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集》林蜗蜗

13、鸢渊相抱何时了（三）

　　兴许是那日南宫渊一下子跟她说了太多话了，南宫渊带着她从陷阱里离开之后，比以前更寡言，更冷漠了。
　　苑鸢一针一线，细密的缝着手中的衣物，在她教习的一些孩童是家中没有女子的，这里的环境太苦，疾病与劳累都能夺人性命。
　　南宫渊来的时候，她已经缝得差不多了。
　　“为何你总要为无关的人付出？”南宫渊的刚毅的面容多了几丝她看不透的神色。
　　“为何？我也不知道……“苑鸢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或许只是想找一个让我继续存在的缘由……”
　　一回头，撞见了那双只映了自己的眼眸，深邃而坚定。
　　他说：“苑鸢，我算你存在的缘由之一么……”
　　苑鸢微微抬眸，他的眼眸还是那么清冷，像深渊，见不到底，“你想成为我存在的缘由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一时间，苑鸢觉得好像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看不清他的任何情绪，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南宫渊，你知道你为何要这样问吗？

　　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流转着一股微妙的气息，可每次苑鸢想试图去抓住的时候，它又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无影无踪。
　　兴许，有些东西，只能任它放肆的存在。
　　于是，她和他又跟回到了原点，无言相对。
　　可是，明明是餐餐同食，却要过着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日子，憋屈得让苑鸢郁闷。
　　自上次野兔事件后，南宫渊似是知道了他们目前亟需解决的生计问题，每天他都会变着法的从那片林子里抓获各式各样的野味。
　　有时苑鸢也会跟着他到林子里帮忙，不过每次都是只能采采蘑菇，摘摘野菜，但她从来都分辨不出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每每这时候，南宫渊总会拧着眉头，一脸嫌弃的从她的篮子里挑出一堆她自以为可以食用的东西。
　　也就只有这时候，他们的关系才会近一点。
　　今日，苑鸢如往常一样，跟着南宫渊进了林子，无边的寂静一如当初他提过她脚边的木桶，那句拉近他们关系的指责就像昨日的语言，可是，他明明已经好几天没搭理过她了，连个拟声词也吝啬不肯给。
　　苑鸢微微叹了口气，“南宫渊，你这几日怎就对我的疏离了呢？”
　　走在前面的身影顿了一下，细微，但她还是看见了。从他开始慢慢靠近自己的生活的那天起，他一直都是走在她的前面。
　　对于南宫渊，苑鸢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看懂过他，似乎，也没有身份让她去看懂他。
　　南宫渊没有回头，就这么一直走着，在苑鸢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不理会她的时候，南宫渊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你想多了！”只是在考虑，自己应不应该成为你存在的缘由。
　　太多的不定数，总是能让人止步不前。
　　静，又恢复了寂静，这回连林子里的鸟兽也闭起了咽喉。
　　多想了什么？这句话，还是那些流动在他们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罢了，那就算是想多了罢。
　　一声尖锐的鹰鸣划破了他们之间的无言，南宫渊扫了一眼因他一句话而僵在原地的苑鸢，对着鸣啼的方向回了一声哨响，一只硕大健壮的苍鹰从空中盘旋而下，稳稳的落在他的手臂。
　　他取下被绑在鹰腿的小竹筒，小小的纸张被倾倒出来，苑鸢觉得，现在的安定似是要被打破了。
　　“南宫渊，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么？”
　　“你觉得我的过去该是怎样的……”
　　“铁血，无情，冷静，甚至是残酷……”
　　苑鸢紧紧的盯着那双似磁石的黑眸，没有一丝情绪划过，可苑鸢知道，她说对了。
　　战场，他只属于战场，那日帮他擦洗的时候，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醒目，突兀，冷得像他的面容。
　　“南宫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因劳作而变得粗糙的手，抓着他有力的臂膀，“战败？背叛？陷害……”
　　苑鸢心弦咯嗒一声响，所以你时不时露出的悲伤是因为陷害么，原来你也是会有无奈的时候呢。
　　苑鸢觉得已经不需要他的回答了，或许是自信，这一刻她觉得她看懂了他。
　　“你是要准备走了吗？”
　　南宫渊冷峻的面容有了些许松动，许久未发声的喉咙溢出一个字，“嗯”。
　　“你，到底是谁呢……”
　　一向清冷的眸光多了一丝柔情与不忍，战场血腥，帝家无情，我该如何向你道明。

　　荒鸡未鸣，露水未晞。
　　南宫渊立在裸露的岩石上，俯瞰着被掩在丛丛高林密树、蜿蜒奇特的山峰峻岭之中的芙谷镇，风云将起，苑鸢，你等我，等我来接你，离开这里。

　　小镇的西边，离落日最近的地方，曾经住着两个人，一个叫苑鸢，另一个叫南宫渊。现在，这里只剩一个人，南宫渊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悄无声息。
　　除了苑鸢，没有一个人知道在芙谷镇受流放之刑的人群当中，少了一个叫南宫渊的男人。
　　一旦习惯了陪伴，突然间回到孤独，生命好像都被铺成了黑白色。
　　没有涟漪的水面，打磨光滑的镜面，好孤寂！思念就跟蔓草似的寸寸发芽生长，在她的心里脑里肆意攀爬，明明只相识了几个月，却好像相处了几千年，空下来的位置，该如何填充？
　　“铁面战神起兵了，无能君主窜逃了……”
　　“新帝登基，纲朝重整，大赦天下……”
　　消息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向这座被遗弃的小镇。原本认命而死寂的流民之所瞬间沸腾起来，就像潭水发起了一阵阵狂烈的水啸，自由与生命的渴望就似那浮起的浪花，波涛汹涌。
　　终于起风了。
　　可是，她要飞去哪里呢？
　　苑鸢独步在镇上，本就毫无生气的芙谷镇，变得格外凄清，甚至感受不到太多的声息，想离开的，能离开的，都离开了。
　　还有多少是想她一样，心落空了，连方向也找不到了。
　　不大的小镇，瞬间变得空旷而辽阔。
　　一阵强劲的马蹄声呼啸着踏破了这方死寂的土地，扬起的尘土熏得让人一时睁不开眼。
　　尘埃过尽，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眸子，还是那么深邃，却多了几分柔情。
　　高大的马背上，南宫渊宽厚的身姿稳稳的立在上面，他说，“我来带你离开了……”
　　一字一字，缓慢，清晰，坚定。
　　终于，还是记得捎上了她。

作者有话说

　　这对主角的名字，奋力想了很久，因为这个小故事的名字很喜欢就不想换，就只能不停的找主角名字的谐音，其实我还是喜欢简单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