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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宫主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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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跟火漓焰戏说阎王宫主的寝宫该叫阎王殿,那时火漓焰捧腹大笑,直不起腰来。
事实上,这座宫殿有个很柔情的名字——心月殿,这是阎千重为他爱妻所造的宫殿。
宫主夫人生性强悍,有着很柔情名字的宫殿正如她一样充满巍峨的气势。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侍女打扮的漂亮女孩用手拦住我。
我挥手推开,迈进一步。
另一侍女抽出腰间配剑,三尺青锋横在我眼前,她冲同伴道:“彩云,你去通知宫主,有贵客拜访。”
名唤彩云的侍女微一福身,丢下一句:“太子殿下,失礼了。”就匆匆离去。
直觉告诉我,阎千重不欲见我,所以我只能不顾身份用闯的。
眼前侍女警惕我的一举一动,殊不知,离我咫尺的剑锋还奈何不了我。
使出舅舅教我的轻功“浮云幻影”,很生疏,但也唬住侍女,成功地闯了进去。
宫主夫人乃女中豪杰,阎千重为博爱妻欢心将心月殿布置得更象一个练武场,琳琅满目的兵器摆在两旁的架上,地上是光滑冰凉的青色花岗石,角落里几张红木桌椅。这就是“客厅”,看似简单,只有行家才知道那些不起眼的兵器是多少江湖豪杰梦寐的武器。
客厅后是浴池,水雾缭绕,白纱轻扬。假山后传来悉悉唆唆的穿衣声。
彩云为难地拦着我,我杵在原地。
片刻,阎千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牵着他夫人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宫主夫人便率先离开,回到内院。
浴池弥漫的雾气使阎千重的身影模糊,如身在梦中,飘渺虚幻。
自然的,我也看不清他此时的脸色。但微微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我嘀咕:“有谁把浴池建在房间前的?不能怪我……”
柔软温和的声音道:“前方是温泉,后方是寒泉,我们以前不用温泉。”
阎千重从雾气中走出,高瘦的身形,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我感受到压迫和危险。
盏茶的功夫,他就已穿戴整齐,一丝不苟,还戴了顶跟夫人一样的纱帽。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带着笑意和冷意的声音道:“太子,有请。”
礼貌而强硬地把我带到客厅。
侍女端上上好的碧螺春,悄然退下。
阎千重拨弄着茶盖,却未啜饮。我在斟酌着该如何说起。
半晌,阎千重道:“太子冒昧前来所谓何事?”
我道:“听闻阎宫主曾与火圣君捡到一个人?!”
阎千重轻笑:“本宫与火公子捡到的东西不计其数,不知太子问的是什么?”
听到那句“本宫”,差点被茶水咽到。
“上月在河里捡到的一个人。”我没说在哪里的河,否则就是坐实阎王宫乱党之罪。
“是有这么个人。”
“不瞒宫主,他与本宫……本公子关系特殊,望宫主海涵,能将他还予我。”
“他对你很重要?”
“是。”
“与本宫何干?”
“什……”
“送客。”
当我回过神来,我已被撵出心月殿外,站在萧瑟的秋风中,无限凄凉。
刚才阎千重一声令下,看似柔弱娇小的侍女立即接令,一人拎起我一个胳膊,将我扫地出门。力气之大,竟让我一时挣脱不了。
身后凉凉的声音传来:“都叫你等一下了,太子殿下。千重最忌讳外人闯进心月殿,若不是看在你太子身份上,彩云彩月就能秒杀你。”
碰了个钉子,我心里不爽,嘴上不服:“凭那两丫头能奈我何?”
火漓焰冷哼一声:“太子殿下,你功力高强,临阵经验还不如阎王宫一个扫地的丫头。”
我语塞。的确,我会武功的事单风炎尚且不知,可见我有多久没练习发挥过,更不用谈对敌经验了,最后一次跟舅舅对招都是在七岁前,因为他不想让母后知道我会武功。
事到如今,冲火漓焰发怒也解决不了问题。只得懊恼道:“现在该怎么办?”
火漓焰道:“你今天得罪了千重,休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就从他身边着手吧。”
恩?
火漓焰勾勾手指,我自动将耳朵附到他嘴边。他吐气如兰:“千重宠爱女孩子,对宫里每个女孩都很好,尤其是他的妹妹,弟子,贴身侍女。恩?知道吗?”
“你要我用美男计勾引她们,再由她们说动阎千重吗?”
火漓焰看白痴似得看我:“敢染指阎王宫的女子,小心千重阉了你。”
事后决定,由他带我接触那些闻名不如见面的人。
唉,总有种小白脸卖皮相的挫败感,尤其在看到火漓焰轻蔑的眼神时。
据他的话说,宫里的女子这辈子见过的男人十根手指数得过来,芳心寂寞之下,容易被男人所迷惑,更何况是俊美的男人。
阎千重最受不了的场面是一堆女孩在他旁边唧唧喳喳,争吵不休,那时候的他最容易“一诺千金”,“君无戏言”。
承他的描绘,我把阎王宫重字辈第八代的嫡传弟子们自动想象成了一群麻雀般的小女孩。
因此,当一排女孩站在我面前时,我有撞到七座冰山的感觉。
七个嫡传弟子里面,只有大弟子白霜是熟人,三弟子红烟有过几面之缘。
阎王宫中,嫡传弟子是宫主最大的势力,别看她们现在还是群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总有一天会是阎王宫举足轻重的人物。
漓字辈第七代的嫡传弟子以火漓焰为首都是四国中相当分量的人物,不知重字辈第八代的嫡传弟子会有何成就。
逐一扫过后,我将目标定在最后一位,也就是目前最小看起来最好收买的七弟子。
我向她走去,尽量表现的和蔼可亲。只是……嘴巴扯了扯,笑不出来。
要我笑得和蔼可亲,比叫我哭还难。
七弟子怯怯地退后一步,眨眨圆圆的大眼,小嘴一扁,水气漫上了水眸,怕怕地大叫:“爹爹~~~~有笑得好奇怪的大哥哥欺负紫儿~~~~呜!哇——!焰叔叔是坏蛋!帮外人欺负紫儿!我要告诉爹爹!呜呜~~~~”
七弟子抹着眼泪嚎啕大哭,好不凄惨。我几乎都以为自己在欺负她了。
难道……我的笑容那么可怕?能把五岁小女娃给吓哭?
郁闷!
怪的是,其她六位弟子不但不上前安慰她们的小师妹,还各个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我一头雾水。
下刻,雾水蒸发了,头脑一片清朗。
清澈悦耳的男声我已熟悉,那声音听在耳里,总觉如沐春风,软化了心膛。
他说:“紫儿,别怕,有爹爹在这里。”
小女娃如见救星般扑到爹爹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来。
刚才还温柔似水的声音转瞬冷冽如冰刀:“太子,不知找小女所谓何事?”
既然笑不出来,我只能放柔了声音,道:“原来是阎宫主的千金,难怪这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一下,好生怜爱一番。”
我发觉,在阎千重面前,我的气势总会短一截,这让我越发坚定铲除他的决心。
但,虎落平阳被犬欺,在人家地盘上,不得不识时务者为俊杰。
阎千重客气道:“谢太子抬爱,只是小女顽劣,还望太子多多包涵。”
然后,对她女儿道:“紫儿,去找你娘亲,乖。”
小女娃点点头,临走前不忘叮嘱一句:“爹爹,你要好好教训欺负紫儿的人,否则紫儿叫娘亲不理你。”
大家听了不由一笑,除了我,面色恢复惯有的冰冷。
阎千重走到我面前,依旧戴着白色纱帽,但不知为何,我却能感到他正用笑意吟吟的眼看我,问我:“太子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我点头,吝于一言。
阎千重笑意加深,说出的话却让我寒气遍体:“那你娶了紫儿如何?”
……
四周呆了,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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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立马婉转回绝:“婚姻大事因由父母做主,待我向父皇请教后再做定论。”
父皇要敢答应,单风炎绝饶不了他。
阎千重道:“这正是燕皇的主意,燕国与阎王宫联姻,想必皆大欢喜。”
父皇的主意?!那不关我事,找单风炎去。
而且,先不论他女儿大小,重要的是我对女孩没性趣。
骑在九魅身上冷眼旁观的火漓焰开了尊口:“宫中弟子这么多,何必牺牲年幼的少宫主。白霜,由你嫁过去。”
这话说得象是“白霜,由你去买块豆腐吧”。
白霜等着阎千重指示。
二弟子道:“宫中女子皆是宫主的人。火圣君,这恐怕不妥。”
火漓焰道:“太子殿下不好女色,本君正是考虑到这点才做此决定。”
阎千重道:“火公子言下何意?”
火漓焰解释:“联姻只是形式,意在结盟。白霜成熟懂事,相信由她代表阎王宫辅助燕国,对己对彼都有好处。”
阎千重略一思索,最后决定道:“也好,本宫也不想紫儿这么小就离开。白霜,就由你嫁给太子。”
白霜福身道:“弟子领命。”
几人三言两语,就把我未来太子妃决定了。而本太子,只有沉默的份。
我顺着九魅火一样的毛发,心事重重,烦恼不已。
趴在九魅身上的火漓焰调侃道:“白捡个大美人老婆回家,有什么好烦恼的?”
“你知道我好男色,对女人没兴趣的。”
“一个贤良的妻子与一个绝色的男宠,哪者更令男人骄傲?”
“贤良的妻子何其之多,绝色的男宠可是稀有。”
“那如果是又贤良又绝色的呢?”
“……”
“所以想开点,当娶个面子回家,白霜不会介意你收一堆绝色男宠的。”
躺倒在九魅怀里,蹭着它温软的身体,不由问道:“你说,燕国这算是和阎王宫联盟呢?”
是燕国和阎王宫,阎千重和父皇,而非我和火漓焰。
火漓焰一抿唇,这是他认真正经时习惯性的动作:“燕国有单风炎,离国有双面将军,无论哪边都不好惹。师父当年选离国,而今千重选燕国……啧,这两父子真爱作对。历代宫主的责任就是守护阎王宫,可四海之内无论武林还是朝廷都欲吞噬阎王宫,任凭阎王宫有天大的本事,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也头痛不已。所以与强大可靠的势力结盟成为历代宫主首要的事。”
“既然阎千漓与离国关系那么亲密,那么阎千重也选离国不是更可靠么?仅是‘作对’这么简单么?”
“太子殿下,有些事知道的太详细未必好。不过,既然你想知道,身为盟友以及朋友,我可以向你坦白——师父年少时曾败于燕国太上皇,不甘心之下投靠于他的死对头,也就是离国先皇,两人结盟,达成在位之年,不得违约的协议。后来离国先皇死了,师父也退位,盟约就失效。而千重与椋帝起过冲突……”
“所以他就投靠椋帝的敌人来呢?”这算什么?怎么象是一群小孩斗气似的?置国家利益与何地?
火漓焰笑笑说:“信不信由你。”
不信。绝对。
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本能地觉得。况且这家伙说的话十句只能信一句。
蓦然想起我代替父皇被抓那夜,阎千重说过的一句话——“燕皇陛下,有老友想见您,可否到阎王宫走一趟?”
“老友”……是谁?
看来,阎千漓虽与离国联盟,阎王宫却也与燕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火漓焰不欲多说,我也懒得听他编故事,只得顺其自然。
想想,阎王宫处在离国与燕国之间的平衡线上,倾向任何一方,任由它坐大,然后消灭自己,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所以,左右逢源才是最佳选择。
如此,也不能太看重与阎千重之间的结盟,免得有诈。
头痛得按摩脑袋。
走到哪里,都是阿谀我诈,勾心斗角,哪里才是单纯的净土?
真想找个世外桃源隐居,带着舅舅……
舅舅……
正式拜访阎千重,今天得跟他坦白了说。
只要能带回舅舅,就能找到心灵的一方净土。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接近旋涡的中心,可也永远纯朴善良。
想到这里,不由会心一笑,自然流露,不带一丝牵强造作。
抬眸,难得会微笑地打招呼:“阎宫主,宫主夫人。”
宫主夫人一副见鬼的样子,甚至夸张地伸手按我额头,喃喃道:“奇怪,没发烧啊。”
敛了笑容,我决定以后还是不再笑了,免得吓坏过路人,那真是罪过。
阎千重向我点头致意,问道:“太子,你也出来散步么?”
谁会大清早起来散步……自然是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早点出门在心月殿前蹲点,以表诚意。怎料会碰上大清早出来散步的“老爷爷老太太”两夫妻。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是啊,早晨的空气特别好。”
宫主夫人笑道:“刚才远远的看到还以为眼花,没想到真是你这个赖床鬼。”
宫主夫人这次没戴纱帽,只脸上蒙了块乌纱,露出的一对杏眼盈盈秋波,似水柔情,单是这双眼,就可以知道她该是个美人,单看这双眼,真难想象她会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然而,奇怪的是,我认识的女人屈指可数,她却好象跟我很熟稔似的。
之前她戴着纱帽我无法猜测她的身份,如今,她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这是她给我的最大感觉。
许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自觉地直盯着她看,阎千重咳嗽一声,不着痕迹地向前一步,挡在我和她之间,我这才惊觉自己失礼,回过神来。
阎千重还是老样子,戴着一顶纱帽,合体的白色长衫使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加修长俊挺。
阎王宫最奇怪的规矩是宫主的容貌不得让外人看见,否则那人要么死要么效忠于阎王宫。
这里的外人就我一个,真难为他未避免与我相撞,在自己家里还得戴纱帽。
有这样奇怪的规矩,背后必然有一段故事。
据说……据火漓焰说,第一代宫主是容貌极美的女子,自古红颜祸水,她美丽的容貌戴给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无止境的灾难,所以她毁容结束一切;而第二代宫主没那么傻,只用面纱覆面;第三代宫主用易容术遮掩;第四代两者齐用……代代相传,就成了规矩。
到阎千漓和阎千重这代,已是自小易容,根本没人见过他们真正的容貌。
但他们还是蒙了面,原因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即使易了容,还是魅力无法挡。
……那他们还易容干吗……我这么想。
阎千重蒙面是因为规矩的话,那宫主夫人又是为什么呢?
她的眼睛很熟悉,她看我的眼神很温柔,她对我比对她丈夫还好……她到底是谁?
一个可能性在我脑中一晃而过,我记得白霜说过,宫主夫人是七年前入宫的……
七年前发生过什么事?
七年前……
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