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传》小六当家

7、灼然只语为卿同（1）

　　大武场设在水溪峰上，由左右参护轮流指导门下弟子，每月一次。
　　这可是那些弟子们难得能见到左右参护的机会，哪次不是人满为患，而这次刚好轮到竹寒过来。

　　竹寒作为云水的第一高手，武功造诣甚至在月笙之上，能得到她的指导可是弟子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每到竹寒授课的时候，武场总是挤满了人，不仅有第四代弟子，第三代弟子来的也是不少。
　　可惜竹寒大多时候都只是冷冷的看着，偶尔见一两个实在看不过去的就让身边的人下去传达两句精髓，但是能真正得到她亲手指点的，真没几个。

　　竹寒依旧是一身潋滟青衣，白边封口，暗金镶边，高高的站在石台之上，冷眼睥睨着下方仰望着她的弟子。
　　这云水当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她们那一代才不过寥寥几十人，现在却已经壮大到能站满整个大武场了，如此看来，她师姐还真适合那个位置的很呐。

　　眉梢微微抖动，那是让人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竹寒挥了挥手，“开始吧！”
　　一群卖力表现的人，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竹寒坐到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托腮看着下面的人，纵然这云水再大，可是却一个比一个无趣了，那即使再大，又如何呢？！

　　然而这次似乎真的有一点点的不同，整齐划一的动作中，显然有一个行动相当拙劣的家伙，拙劣到让人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竹寒食指抵着眉心，微微的笑着，继而挑手一勾，“你，上来！”

　　小家伙还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人的动作，丝毫没有自己被点了名的觉悟，依葫芦画瓢的学着别人的手势。
　　众人都想看看是谁那么好的运气，居然让左参护给钦点了，所以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路灼，就这蠢兮兮的家伙么？看上去也不比自己好呀？
　　小家伙被一群人给看的莫名其妙的，脖子僵着不动，小眼睛左瞟瞟右瞟瞟，见着大家都没有动作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停下手上难看的动作，站的笔直笔直的，她还纳闷儿了，怎么大家都不动了？

　　竹寒觉得这小家伙甚是有趣的很，给身旁伺候的人小声的说了几句，然后就见灰衣弟子下台来将小家伙带了上去。
　　路灼还是一脸的茫然，直到看见竹寒打量自己的目光才哦的一声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自己，“左参护叫我？”

　　竹寒这些年越发的觉得这云水上的人甚是无趣的很，以往还有师弟师妹能同她开两句玩笑，自打她接手了左参护的位置之后，除了她师姐，谁还敢开她一句玩笑，所以平日里除了偶尔逗逗自家小徒弟，说实在的，她已经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不过如今，赤晴收下的这小家伙看上去也挺有趣的嘛，起码比她师傅有趣多了。

　　“没错，叫你来着！”竹寒扬了扬下巴，打趣的盯着小家伙。
　　“哦！”小家伙伸了伸脖子，一脸我无所谓的表情，叫就叫啰！

　　按道理来说，路灼应该先跟着赤晴学习一段时间的基本功，然后再和众人一起操练，接受左右参护的受训。
　　只是正当赤晴准备送小家伙去海庄那里时，掌殿有事将她找走，让她去山下办一些事情，所以指导小家伙的事情也给落下了，就连将她送去海庄那里的时间都没有，匆匆收拾了东西，托人将小家伙送到了海庄那里。

　　“你师父没有教你？”竹寒将小家伙叫到跟前，让其余的人继续练着，反正她是没工夫去搭理那些人的。
　　路灼绞着衣角，诺诺的说道，“师傅被掌殿大人叫去山下办事了，没有教我……”

　　竹寒点点头，她师姐是真心有将赤晴扶上掌殿之位的打算，现在外面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赤晴和白侍去办的，她这个左参护倒是闲的不得了，养花逗鸟，乐的逍遥，“那你的公服呢？不知道受训的时候要穿公服来？”
　　小家伙放开被绞的皱巴巴的衣角，“嗯……没有合适我的尺寸，说是等一段时间才能去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找不到合适的公服的，那是你太矮了！不能怪我们没有合适的衣服！”竹寒轻笑了两声，这小家伙真是比自家小徒弟都还要矮上几分，这么矮海庄那里怎么会有合适她的尺寸，又调笑的叫了一声，“小矮子！”
　　被竹寒叫成小矮子的路灼瘪了瘪嘴，师傅都没有嫌弃她矮的……

　　竹寒笑够了，也顺带做了点好事，帮着她的师侄女好好的教了小家伙两招，临走之前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嘱咐道，“好好练，等你师傅回来，保准会高兴的。”
　　“真的？”小家伙一听就乐了，笑弯了眼睛。

　　“当真！”竹寒手下的动作不停，又给捏住小家伙的脸，怪不得赤晴这么爱捏小家伙的脸，软乎乎的，她都爱捏。
　　小家伙眉眼带笑，想着赤晴就止不住的乐，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回来呢，好想师傅。

　　受训持续了一整个下午，在太阳落山之前，竹寒叫了停，遣退了众人。
　　小家伙走路都歪着脑袋在琢磨竹寒刚才教自己的招数，段一安却是盯着路灼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的，好你一个新来的！

　　段一安一开始只是照惯例的欺负小新人，并不打算要如何为难路灼的，只是从看到路灼被竹寒叫上去的那一刻，这种惯例变成了不爽，不爽到了极点，仿佛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进云水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一年多的时间他连和左参护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指导了，这新来的居然第一次受训就直接被竹寒叫了上去，还手把手的教她，段一安想着就恼火，恼火的很！

　　其实柏森苑里看不惯段一安的人多的很，只是他们都打不过段一安，更何况段一安怎么说也算是第四代弟子中的大师兄，他们就算是不喜欢段一安，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受着，谁叫自己比他来的迟呢？！

　　傍晚，到了吃饭的时间，往日里吵吵闹闹的膳房今日安静的可以，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的吃饭，时不时的看一眼路灼，路灼端了饭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愿意同她一桌。
　　段一安吃饱了，扭了扭脖子，一眼寻到路灼，带着极其不友善的语气走到她身边，“吃饭哈！”
　　路灼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没有理会段一安，继续埋头扒饭。

　　“吃？你很大能耐嘛，刚来就被左参护叫去了？很有脾气是吧！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谁？你是存心和我对着干的吧！”
　　段一安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竹寒想找谁，是他个连职位都没有的人敢过问的吗？别说是他，就算是他师傅也不敢冒昧的和竹寒说一句话，他倒是好的很，别人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连鸡毛都没有就敢到处招摇过市，前不久他师傅才因为这种事情教训过他，看来现在是又好的差不多了。

　　膳房里大多数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路灼这边，就知道段一安要去找麻烦的。

　　路灼塞了一块肉在嘴里，她真真切切的体会过没有饭吃的日子，所以吃饭的时候格外的虔诚，生怕就浪费了一滴一粒。
　　“我在和你说话！”段一安恼羞成怒，一掌直接推掉了路灼的饭菜，热腾腾的饭菜掉在地上，染出难看的油渍，路灼的筷子顿在半空中，许久没有动作。

　　“吃呀！你现在怎么不吃了，你不是很喜欢吃的吗？”段一安歇斯底里的吼着路灼，这新来的，太目中无人了！
　　路灼咬着下唇，可惜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饭菜，拇指用力的抠着中指的指甲，委屈的紧，她只是想好好吃一顿饭罢了。

　　“怎么回事儿？”樊难看着路灼眼前倒掉的饭菜，皱眉，“以后小心些，不是每年都有机会吃到这些菜的，快点收拾了，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剩的馒头。”
　　路灼蹲下，一片片的捡起地上摔坏的碗碟，用力的咬破了下唇。

　　段一安乐此不疲的找路灼的麻烦，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妒怒，路灼一忍再忍，对她来说，这些忍耐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她的忍耐给了段一安得寸进尺的机会，一次比一次恶劣。
　　倒掉她的饭菜，扔掉她的被子，在她的水杯里放恶心人的小虫子……

　　路灼抱着一床薄薄的被子，委屈的看着紧闭的房门，蹲到了墙角，紧紧的抱住薄被，身上只有亵衣亵裤，冷的唇色发青。
　　雪静悄悄的飘了一整夜，冷……好冷……

　　半个月后，赤晴从山下回来，一路风尘仆仆。
　　月笙对于赤晴办事的速度和效率都十分的满意，听了她带回来的消息，然后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赤晴则先是去了厨房一趟，将带回来的东西教给厨房的王大娘，让她好好冰在冰窖里，然后……

　　她是很累了，忙碌了大半个月没有歇脚，但是她的小徒弟还等着她去指导，而且算算时间，也该给她疗伤了。
　　赤晴揉了揉太阳穴，沐浴换衣，提步朝水溪峰而去。

　　水溪峰和云谣峰靠的很近，但是当年立派的时候，初代掌殿也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修了横跨两山的大桥。
　　巨石堆砌而成的横桥看上去相当的壮观，石头上的纹路已经被磨平了不少，模模糊糊的，已然不再清晰。
　　桥的一面是白雪皑皑的云谣峰，另一面则是山清水秀的水溪峰。

　　巡房弟子看到大师姐过来，一个二个巴巴的往上凑，“大师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嗯，来看人。”赤晴很少来水溪峰这边走动，最多是和她小师叔一起过来帮小师叔的忙，所以她一来，那些靠在墙边聊天的巡房弟子一个二个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惊奇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掌殿派大师姐过来看他们有没有偷懒的！

　　“大师姐来找谁？我来给师姐带路。”樊难立马站了出来，水溪峰虽然比不得云谣峰，可也是不小，赤晴来这边的次数少，不熟悉也是正常得很。
　　“路灼！”赤晴还惦着她家小家伙的伤，不知道好些没有。

　　樊难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小声的问道，“谁？”
　　后面的人想了片刻，推了他一把，“哦，那个，那天内执事带过来的那个小孩，住在柏森苑里的。”
　　樊难一脸堆笑，大概知道是哪个小家伙了，恭敬的对着赤晴一个拱手，“那大师姐且随我来吧！”
　　“劳烦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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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赤晴知道自家小家伙被欺负成那样是什么感觉？
有意思，要搞事情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