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无言》桑采

7、铁马冰河入梦来

　　7.铁马冰河入梦来
　　我看他才是活腻了。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完全不想理他，却看到了沈祁的白皙的侧脸，沈祁的侧脸上有着细小的茸毛，像是少年时细腻微小的心绪。他依旧冷着脸，看不出一丝心情的变化，沈祁好像发现我在看他，微微偏过头，却也只是稍微一偏又立刻回转过去，目视前方扯开了嘴角，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的笑容，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我忽然觉得外面那些传言都是有迹可循的，他或许真的不如我面前的那样温柔的严厉，甚至有时候是心狠手辣的一个人。
　　沈祁悠悠地将扇子在手心中敲击，一下一下，大概是这种高深莫测的表情行为镇住了那人，他倒不像一开始那么傲慢了，似乎还拉出了一个略带讨好颇为官方的笑容。“下站何人因何而来？”
　　沈祁啪的一声敲了手心最后一下，倒是很大声，他没有立刻回答。在这静默之中，那人颇有些不耐，那笑容也渐渐地收了起来，撇了撇嘴，“乡野小民，本官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沈祁默了那么一瞬间，用一种极其高深的表情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不知大人可否听说过齐王大人？”
　　我听了这话倒是下意识地一惊，回头一看，沈祁的神色未变斜着眼瞥了那人一眼。他一向行为端正有礼我从没见过他做出这样轻浮的动作，只觉得他这个眼神十分的到位，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就该像他此刻一样，轻蔑着看人。我握拳又放松，下意思咬了咬唇，他明明知道我对秦笙的想法，却还是说我们是秦笙的人。我从来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不透他的心思。
　　上面那人却像是一下子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气势立刻就落了下来，全然不复刚才的趾高气扬的模样。他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却依旧强撑着吩咐手下的人前去请齐王府上的人前来辨认。齐王府的人来的倒是很快，只是我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楚绾。她看到我和沈祁倒也是一惊，确实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她向上面的人微微一俯首，证实了我和沈祁是齐王的人这番言论。
　　于是乎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府衙。
　　在行了几步之后，甚至都没有离开衙役的视线，楚绾就停了下来，却是行了一个大礼，“不知陛下和沈大人何至于此？”我偏过头不想说话，沈大人倒是义正言辞，“陛下出宫来体验民情，只是行事略有冲动。只是怕不得以借用了齐王大人的名义，还请楚姑娘代为向齐王大人请罪。”“为陛下做事是臣下的荣幸，何谈请罪呢。既然如此，还请下官护送陛下回宫。”
　　“这倒不必了，陛下微服出访。在这样大张旗鼓地回去，岂不是与陛下本意背道而驰。我自会护陛下安全。”听沈祁说完这话，楚绾倒也不推辞，只行了个礼就离开了。我站在原地气鼓鼓地不说话。沈祁看着楚绾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对着我说“筝筝你接下来想要去哪里？不如去景色常思，你不是很喜欢那儿的茶点么？”
　　“那是以前，我如今已经不喜欢了。”这句话就像是堵在心口一般就这样脱口而出。沈祁神色未变，只是继续说道，“这几年来他那里出了很多的新口味，我尝过想来你一定会喜欢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带给你吃。”他也不等我的回答，倒是自顾自地走了。在这个完全不识的地方，我也只能跟着他向前走去。
　　在景色常思，沈祁倒是选了一个好位置，我临窗而坐，打开窗楼下就是繁华无比的朱雀大街。我慢慢地品了一口茶，忽然有了一种万物为刍狗的感觉。沈祁就站在我的身后，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闷闷地，不知是我感觉的错误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他有一点失落。他说，“这就是我教你的第二课，如果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地出手。毕竟官官相护，朝堂上的关系盘根错扎。”我猛然回过头看他，只见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那失落果然是我多心了吧。“如果陛下无事还是早些回宫吧。”
　　“可是小祁子还在青楼啊。”
　　“臣自会派人送他回宫，陛下不必忧心。”
　　“臣不止一次劝谏陛下远离奸佞小人，但是陛下当时尚小臣的谏言听不进也是有的。但是如今陛下重掌权柄，臣之谏言不可不听。陛下这也是臣最后一次向您进言，请陛下远小人亲贤臣。”沈祁目光冷冷，语气已经是十分的不客气了，我恍然之间忆起小时候他教我读书的时候，也是这一副正经的模样。
　　他说完话转身就走，也不顾我的反应，我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确实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到了，我默默扯了扯自己的袖口，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身影，连忙追了上去。沈祁倒也真的只是把我送到了宫门口，一丝不苟地向我行礼告辞。我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心中愤愤，偷偷地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回到巍峨的宫殿，小祁子还没有回来，我斜坐在椅子，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事情。沈祁最近经常出现在青楼楚馆是为了什么，青楼楚馆可不只是一个男欢女爱的地方，更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啊，沈祁去那里是为了探听什么消息。我脑子里一片乱麻却什么都理不出来。就好像小时候做的鸡兔同笼的问题，明明数数就可以的问题，却非要搞得那么复杂。
　　小祁子正从殿外优哉游哉地走过来，走到我的面前装模作样的行了礼，也不等我喊他起身就径自只起了腰，“陛下可知臣在那楼中过的这样呢。陛下可不知那些姑娘有多么的热情忠于职守。若是朝中大臣都能如她们如此这般，我大贺又有何忧”我默默地白了他一眼，“好好说话，不要阴阳怪气。”
　　“陛下，你可不知道，我差一点被她们强上，我为陛下守身如玉这多年，差一点就.....”小祁子一下子就翻了脸，开始喋喋不休，甚至开始抨击起了沈祁，“依臣所见，这一切都是沈大人的阴谋......”我以手扶额，努力不想听他说话，但是那些话还是不受控制地跑到我的耳朵里。每听他说一句，我的额角就忍不住跳一跳。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够了，不要再说了，沈大人也不是你能非议的。”
　　小祁子却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眼睛好像要直接看进我的心里，“那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看沈大人的呢？”
　　我扯着嘴角勉强一笑，“小祁子你忽然这么正经我都不习惯了。你是不是看上了什么姑娘吧？......”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语无伦次，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十分的不安，只能勉力支撑。
　　“看上去陛下身体有些不适，那臣就先告退了。”
　　我忍不住正了正身子，对啊，沈祁对我来说到底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