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住在笼子里的女神(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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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柴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势渐盛，明亮的火光将两人白皙的面庞照的一侧通红，小小的女孩依恋的靠着男人的右臂，双手紧紧的捧住热乎乎的牛奶，圆滚滚的眼睛幸福的眯成了一条线。
她轻轻抿了一口，瞥着雷恩僵硬的不敢乱动的身子，忍不住将喝过的杯沿凑近了男人泛着浅白的唇。
“雷恩，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渴了？”
他隐忍的皱了皱眉，有些不喜这么亲近的距离。说实话，身为深渊恶魔，他已经为这个愚蠢的神明破了太多的例，在和她每日的朝夕相处中，他开始拥有了太多奇奇怪怪的情愫。
像雷恩这般从小便被抛弃在深渊最底层的恶魔，就算身负接近一半的人类血液，但是几乎没有一点人性可言。他因卑微而生自尊，因弱小而生野心，因蔑视而生傲慢，一点一点从黑泥中破土而生的眼高于顶，比任何魔物都来的纯粹任性。即使对于眼前的小神明有着无法言明的好感，他也绝对不会低头承认。相反地，雷恩会竭尽全力的隐瞒自己的内心，原因无他，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
小小的杯口还沾着女孩温热的气息，或许是年幼的原因，有着孩子身上特有的香甜味道。男人死死的盯着那细腻纤细的一节手指，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顺着小神明喝过的那处，他冰冷的唇角不小心碰到了伊利亚的那节手指。花瓣般的柔软，混杂着奶香气，雷恩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体的温暖，他困惑的眯起了眼，而杯中的牛奶早已见底。
伊利亚猛地收回了杯中，离开了雷恩的右臂，精致的脸皱成了一团，像是在生气。
她似乎总是这样，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完全的像个孩子，没有半点远古神明的姿态。
“雷恩，我只是让你喝一点！”
明明在今天早晨长大了一些，不像刚诞生时七八岁孩童的模样，介于孩子和少女之间的小神明在发起火来时却还是像极了吃不到糖果的顽童。
雷恩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眯眼打量着她淬着火光的眸，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仿佛原先的疑惑在一瞬间得到了解释。
他轻轻的弯下身子，那双暗沉沉的浅灰色瞳孔与她安静的对视了会，蓦然间流入了一圈又一圈的笑意，温吞而缓慢，浅淡的情愫，却比任何洪水都来的湍急隽永。
雷恩用右臂环住了小神明毛茸茸的头，又漫不经心的拍了拍她的头顶，像个烦心的父亲般缓和了口气。
“可是我渴了，伊利亚是神明不是吗？你需要学会奉献，我可是你的第一个信仰者。”
果然对待一无所知的小孩子神明，还是得学得腹黑些。雷恩只是胡搅蛮缠的乱说了一通，呆瓜脑袋的伊利亚却是听进了心底，还若有所思的思考了一番，对着恶魔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单靠着喝牛奶是解决了不了吃饭的问题，伊利亚在离开住所后，身体几乎弱化到了人类的程度，她现在很饿，在喝了大半杯牛奶后肚子还是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伊利亚不懂为什么，可还是潜意识的红了脸，雷恩松开的眉禁不住再次皱了起来。那个老妇人出去了很久，还是没有回来。如果没有猜错，她一开始是想款待伊利亚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乱子？
或许这个时候契约者想到了一块去，小神明突然坐立不安起来，视线担忧的朝外面看去。
“雷恩，我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两个人，除了那个老奶奶。他们正往这个方向来。”
恶魔不耐烦的应了一声，说不清到底想着什么，他按住伊利亚想要站起的身子，俊美的脸上冷静自如。
“旁边的应该是神职相关的人类，我闻见了恶心的气味，对于你无害，我们不必离开。”
“可是雷恩你.......”
男人竖起细长的手指，瞳孔微缩，阻止了小神明继续的话语。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作为恶魔的确与神职相关的人水火不容，更别提他本就极度厌恶人类。说来也奇怪，伊利亚作为新诞生的偏向光明的幼小神祗，他起初就生不起厌恶的情绪，后来更是产生了保护怜惜的感情。
雷恩生于深渊，虽是混血，可到底还是深渊之主的幼子，继承了强大的魔力，他完全不必惧怕那些一般的神职者，所以对于尾随老妇人进来的人类，他还真是没放在眼里。
恶魔有自己的思量，他不说，于是一无所知的小神明只能担忧的望着他，连何时进来的老人和一位年轻男子都来不及投以注视。
可是雷恩却把一切看透了，他首先关注到的是老人显得过分尊敬的态度，其次是那男人毫无攻击力的美貌。
是的，说是美貌其实一点过错也没有，不同于他精瘦英挺的身材，银发男子显得有几分纤细羸弱。如果拿他与什么做比较，那么可以说这人拥有毫不逊色于精灵的样貌，甚至比其还多出了神圣的气息。
毫无疑问，雷恩第一眼望见了便讨厌他，而他似乎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男人只将友善的目光移向了一脸懵懂好奇的伊利亚，果然光元素会互相相吸，恶魔眼中的温度渐冷，有些不渝的咳嗽了声。
老妇人微感奇怪的瞥着两位年轻男人不太正常的氛围，温和了声音解释来者的身份和她回来太晚的原因。
原来银发男子是与同伴走失的神父，偶遇了老妇人，便请求着住一天，等第二天想必他的同伴就会找到他。
一直闷声不说话的伊利亚终于忍不住探出了脑袋，明媚的眼好奇的打量着一脸微笑的神父，神色天真。
男子早就感受到了小女孩身上纯粹的光明元素，自然很是亲近，所以便尝试着温柔了表情，声音低沉轻缓，令人头皮一阵酥麻。
“我的名字是亚度尼斯，你呢，可爱的小女孩？”
或许是神性加持的原因，银发男子的身上有着一股自然的亲和力，小神明无法抵挡，起初见面便产生了些微的好感，她并不厌恶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父。
眨了眨眼，伊利亚再无任何拘束，她欢快的走到男人的身边，不顾雷恩一脸阴晦的神情，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白色的奇怪长袍。
“神父都是你这样奇怪的装束吗？我叫伊利亚，很愉悦能和你成为朋友。”
伊利亚？男人的表情变了变，他知道有些人仰慕一些神明或是伟人，所以会给自己的孩子们起相同的名讳。譬如他的姓名“亚度尼斯”，听说原是光明神的名讳，他的信徒们因为仰慕他，有一段时间争相模仿，就连如今的光明教圣子都是同名。不过如果没有猜错，“伊利亚”原是一位远古邪神的名讳，难得还有父母给自己的女儿起这样的名，想到这里，银发男子看向女孩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惋惜着什么。
掩藏住心中的想法，他友善的朝着女孩点了点头，终于将视线移向了一开始就故意忽视的灰眸青年。
他似乎也正望着亚度尼斯，只是那浅色的瞳孔深处潜伏着满满恶意和狠毒，整个人的气质也是纯粹的黑，没有一丝光亮。
想也不用想，这样的人肯定不属于光明教的信徒，说不定还是反方。只是他为何会和一个溢满光明元素的小女孩呆在一起呢，亚度尼斯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那么，这位是？”
他故意将问题抛给了天真的伊利亚，露出了兴趣满满的一面。雷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紧紧抿住唇，但是一会又松开了。他压抑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和不耐，狭长的眼半眯起。
“他是雷恩，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和亚度尼斯一样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哦。”
她竟然一眼看出自己很厉害？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可是那名叫雷恩的青年明显不是常人，恐怕力量不在他之下。
脑海里将两人的关系猜了个透，但男人的脸上还是带着貌似友好的神情，在老妇人忙活着午饭时，他主动地坐在了小神明的一侧，漫不经心的打量起她来。
十二来岁的小女孩，或许是像少女靠拢的年纪，脸上的婴儿肥渐退，小小的面容已经透露出美貌少女的风情，有种说不出的冰雪般的昳丽，就连是光明神殿的圣女恐怕都没有这般容貌，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亚度尼斯在心中忖度着的同时，继而态度显得更为柔和了。
“你们是准备离开这个村庄吗？如果不介意的话，等我的同伴来了后，我们可以一起。”
“你是从小住在这儿吗？外面很热闹呢，我家里的人都很热情，要不去我那做客吧，伊利亚。”
注意到女孩意动的模样，银发男子更是低下了身子，那双水光涟漪的碧眸泛着柔和的光泽，当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似乎眼底只剩了伊利亚一人，认真的不近现实。
就在小神明忍不住点头答应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猛地遮住了她的双眼，男人急促的呼吸，他似乎离她很近，甚至连喘息声都能在耳边清楚的感受到。
眼前的阴影逐渐远去，伊利亚重新看见了亚迪尼斯，只是他似乎坐的离她远了一些，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
此时右侧腰部突然传来一阵痛感，她不解的扭过了头，才发现雷恩面无表情的坐在她的一边，灰色的瞳孔满是轻蔑。
“我不允许，伊利亚是我的未婚妻，她的去处由我来决定。”
似乎是为了彰显所有权，雷恩一把搂过了女孩的腰，勾了勾唇角，学着记忆中人类的模样，露出了一个痞气满满的得意笑容。
伊利亚明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她很是听从恶魔的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驳斥，所以当他反对时，她也只是可惜的点了点头。
亚度尼斯瞥着雷恩宛若地痞流氓般的得意模样，神情一瞬间陷入冰冷，他不禁挑了挑眉，声音几乎结了冰。
“她差不多十二岁左右，还是个半大孩子，你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有趣。”
话一出口，恶魔几乎愤怒到了极点，其实他还差一年成年，只是面貌看上去比一般的少年人要成熟不少。但是被一个装模作样的神职者暗讽老牛吃嫩草，他实在无法忍受。
体内的魔力涌动，雷恩的手掌下已经凝聚出了刀刃。伊利亚担忧的覆上了他带着茧子的手，乌黑的一缕发黏在了额角，雷恩一愣，向她望去，注意到了女孩毫无血色的唇，她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脆弱了。
也是，无论是哪种神明，都需要信仰之力。以往呆在神殿中，有着土地的加持保护，所以感受不到，可是一旦离开，后果便会日渐明显。
伊利亚本就名声不显，即使知道的人也不过是把当做带来灾祸的邪神，由此她的信徒数量可见一斑。
恐怕是屈指可数，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前往广阔的地方，先给伊利亚稳定信徒，否则别谈他摆脱掉另一半人类血液，那蠢笨的神明能否活下来都成了问题。
尽管总是在心中腹诽着小神明的坏处，可是雷恩对待她的态度却是在不经意间改变。就像此时，明明他十分厌恶银发的男人，可是为了伊利亚，他还是收回了攻击的动作。
深吸了口气，他冷冷的盯着亚度尼斯如精灵般剔透的面容，声音沙哑。
“信不信由你，我们可以与你同行，但是你记住，伊利亚不是你可以随便觊觎的。”
态度变得有些离谱的奇怪啊，亚度尼斯挑了挑眉，似乎完全没把雷恩的话放在心里，他所在乎的也只有伊利亚的态度而已。如果不是这个女孩过分信任雷恩，他是完全不想关注这个莫名傲慢的男人。
说到底，还是伊利亚身上强大的光明元素引起了亚度尼斯的注意，就算只是这份力量已经足够，更别提女孩出众的容貌。
想必他并不是第一个，如果外面更多的人见到了这个女孩，恐怕都会趋之若鹜。
无论如何，三人间的气氛缓解了不少。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妇人笑着将午饭端上桌子时，最高兴的莫过于伊利亚了。
她激动地捧起一碗热汤，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毫无疑问，小神明被烫到了，她焦急的吐着舌头，小手还在不停地摆动着。
亚度尼斯不禁笑出了声，柔软的碧眸眯成了一条缝，右手放在了唇边的位置，掩去了抽搐的嘴角。
而原本面无表情的雷恩也在一瞬间瓦解了全身的冷硬，无奈的将手边已经凉却一点的热汤舀了一勺抵到她的嘴边。
“喝吧，小心点。”
若是让深渊中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见着了，肯定会狠狠嘲笑他一番，雷恩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一边用袖口拭去了小神明嘴角的残渣。
银发男人皱紧了眉，既而松开，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说的话。
太奇怪了，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潜意识告诉他。
可是伊利亚明显对雷恩无比的依赖，她主动将头凑向恶魔的一侧，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透着纯净干净的美感。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彼此间的羁绊有多深刻。
*
一大早，便有人找上了门，是一群穿着相同的教会人员，其中还有几名身强体壮的骑士，如果说这些人是亚度尼斯的同伴，那他的身份可真是非同凡响了。
在给予老妇人丰厚的奖赏后，其中貌似头领的人命令手下暂时呆在外面，自己恭敬的在银发男子面前半跪下来。
“一切已做好准备，还请圣子回去。”
亚度尼斯斜睨了眼面色不明的雷恩，似笑非笑。的确，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们面前暴露身份，给他一个契机，正巧自己也想请伊利亚去一次光明教廷。
小神明还是那副懵懂的模样，她还不熟悉外面的世界，自然对于圣子这样的身份一无所知。她只是瞥着众人对亚度尼斯尊敬的态度，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不安。可是她从男人身上又体会不到半点恶意，小神明最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移向了突然露出笑意的恶魔。
雷恩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他还是像先前那般傲慢的望着满脸微笑的亚度尼斯，眼角阴晦。
“那么，圣子大人，还请你准备一辆马车和一匹烈马，毕竟还有两位尊贵的客人。”
“是吗？尊贵的客人只有一位，不过野马多的是，任你挑选。”
毫不示弱的眯起眼，银发男子走至伊利亚的身前，温和的牵起她的手，似乎有意朝着外面停着的那辆马车走去。雷恩嘲讽的撇了撇嘴，并不阻止，看来这个颇有心机的人类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等着这个机会而已。
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可是他又不是一向隐忍的人，于是在众人的怒目下，任性的恶魔还是恶意的说出了心里的话。
“早就听闻光明教廷的圣子美貌羸弱，却没想到居然娇弱到要与女孩同憩马车。”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住在笼子里的女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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