再配上不怎么样的武功，就算自己不去惹事，是非也会招他们。

　　当楚穆被一群师兄带到后园意图不轨的时候；白鹰被一群江湖正道围攻，企图取他性命扬名立万的时候；陈林被平海帮当做交易出卖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楚穆斩杀了一众师兄飘然远去；白鹰一剑挑了一圈，留下武林至今为止都令人啧啧称奇的悬案；陈林更是一夜间血洗岭南十数寨。一片血雨腥风中，三人终是改了名字，成为江湖新一代的传奇。

　　虽然改了名字，他们的所做都足以震惊江湖。那些压抑和按捺已久的不平，就在这样几件大事之后全部爆发，本已安定的江湖瞬间再次变得波涛汹涌。
　　弱肉强食的纷争之中，想要活下去就得有绝世武功和威望，三人都露了真实武功，白鹰建立了白家庄、陈林建立了陈家寨、楚穆更是买下了整个西山一代，还和官府打好了交道。年纪轻轻的顶尖高手，在江湖之上掀起一片哗然，三侠的声名也从此传开了。

　　行侠仗义并不代表无人觊觎，对于武无第二的江湖来说，三侠是最引人瞩目，也是最容易被人盯上的。

　　在这些人还没打好算盘的时候，最先盯上三侠的是浮屠门。
　　一个建立数十年，刚刚兴起风浪的海上神秘门派。那一夜，浮屠门围住白家庄，年轻的门主看上去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戴着面具出手狠辣，却在见到白鹰的时候说要以江湖规矩正大光明的来一场决斗。

　　两人在白家的武场上单挑了三天三夜，不分伯仲。直到筋疲力竭的时候，小门主突然喊累罢手不打了，白鹰同样是气喘的厉害，却笑眯眯的问小门主要不要留下做客。
　　于是，江湖的传言变成白鹰险胜浮屠门，浮屠门铩羽而归，却不知浮屠门主其实已经留在了白家。白鹰和门主年纪相仿，很快就成了好兄弟，这般年纪这般武功，白鹰打心眼里希望他是继血别是药人。但白鹰也知道，只有药人才会毫无顾忌的挑衅真血，似乎历代的药人都有这个习惯，想要看看要自己舍身为药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又是几年过去了，三侠已经熟识并且互相明白了身份，小门主也成了青年。同时，江湖上能和他们齐名的年轻人只有一个叫“罗刹”的人。江湖传说中他的地位和浮屠门差不多，都是有多少坏事做多少的。
　　话说回来，三侠所知的事实和江湖传言简直天壤之别。浮屠门根本没做什么，门主不在，那些懒散的家伙只是不按江湖的约定俗成做事。不过浮屠门常年在海上，大海可不是论武功的地方，一个不慎放走敌人都可能导致灾难，所以他们习惯于斩草除根。

　　一个不知所谓的罗刹，一个习惯性狠辣的浮屠门，并称双魔。
　　于是江湖人开始撺掇三侠对付双魔，什么武林大会，什么前辈拜访的都来了。但其实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一个人进入臻境。

　　直到有一天，三侠又被正道困住，这一次竟到了如果不去剿灭双魔就要群起攻这三人的地步。想想也知道，三侠双魔的年纪成就实在招人眼红，除了哪个都是好的。
　　从下药到围攻，就算是真血和继血也无能无力。楚穆和陈林就在那个时候双双进入臻境，但刚刚恢复成长力的两人也只是勉强打个平手。

　　这个时候一直在白鹰身边的浮屠门主出现了，用自己的血让白鹰也进入臻境。这才彻底压制住一众江湖人。
　　那一次，白鹰杀了很多人。但之后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也没人敢再来对付他们。

　　三侠对命运做了最后的挣扎，他们几乎用尽一切方法希望可以让药人可以活下去，却终究无果。几年之后，药人还是没逃过命运。

　　“如果我注定要死，干嘛还要拉你们陪葬？”
　　这是药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年轻的门主笑得一如当年的孩子气，却让三个大男人泣不成声。可事实就像他说的一般，非死不可，何必拉上所有人陪葬。

　　药人死了，尘埃落定，几人对江湖已再没有兴趣。
　　他们知道罗刹一定也是继血，也担心门主不在浮屠门的其他人还能不能逃过正道的追杀，于是他们营造了一场决斗。碍于白鹰之前的做法，没有人敢近前观战，事实上，四个人只是喝了几天茶而已。

　　罗刹也是进入臻境的继血，她是个女子，还知道一些三侠不知道的事儿。
　　比如真血和继血太强大，为了不让旁人发现，所以每隔几代都会变幻身份，而且总会有正有邪，维持一份看起来更真实的江湖；再比如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真血多少继血，但至少继血一定有很多，散落在各个地方；还比如其实过去的真血继血有忍不住把事情宣扬的，但被宣扬的都被灭口了，江湖上也没有扩散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其实也是有组织有上级的？

　　后来，三侠就退隐江湖了，罗刹和楚穆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长住西山。
　　再后来，白鹰看上了个女子，结了婚，生下了继承真血的白辰夕。
　　陈林收留了带着陈晴的叶氏，不想没多久陈晴竟得了重病，只有把她养成继血，才能活下去。
　　楚穆为了一份恻隐之心留下了楚济和楚语，如果不做继血和药人，他们也活不下去。

　　没有一分刻意，但到最后，三侠还是走上了老路。
　　还有一点刻意，他们瞒了白辰夕和陈晴。如果永远不知道真相，或许白辰夕和陈晴即便仍然走在命运里，还能幸福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