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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十二章 掉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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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缩在被窝里,人是醒来了,身子却不想爬起,跟舅舅鼻子对鼻子,学婴儿状。
门无声开了,冷风灌了进来。敢不敲门问候就开门的只有万丈了,从冷飕飕的风中得知——冬天来了。
好冷!
内力散失后身体变虚,特别怕冷。向舅舅靠拢,把他当暖炉抱着。呼,好舒服,好想再睡。
棉被猛然被来人掀开,舅舅一个激灵,蹭开我打了个滚,把暖和的棉被滚到身上去,脸蛋红扑扑的。还好,没有醒来。
向人瞪去,以不吵醒舅舅的声音喝道:“冷死了!给我被子!”
“起来。”比冷风更冷的是万丈的声音。
我吃软怕硬,很没骨气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就是不起来!
背后强力把我硬拽起来,对上比声音更冷的眼睛。
被那眼神一冻,想不清醒都难。
我知道,冬天真的来了。
万丈的性格有一个很离奇的地方,随着季节变换而变换,春天时温柔得要把你融化掉,夏天时热情得让你招架不住(服侍方面,别想歪),秋天时落寞得你小心肝直疼,冬天时冰冷得你小心肝直颤。尤其换季那段时间特别明显,之后会慢慢恢复正常,但不定性,时不时就发作一下。
而冬天一到来,万丈的脸便要到来年春天才能重见光日。
在万丈冰冻的目光下,我利落地披衣,穿上厚重的狐裘,把自己包裹得严实。
万丈在我身后,不发一语。我瞅了他一眼,低眉顺目的姿态都掩饰不了他反复无常的个性。拉拉他的手,冰凉得很。轻声道:“万丈……你好丑。”
万丈眉角抽动了一下,无语。
我拉下他的面纱,仔细打量他的五官,拆开都还算可以,组合在一起便毫无特色。不,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双应该镶嵌在绝世美人脸上的眼睛长错了地方,装饰在一张中下之姿脸上,简直暴殄天物,以至让人咬牙切齿,想把这眼睛挖了收藏,却又于心不忍,于是记恨起这脸的主人来,怎么看怎么碍眼。
所以,万丈,你戴着面纱是明智之举!眼不见为净。
舅舅好不容易清醒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小鹿一般纯真无辜。目光不住滴溜溜地转儿,转到万丈时被他冷冷的气息一吓,赶紧转了个弯儿,身体蹭蹭蹭蹭到了角落里,怕怕而又疑惑地盯着他。
我责备地看了万丈一眼,他目无波澜地回了我一眼。
我坐到舅舅身边去,诱哄道:“乖,他不是坏人。”
舅舅似懂非懂地缩进我怀里,偷偷地瞥了万丈一眼,又迅速地把目光收回。
基本上,舅舅只要一到我怀里,睡着是马上的事。
我沉默地凝视舅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凝重。
万丈道:“陛下打算就让他这样下去吗?”
我继续沉默。
“可惜了,陛下,少了个为你效力的能人。”
“舅舅这样就好。”我不想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宝贝外甥面目全非,那时他不知是伤心还是欣慰。
回应我的,是万丈一声叹息。
****
我们赶在初七前一日进了冽国的都城,冽国百姓隆重地夹道欢迎。前来迎接的官员也不负我的身份,皆是二品以上的官员。
入了冽国专为我们准备好的行宫,冽国的人便全部散去。我这皇帝才懒洋洋地从辇内下来,冽皇都舍不得出来,我当然也要矜持点。待会乔装溜出去,见识下异国国都的风情。
冽国不愧盛产美人,秦楼楚馆比饭馆酒馆还多,我在万丈阴沉的目光下大肆穿梭其间。逛了大半天下来,我发现——“还是我们燕国美人多点啊,这些比南风馆差远了。”
万丈优雅地笑:“他们多是商国的人。”
我撇撇嘴,狡辩道:“入了我燕国就是我燕国人!”
“恩,你说得算。”
最引我兴趣的莫过于画舫,燕城河不许行驶船只的规矩使我这个皇帝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的船,更别提花魁们别致的画舫了。
顺江而下,游城一圈。立在船头上,心想应该把舅舅带出来,他一定会很高兴。
江风很舒服,心很舒畅。江岸两边的繁荣,老百姓和乐的景象却使我沉重,亦或说嫉妒。燕国在我的统治下,不可谓不强,只是,没有活力,缺少生气。在重重祖宗设的规矩下,顽童往江河里尿尿的景象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新皇登基,迎后大典,普天同庆,整个都城,整个冽国,全都染上浓重的喜庆色彩。
回来后我就一直回忆自己登基那日老百姓是不是也跟自己捡金元宝一样兴高采烈。摇摇头,估计不可能,“男宠太子”的头衔以及负面传闻使大多燕国百姓对我这个新皇不抱指望。
烛光暗影,摇曳生辉,我无聊地拨着烛芯。舅舅睡了,在隔壁房,万丈退了,在不知处。
就等来人了。
窗开,阴风进,烛火灭,来人近。
来人飘然落地,颀长的身材,优雅的举止,幽黑的打扮,散漫的话语:“陛下,这人交给你了。”
一人伏在他脚下。
来人飘忽离开,飘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这人,是鬼么?总这么神秘诡异,阴风阵阵的。
我将蜡烛重新燃起,就知道春华还是血焰蝶的不舍得见人,早有准备。
一室亮光重现,我的眸漫不经心地往地下瞄去。
如果猜的没错,这人应该是凤汝,冽国的凤月公主,未来的皇后。
随意的心态却在瞄到那张脸时愣住了,惊愕只是瞬间,猛地蹲下身掰起凤汝的脸端详,不是易容!
这张脸……
这张脸……
美人呀美人。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眼熟!
凤汝被五花大绑在地上,由下而上瞪视我,风情万种的丹凤眼配上精光四射的眼神,活脱脱的凤依翻版,只是不同于凤依的淡然,倔强的眼神更象、更象……谁?
偏偏头,眼神好熟悉,想不起来。脸却是不会认错——“凤嗣”的脸。
前冽国皇子凤嗣与今冽国七皇子凤七少是同一个人,这点已确定。我以为凤七少扮演凤嗣时的容貌是虚构易容,没想到真有人长成这模样,还是长在女子脸上。呃,这等容貌长女子脸上比较正常吧。
“你就是燕皇?”
燕凡?燕皇?随便哪个,都是我的称呼。
我颔首。金口玉言沉默是金的本质在生人面前再次得以发挥。
凤汝打量我半晌,眸里多了丝莫明的恍然。狡黠地看看四周,问道:“就你一人?”
恩。
“那就好。”蓦地,猛然起身。
一点都不好!我冷静看着挣脱束缚活动筋骨的凤汝,心道血焰蝶给她绑得什么绳,如此劣质!
她穿着一身飒飒的黑色夜行衣,粉颊因兴奋而涨成红晕,眼神更是清明如洗,犀利如刃。袖中滑出长剑,柔若无骨的阳春指盈盈一握,却是力道十足,充满爆发力。
我不无慌张地警惕盯他,我现在武功尽失,一个三岁小孩握着匕首都能扎死我。
握着长剑的手指因颤抖而失去血色,柔美如花的面容因激动而更加艳丽——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许久,那剑被她收入袖中,她也平息了情绪。自若娇笑道:“陛下,凤汝告辞!”
“站住。”我喝道,中气很足,没被吓到。
“陛下,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你以为你逃得出血焰蝶的手掌心?”
“我又不回宫去,他捉我干甚?”
什么?
“呵,凤汝的梦想可是仗剑天涯,游走天下。好不容易有人把我劫了出去,不趁机逃出升天是傻瓜!”
“那,拜堂呢?”
“不拜了。”
“凤七少呢?”
提起他,凤汝的眸中浮现一抹少女情怀,随后湮没于氤氲眼波中:“不要了。”
……
“你替我转告他,凤汝说要嫁给他可没说过当皇后!告辞!”
在泪花闪现前,倔强的女子飞速消失在夜幕中。
心中五味复杂,不甘于深宫牢笼的坚强女子呀。凤七少何尝不是,年少时就已游历在外,自由自在,不受束缚。是已知道日后自由就会消失,年少时才如此放纵么?
心中幸灾乐祸,哈!凤七少你也有被甩的一天!
无论登基还是迎后,每样仪式都繁复得可以让我恨不得找替身。白天的大典我派使者代燕国去,晚上的宴会则自己去。
昨晚含笑入眠后,一觉睡到傍晚,将精力全留在今晚。
万丈满目狐疑地看着不住奸笑的我,问道:“做什么坏事呢?让你这么兴奋。”
我环住他,埋在他胸口持续奸笑。
到达宫门前看了看天色,此时堂也拜完了,应该是宴会时段。来得刚刚好。
冽国皇宫不同于燕国的庄严肃穆,园林般的风光突显冽国特有的风情,花花草草特别多。
宴会摆在离后宫不远的乾坤殿。一路行来,除了各色的贵客,就是清一色的巡逻侍卫。入目处,除了红,还是红。
不想过分铺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一辆装饰华丽气派不俗的马车驶入宫中。前往乾坤殿的道上,与另一辆马车撞上。
我掀帘,对方也掀帘。
我一身明黄锦衫,花样繁复,光是扣子我都不知如何下手。对方一身紫黑锦袍,简洁大气。
“寒酸。”
“花俏。”对方不甘示弱。
我将怨气出在万丈身上:“你怎么选的衣服?”
“陛下穿这样的好看啊。”
“去参加宴会又不是去相亲!”
万丈抿唇直笑,打趣道:“放心吧,陛下,小姐们比较喜欢离皇那样的。至于您么,公子们一定喜欢。”
不知该气还是该恼,干脆不理。
远远的,乾坤殿的喧嚣便已感受到,殿外络绎不绝的宫侍忙着应付里面的贵客。
我和万丈对视一眼,彼此了然地笑。
万丈无奈地叮嘱句:“陛下,万事小心。”自行走入殿内。
我来冽国的目的本就是对凤七少采取报复,采他女人的,无聊的宴会万丈代表我参加就行了。
从袖里抽出随身带着的黑色披风,裹上,往暗处走,在夜色中不甚明显。
乾坤殿离后宫近,在言棋之的探路下,可谓轻车熟路地便到了。我现在没了武功这层保障,只好依赖于言棋之的能力,但愿他没让我失望。
事实也是如此,我旁若无人走入后宫时,无人阻拦。我可是没易容哎,竟如此轻易,会不会有诈?不管,就当言棋之有本事,把暗哨侍卫都换上自己人吧。
我没打算偷偷摸摸地去“采花”,就算被发现,甚至抓个现行,凤七少能把我怎么着?就看他怎么着!
后宫一片宁静,估计妃子们也邀去前殿喝喜酒了,难怪守卫如此放松。在言棋之的指示下,我来到皇帝所住的宫殿——凤翔宫。
抬头远望,这里到是重兵把守。之所以来这里,不是要采皇后,而是要看凤七少知道自己皇后被调包后的反应,到时我会很温柔地告诉他你的皇后是自个跑的。
正思索着怎么进去,宫内突然传来鸡飞狗跳的噪声,其中最清晰的是“皇后娘娘跑啦!”,接着宫门打开,里面跑出惊惊慌慌的一群人。
我本能地往暗处隐。但是火光太过明亮,我的身形一下暴露在光明中。
啧,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们包围着我,却没有行动。大概是我披风底下的一截明黄暴露我非凡的身份。
一个公公模样的人气喘呼呼地跑了过来,看到我近乎感激涕零,泪水横流,就差没扑过来喊:“皇后娘娘!可吓坏奴才啦!陛下快到了,您怎还到处乱跑呀!”
嘎?
在我疑惑间,尖嗓公公又喊:“还楞着作甚,恭迎皇后娘娘进去呀!”
接着,我被五花大绑抬进凤翔宫。
我挣扎。动弹不得。
被恭敬地安置在龙床上我都在想着怎么一回事。
然后,从暗处隐现的血焰蝶穿着大红喜服凤袍奸笑着道:“呵,陛下好呀。”
“你一定在想怎么一回事吧?”
“因为,很有趣呀。自己的新娘被调包成……你,呵呵,炎哥哥会是什么反应呢?好期待呀!”
我瞪他:“那些人眼瞎了吗,我一看就是个男的!”
“凤汝爱女扮男装呀。”
“我长得跟她又不象。”
“凤汝都是蒙着脸见人呀。”
“那怎么……”
“他们,今天见的是我呀。”
……血焰蝶!敢玩老子!活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