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司》水晶蔓华

75、神之无力

　　“三哥，一个好吃的蛋挞要具备三个条件：不油腻、皮酥脆、鸡蛋够爽滑鲜嫩……”

　　“三哥，我要吃水果奶昔，最好要那些甘甜的雪梨啊、西瓜啊、菠萝啊、苹果啊，切成小块再浇上香香的牛奶，然后让二哥施展他的寒冰掌给我冻一冻，那样的话最好吃啦！你也知道人家不吃酸的，就不要给加橘子柠檬一类的吧，草莓也不要。嗯，好嘛好嘛……”

　　“三哥……”

　　他喜欢甜品，品尝、制作，这是他打发时光、消除寂寥的方式。

　　他从梦中醒来，耳鬓处一片湿凉。

　　他看向旁边酣睡的情人，心里的惶恐不安跟疚恨苦涩交杂在一起，他以手描绘着情人的英挺俊秀的面孔，眷念不舍令他紧紧地拥住情人。

　　凤末翎觉得喘不过气！

　　他挣扎着醒来，见到自己怀里的人儿，无奈一笑，拍着那人的背部，磁性的夹着浓浓睡意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怎么？做噩梦了么？别怕，有我在。”

　　司星鼻头一酸，晶莹的泪珠从美丽的眼睛里迸出来，滴落，打湿了凤末翎的颈子。

　　“傻瓜，有我在呢！别怕！”凤末翎好笑地拥紧怀里的人儿。自从十年前小七失踪了以后，星儿就变得很敏感，虽然这样的他也是很可爱的，可是他憔悴的面容更是让他心疼。

　　“翎，抱我吧！求你！”——让我感觉，我不是孤单的，我不是高傲孤寒的神祗，我只想做个人。

　　“星儿？你该知道我经不起你的撩拨的……”怀里的人儿靠在他的颈项，呼吸的热气喷在他的皮肤上，引起身体一片酥软。

　　未语，灵活的手指摸进了他的胸膛，他低吼一声，抱着怀里的人儿翻身，抵死缠绵。

　　……

　　“星舅舅么？看在娘亲很喜欢吃你的甜品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找您商量一件事好了。您说，云岫、楼砂、千山、碧涧四大国里，我应该先对那个国家动手呢？”十五岁的少年拨弄着精致小巧的玉米黄金球，用着亟欲讨赏的语气对他说，“云岫么，是我娘的出生地哩，毕竟那里有着娘亲快乐的回忆。可是，越快乐的回忆对惨遭背叛的娘亲来说，伤害可就越大！所以，唉~~我很讨厌这个地方呢！”

　　“楼砂嘛，不用说，亲手逼死我娘的凶手就生活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放过呢？而千山，是一切罪恶的开始！这个不幸的源头我若不亲手毁灭了，好像太对不起我可怜的娘亲了。至于碧涧，老实说，它好像跟我娘的死没有关系呢，可是，我却觉得这个特别碍眼呢！您说这是为什么？”

　　少年看向他，站起身来，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坐下，热络地说：“三舅舅，来来来，您给断情拿个主意，您说哪个国家好？”

　　他只觉得内心发冷，半响，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不能……”

　　少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捧着肚子大笑，“我不能？哈哈哈~~”

　　一盏茶的时间，少年擦掉双眼的泪珠，认真地看着他：“相信我，我能！不然，咱们来打个赌，看一下你的亲亲爱人所拥有的碧涧在我手里能熬得过多久好了。嗯，一夜？一个月？半年？三年？舅舅您的选择呢？断情的耐性可不是很好的喔。”

　　“你、你、你……”他颤着手指着少年，心里又恐又气。

　　少年挥开他的手，随手地丢了一个物件在他面前，离开房间，风里传来少年冷酷的声音：“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他捡起那个物件，是半块暖玉，正面刻着“星”字，反面是半颗心。他掏出怀里的暖玉，刚好与手上的半块结成完整的玉佩，“星翎”二字映入他眼里。

　　翎的玉佩！

　　这是他们成亲那晚交换的信物，“翎”属于他，而“星”归于翎，他们说好的，玉不离人，人不离玉。

　　他不可自已地发抖，他紧紧握着两块半玉，冲出去。

　　少年躺在花园里的石床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旁边是宠溺地摸着少年的头发的忘忧。

　　他冲过去，抓住少年的前襟，把少年整个人都提起来，他惊悸地问着：“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少年一脸无辜，坦然道：“我什么都没做。”

　　“说谎！你肯定是对他做不好的事，对不对？你那样恨我们，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少年正色道：“我确实恨你们。”

　　随后，少年挣脱他的手，坐在忘忧旁边，忘忧握住少年的手，给了他一个微笑。

　　少年歪着头说道：“看来，我不做点什么的话，三舅舅反而很紧张呢！忘忧哥哥，你说，为了不让舅舅太过于紧张，咱们就去做点什么好了。而且，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去碧涧游玩啊，你说是不是？”

　　“你，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他垂下肩膀，颓然问道。

　　少年走到他面前，凑近他的耳朵，低语，“不多，只是要你把所有事告诉你那位亲亲爱人即可。”

　　他怔住了。连少年跟忘忧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

　　终于，轮到自己了么？

　　爹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大哥出走而杳无消息，二哥自困于承晖山庄，四弟躲进山林不见人，五弟永失至爱独守花满楼，六弟自废武功带发苦修……

　　是了，他怎么忘了，断情的报复，莫过于“囚心”二字。

　　雷把故事告诉弄香，结果永远失去了她，雷说，孤寂是他的惩罚。

　　那么他呢？如果他把故事告诉翎，翎是否也会像弄香一样、抛弃他呢？

　　当初，就是因为害怕这样的结局，他才不敢跟翎说的，为什么断情会知道？

　　他在这人间游荡了几千年，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兄弟们，也是害怕那无止境的孤寂吧。很想，很想找个人来陪，陪着自己的，永不放手的。

　　当他们还是神的时候，他们不懂孤寂。因为神只有温情，神拥有温情，神不懂爱跟孤独。

　　而在他们已经被“人化”了几千年后，他们学会了人的七情六欲，从此，害怕孤单害怕寂寞，永恒的生命变成难以忍受的折磨。

　　后悔了吧？他问自己。

　　当初冀娅夫人神志回归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说小七也是她的骨肉，她对她下不了手。

　　可那时的他们，自负得可怕，他们信誓旦旦——小七跟苍离都会完好。

　　然而冀娅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她服了禁药，终于在小七五岁那年神魂剥离人身离开人世，把自己放逐在天外天，她说无论是对苍离还是对小七，她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抉择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还是选择了同样为神的苍离，而抛弃了那个脆弱的人类妹妹。

　　惩罚从那一刻降临。

　　十几年来他们深受煎熬。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纵然需要再等上几千年几万年，他们一定不会抛弃他们的小七妹妹，可是，没有如果。

　　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翎会怎样看待他呢？一个冷血的无情的转世神祗？

　　他看着御书房内那个认真批阅奏折的情人，迟疑。但想起断情的警告，他不能不把翎的安危放在心上。翎是他孤寂的神涯中一个璀璨的亮点，照亮了他枯燥萧索的生命。

　　他推开门，为那个优秀的人间皇帝讲述了一个悲哀的故事。

　　“那么我呢？你爱我么？还是，我只是你排遣寂寞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情人看向他的眼睛，问。

　　他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良久。

　　“啪！”朱砂笔被掰成两段。

　　那人脸色青白，闭着眼睛，眼角滑过一滴泪。

　　而他，清楚地听到心碎的声音，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吧！却依旧无法出声！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翎推开他冲出房间，那一刻，也冲出了他的生命！

　　情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