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素素素

19、Chapter 19

　　纪瑶仰起脸，见大胡子叔叔面色发沉，嘴角弯了下，转过身神色淡淡地扫一眼沈静怡，当没听见。

　　脸颊还是很烫，额上泌出层层细密的汗粒，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因为身边的大胡子叔叔。他没走开，就那么离得很近站着，视线落到别处。

　　“敢做不敢认啊？不过你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我哥怎么会看上个瞎子。”沈静怡拉着身边的姑娘，傲然上前。

　　她今天是受容家老太太邀请，特意过来上香，没想到会遇见纪瑶和她男朋友。

　　上次在粥铺遇到纪瑶，沈静怡就觉得她身边的男人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如今再见，那种熟悉的感觉更甚，像极了陆远舟。

　　她记忆里的陆远舟一直停在18岁，少年的他眉目疏朗、姿态飞扬。当时的裕顺楼是港城最知名的老店，所售点心无一家可比，他凡有空闲，必定跟着老东家逛市场学习制作点心。

　　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在临街的窗口，帮售点心。

　　鲜衣怒马的俊美少年自成风景，吸引着过往的行人，也吸引着无数少女怀春的目光。

　　那一年沈静怡12岁，他的脸他的笑，刻在心头深入骨血。再后来，他去远方上大学老东家意外出了车祸，裕顺楼还开着，分店越来越多却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一晃14年，听说自己的相亲对象是陆远舟，沈静怡做梦都要笑醒。

　　“静怡，她就是你嫂子啊？”何冉冉打量着纪瑶，眼里的高傲一览无余，“怎么不介绍我认识下。”

　　“她也配。”沈静怡声音小小的嘀咕一句，脸上却绽开笑容，稍稍拔高声调，“纪瑶，别说我没提醒你，找男人还是得擦亮眼睛，别瞎抓来一个就当宝。”

　　“今天怎么这么多苍蝇？”纪瑶偏头冲陆远舟笑，“去走走？”

　　陆远舟也笑，大大方方地曲起胳膊，“小瞎子我们走。”

　　纪瑶低低笑出声，挽住他的臂弯往大殿一侧走去，“你才瞎子呢，你家一户口本瞎子。”

　　陆远舟敲了下她的脑门，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声线里，含着浓浓的笑意，“怎么说话的，苍蝇又没长耳朵。”

　　纪瑶大笑。

　　沈静怡恼怒不已，要不是何冉冉拉着，恨不得冲上去撕了纪瑶。活该她一辈子穷死。

　　“你收敛一点，容家老太精明又刻薄，她这会虽不在，万一闹大了被她知晓，回头见着你爸妈肯定没好话。”何冉冉眯起眼，远远看着纪瑶和陆远舟的背影，讥讽道：“何必跟个穷鬼一般见识。”

　　沈静怡平复了下情绪，狠狠吐出一口郁气，压低嗓音，“我哥最近是不是经常住你那？”

　　“屁，老爷子过世到现在就住了三次。”何冉冉一脸委屈，“我哪点不如那个穷鬼？”

　　沈静怡扯了下嘴角，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没接话。难道哥哥真喜欢上纪瑶了？

　　真惊悚。

　　十点多，寺里的法事彻底结束。纪瑶帮外婆收拾好东西，搀着她慢慢下山。

　　出了大门，老太太拉住纪瑶偷偷看着身边的陆远舟，不悦压低嗓音：“瑶瑶，这小伙子年纪太大了，真不适合你。”

　　“老太太，我跟小……纪没什么，今天真是碰巧。”陆远舟哭笑不得。

　　纪瑶也笑，嗓音娇软好听，“外婆，我都跟你说了他是我们家楼上的邻居，早上过来顺路，正好闲着就等我们一块回去。”

　　老太太悬着的心落下，转瞬高兴起来。

　　正欲上车，后边忽然传来一道裹着怒火的声音，“纪瑶。”

　　纪瑶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回头，“沈总？”

　　沈御庭视线一瞥，眯起眼定定看着陆远舟，“怎么又是你？！”

　　陆远舟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把老太太的行李放进尾箱，转头去开车门。

　　老太太不肯上车，母鸡护小鸡似的把纪瑶拉到自己身后，气得浑身发抖，“你别缠着我们家瑶瑶，我不会让她再跟你有任何瓜葛，除非我死！”

　　沈御庭垂下眼眸，压着火，眼神平和地看着老太太：“外婆，纪瑶已经是成年人，你不能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纪瑶发现外婆抖得厉害，心慌慌地拉她上车，“我不会跟他在一起，外婆你放心。”

　　沈御庭陡然变脸，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她是真不想好好地跟他解决遗嘱的事。

　　老太太气得喘不上气来，死死抓着纪瑶的胳膊，干枯的手背鼓起吓人的筋脉，“瑶瑶，我要你答应外婆，不要回头。”

　　沈御庭上前一步，试图拦住老太太讲理，浑身上下都冒着骇人的寒意，“你这是在威胁她。”

　　纪瑶惊觉外婆的脸色开始发白，又气又恨，“沈御庭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扶她上车。”陆远舟撞开沈御庭，及时搀了一把老太太，小心扶她坐进车里，迅速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纪瑶仰起脸，眼里的温度骤然消失，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扫一眼沈御庭，迅速上车关门。

　　车子开出去，喷了沈御庭一身的尾气。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烦躁掏出手机解锁拨出纪瑶的号码。拒接，再打暂时无法接通。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没法打通她的电话，她走之前的眼神像把利刃，清晰划过脑海。

　　他在她眼中，清晰地看到了……恨意？

　　太阳升高，地表的温度也跟着快速攀升，沥青路面像似要化开一般。

　　纪瑶握着外婆的手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难过不让自己哭，双肩抑制不住地发抖。要是外婆也没了，她连个家都没有……

　　“放心，老太太不会有事的。”陆远舟透过后视镜深深看她，“相信我。”

　　纪瑶木然点头，她才求过菩萨，菩萨不会这么无情。

　　从台觉寺到市三院，陆远舟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老太太在路上含服过两次硝酸甘油，情况还算好。抢救结束，诊断结果也随之出来：急性冠状动脉综合征，必须住院治疗。

　　纪瑶交完押金，难受蹲到地上，深深将脸埋进掌心。

　　陆远舟伸手拉她起来，手贴着她的后背轻拍几下转头出去，“去病房等着我。”

　　纪瑶闭了闭眼，掉头去住院部。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陆远舟拎着两盒盒饭回来，捏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吃饭。

　　“谢谢你啊。”纪瑶吐出口气，疲惫坐下。外婆的病不是很严重，不过住院的时间会很长，毕竟年纪大了。

　　“加一顿澳洲龙虾。”陆远舟拿出其中一只饭盒打开，抓起筷子一并递过去，“吃饭，别的不要多想，有我在。”

　　纪瑶听话接过来，外婆这一病，感觉天塌了一半，沉得她呼吸都觉得痛。

　　周一早上，泰瑞来人。

　　江芩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被否决，火/药味从会议室一直弥漫到设计部办公室，纪瑶战战兢兢，尽量做好自己的分内的工作，降低存在感。

　　外婆健健康康还好，多大的委屈她都不在意，毕竟有些过程必须得去经历。眼下，她是真的没有太多精力，去当别人的出气筒。

　　中午大家很默契地自行加班，午饭时间比平时缩短了一半。纪瑶整理完项目资料，接到电视台那位制片人的来电，抬头往江芩的办公室望去。

　　从会议室回来，她就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窗边发呆。

　　纪瑶摸不准她的脾气，客气地让那位制片人稍等，迟疑将电话转进去。

　　江芩好像被铃声惊到，垂下手臂，丢给纪瑶一道凌厉非常的眼神，回到办公桌前拿起话筒。

　　纪瑶扯了下嘴角，后背汗水淋漓。

　　通话持续了大概五分钟，江芩开门出来，说了句方案修不好晚上谁也别想下班，裹着火气离开设计部。

　　她一走，办公司的气压瞬间升高。

　　纪瑶拍拍胸口，暗自庆幸今天逃过一劫。下了班，她直接乘地铁到医院附近的站点，买了饭带去病房和外婆一块吃。

　　天气热，房里有空调外婆也舍不得开，没吃几口就一头一脸的汗。纪瑶身上也汗湿湿，放下饭盒去护士站跟值班护士要空调遥控。

　　三人间的病房，不知是谁起头都不愿意出空调费，就一台风扇转着丁点作用没有。开了空调，气温很快降下来，纪瑶喂完外婆，去打了水过来拉上帘子给她擦身。

　　“瑶瑶，晚上你回去睡吧，明天要上班呢。”老太太精神了许多，看着懂事的孙女眼眶不住发红，“我越老越没用。”

　　“谁说没用的。”纪瑶含笑打趣，“外婆会给我做饭洗衣服，有用得很。”

　　老太太跟她说了会话渐渐宽心，但还是不许她在医院守着。纪瑶在医院待到9点，见隔壁床的病友睡下交代外婆一番，背上包回家。

　　7月还没过去，气温已经高得吓人。

　　夜里数次被热醒，迷迷糊糊听到闹钟响，睁开眼已经是早上6点。纪瑶爬起来冲了个澡，脑子清醒过来，开了电脑做网课的作业。

　　到公司打卡上班，弥漫在空间设计部的低气压继续，江芩的火气无差别发泄，纪瑶依旧首当其冲。

　　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进去，江芩仰头枕着转椅靠背，两条腿交叠着架在办公桌上，若有所思地望过来：“昆仑地产的王总给我打电话，说是跟我借用你一天，你要是没意见我这就回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