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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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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一天的考试如同凌迟,一刀比一刀痛。每天都有一科学生要受苦,也有一科学生逃出生天。这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一旦考完就不复考前那般情绪紧张,反而换了个性子在书院里招摇过市的乱窜,好刺激刺激那些还在刻苦的学生。
这说的就是那些平日里以医者仁心自称,如今考完了到处炫耀的医科学生。
顾昕本也该是他们中的一员的,可是现在他只能揪着头发,盯着李芙,一个字不落的把她刚刚教给自己的话,重复一遍又一遍。
“你还好吧?”本来考完一科,顾昕应该更有时间复习史学了,可他眼底一圈青黑,精神萎靡,实在让李芙不忍再让他继续学下去。
“可以,”顾昕答得有气无力,手底下的笔还是写个不停,“我夏试就将将及格,这次如果再来这样一个成绩,我爹大概就要把我活祭了,用来悼念那些死不瞑目的史学家。”
“哪有这么严重,”李芙真是十分佩服顾昕苦中作乐的能力,“你自己先看一下,我去厨房里给你找点吃的。”
顾昕含糊应了一声。
李芙是故意让顾昕有个休息的机会的,果然,在她回来的时候,顾昕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李芙本就想让他睡一个时辰,顾昕迟迟不肯,这下总算是撑不住了。李芙拿了本书,坐在顾昕的身边,铺了张纸,在上面记下自己觉得有用的知识。这是崔景翰教给她的,告诉她这样子总结会提高记忆。
书院里的钟被敲响,李芙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轻推了一下顾昕。
不见动静。
顾昕常在课上睡觉,因此比其他人警惕不少,可李芙连着叫了他几次都没醒,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把手伸到顾昕的脖子后面,
好烫。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李芙有些担心,她放下书,把顾昕的身子立起来,把手放到顾昕的额头上。
顾昕的额头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汗珠,身子滚烫,手脚却冰凉。李芙常受顾昕熏陶,知道这时候应当要把患者放到床上平躺休息。她勉强撑起顾昕的身体,失去意识的顾昕分外的重,任李芙力气再大也难以移动他半分。
李芙这时候想去叫个人来帮帮自己,却无奈顾昕上半身重重地压着她,让她的处境十分尴尬。她只能长出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步一步缓缓带着顾昕往床边挪,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导致李芙把顾昕放倒在床上的时候以为过了半生岁月。
待李芙把顾昕的四肢平放好,扯过他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时,顾昕的脸色依旧不太好。李芙不断回想顾昕曾经说过的,要如何处置发热的患者,然后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她把毛巾洇湿了,再拧干,小心地搁在顾昕的额头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招管些用,顾昕闭着眼,嘟囔了一句什么。李芙以为顾昕是要醒过来了,赶紧探身向前,想听清他在说什么。谁知道顾昕却死死地抱住她,像是垂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昕的声音虚弱且低沉,“娘。”
挣开一个重病的人的怀抱并不难,李芙不打算怪罪顾昕的胡言乱语,她知道这是发热时出现的正常现象,这也表示顾昕的病可能不清。她不打算在这考验自己的医术了,她必须找个人来给顾昕看看。
这几日到处乱逛的医科生都像是领悟了真道,凭空消失一样,哪里也见不到人。李芙并不熟悉医科的院子,她只认得一个百草堂,为了撞撞运气,她还是跑了进去。
医科的管事常均正例行检查药物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女孩拽住了袖子。
那女孩气都喘不匀,似乎是有急事跑了一路,他刚想问清楚事情,就被女孩拉着一个劲的跑,边跑边听见她说,“您快看看,顾昕要死了。”
顾昕他当然是知道的,非常有天赋,如果不是因为顾淳的缘故,他早就把这孩子收成关门弟子了。
常均因为上了年纪,基本和跑这个字绝缘了,这一路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顾昕前面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同那女孩商量,“学生啊,天大的病我都能治,你慢点好不好。”
李芙却没理这些话,把常均带到顾昕的屋里,在顾昕的床前放了把椅子,焦急道,“您快看看。”
常均看顾昕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嘴里自言自语,便不再抱怨。
“呜,”常均搭上顾昕的脉,过了会儿,又探了一下顾昕的体温,再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在李芙的注视下,抚了一把自己的长须,淡定道,“只是风寒,他这几天是不是着了凉,或者是太疲倦了?”
“是,他忙着复习来着,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李芙答,“那这要怎么办,他都开始看见幻想了,对着我喊娘。”
常均想起顾昕曾告诉过他有两位公主来了书院,非常有趣,这位肯定就是那个又活泼又冲动的那位了,他摆摆手,交代道,“不碍事,你拿温水浸了毛巾,帮他擦擦身体,尤其是额头,把他体温降下来,再叫厨房做碗姜汤,给他喝了,再让他好好睡个一晚,就会好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李芙,若她真像顾昕说得那样冲动,那可不是个照顾病人的好选择,他装作很难办,说道,“喔,你是个女孩,多有不便。”
李芙连忙摇头,“没关系,这些我都能做。”
“那没什么了。”常均站起身,敲了敲自己的腰,“你这小姑娘跑得还挺快。”
李芙不大好意思,行了个礼,“对不起,老师。”
“没什么,那就交给你了。”常均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顾昕,心想这小子艳福还不浅,他拿了桌上的一个糕点,便走了。
李芙按着常均的医嘱,在顾昕的身边忙活了很久,终于看到顾昕因为难受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开来,才带着倦意坐了下来。
等顾昕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李芙早就离开了。他用手背挡住光,回想着昨天的事情,他只记着李芙去给他拿吃的,他实在太困,想要睡一觉,谁知道就睡到了现在。
“你醒了啊?”常均的肩膀上挂着个药箱,那小姑娘早上又找了他,要他一定再来看看顾昕。
“老师,”顾昕挣扎着想坐起来。
“不要行礼了,”常均把他又按回床上,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烧退了啊,没想到那小姑娘还挺心细,我昨天嘱咐她给你喝点姜汤,没想到她还是亲自煮的。”
“小姑娘?”
“是呀,你不是说有两个公主来书院里学习吗?”常均又道,“那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公主吧,莽莽撞撞的,拽着我直跑,还说你要死了。”
顾昕听得云里雾里,李蓉哪会这么好心管自己的死活。他等常均走了才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桌边,看上面摆着一小罐姜汤,旁边还有一沓纸,是李芙写的。
她猜想顾昕病了这个晚上,再按原来的想法复习肯定已经来不及了,便连夜整理出了一份重点,她还在后面标注了“千万要背下来”一行小字,表示督促。
顾昕有点好奇常均见到的李芙是个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