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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

  •   金兀术等率军返回开封,第二日召集百官,宣诏历数刘豫之罪状,废其帝位帝号。
      过万铁骑包围皇宫,以防士兵叛乱,同时,金人派出大量的小校,在汴京城内各处巡视敲锣,宣扬完颜宗弼颁布的安民之策:停止征兵,减免税赋,严惩暴徒,以及安排一位赵宋宗室到此赴任。
      如此过旬,人心稍定,一部分趁乱起义的齐军,由于没有统一的指挥,多为乌合之众,很快便被平定。
      金兀术开始着手在汴京设行台尚书省,将政令全部收归大金。明眼人可以注意到的是,除却最高决策者金兀术外,重新调整后的行台官职,多是投降的宋臣、辽臣以及伪齐原本的官僚担任,女真人的数量并不多,说明大金在考虑治理所占疆土时,选拔人才已不像早前那么排外。
      同时,下令刘豫原先签发的乡兵可选择回家务农,宫人可以自由出嫁。
      金兀术忙于组建尚书省,孛迭则负责查抄清点刘豫宫内及军中的家当。共得金一百二十余万两、银一千六百余万两、米九十余万斛、绢二百七十万匹,钱九千八百七十余万缗。
      刘豫以往仗着有金人撑腰,搜刮民脂民膏,一朝被废,十载经营如梦幻泡影。
      刘豫声泪俱下的为自己求情,表示没有做过对不起大金的事情。他毕竟是大金一手扶植起来的儿皇帝,如果杀了他,金廷恐落个不仁不义的骂名。金兀术遂请旨,封刘豫为曹王,和他的儿子刘麟一起被迁到临潢,了此余生。
      这桩桩件件,足够金兀术忙活上月余,他下意识的另自己忙碌,以免会想到邢秉懿那个糟心的女人。
      邢秉懿被带回汴京后,就被王爷彻底的软禁起来,这回是实实在在的坐牢,因为她连卧房的门都出不去。她恍似又回到了被押解北上的那段日子,心境却斗转星移,大为不同。
      这一个月,是她被金人俘虏后,过的最为松快的时光。虽然没有自由,却不再战战兢兢,将柔嘉的身世费心隐瞒;知晓闺女有了父皇和夫君,不必再担忧她的归宿,记挂她的安危;也无须再装出柔顺认命的模样,小心翼翼应付王爷,反正他已经不会来了。
      邢氏在那么多金兵面前,承认自己是大宋皇后,是心甘情愿委身于王爷,但是王爷回来之后,却好似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王爷的贴身士兵们蔚为感慨,怎么说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下王爷可对她没有半分兴趣了。
      尽管王爷对她不感兴趣,但放眼汴京城中,唯一有王府名分的女人,也就邢秉懿一个,王妃还在上京呢。为了防止王爷突然哪天想起她,负责照料饮食起居的下人们,也不敢太过怠慢,毕竟侧夫人可是怀着身孕的。
      这日王爷吃好午膳,在议事堂处理公文,等到日头偏西的时候,他抿了口茶水,伸手要去案头取下一件,却摸了个空。
      金兀术抬头问:“没有了?”
      管家回道:“是的王爷,没有了。”
      王爷不满道:“不是说刘豫手下挤压了很多施政之策,都等着本王处理?”
      管家马上来拍马屁:“王爷您回汴京都快一个月,兼英明神武日理万机,都已经处理好。”
      金兀术:“……”
      王爷站起来,在厅中踱步了一阵,觉得逃避实在是不符合他的风格。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貌似不经意的问道:“邢秉懿近来如何?”
      管家小心翼翼的瞄了瞄王爷脸色,微低下头道:“夫人尚好,婢女们送进去的饭菜,她都吃了。”
      王爷冷笑一声,双目蕴着寒意:“亏她还有胃口。”
      他眺望着那渐渐融进冬日的飘杏折枝,沉沉的吩咐道:“去把她带来。”
      “是。”管家应声退下。

      不多时,管家引着邢秉懿来到议事堂,她身边没有别人,因为王爷只召她一人,就连跟了她十几年的重节,都被拦了下来。
      邢氏的肚腹愈加显怀,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金兀术立在窗前,神色漠然的看着她有些费劲的跨过门槛,再一步一步靠近,走到距离他丈余便停下来。
      一月不见,她非但没有清减,反而养的更丰腴了些,往日少点血色的唇瓣,也莹莹泛着润色。
      金兀术赫赫威严,冷声命令道:“见到本王,还不跪下?”
      邢秉懿抬眸瞥了他一眼,神色不改,她尝试着想要跪下去,却发觉自己身形笨重,显得非常困难。
      她柔声细气的道:“王爷,妾身现下不好跪,不如您请管家帮我一把?”
      管家默默擦拭额头冷汗,迟疑道:“这……王爷,夫人身子不便,就免跪了吧。”
      金兀术冷眼瞪去:“凭她所犯的罪,杀都杀得,要你求情?”
      管家登时不敢吱声,邢秉懿却微微一笑,手掌轻轻按在隆起的肚皮上:“王爷,妾身所犯何罪?”
      金兀术的手指点向她,额间皱起小山,面色如风雨欲来:“本王救了你,而你,从你蓄意接近我的那刻起,便不安好心。你让本王为赵构养了十五年便宜闺女,还让她认回赵构,反过来对付我。你当真以为本王杀不得你?”
      “王爷的救命之恩,妾身不敢忘,也早已图报。若非妾身的‘不安好心’,只怕王爷喝了春罗那碗毒汤,早就暴毙而亡,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邢秉懿不焦不缓的述说道,如今她心无牵挂,无畏无惧,反倒才真正显露出皇室贵胄,康王正妃的气度风采来,“听说完颜家好像是有暴毙的传统,你爹和你二哥都是猝然离世,是不是?”
      金兀术的父皇与二皇兄,对大金而言是明君猛帅,可惜战胜之后酒宴如水,夜夜春宵,以致败了身体,突染重疾而亡。故金兀术一直引以为戒,在女色上并不贪多。
      邢秉懿这样不咸不淡的说出来,自然另他更为不快,金兀术几乎是微微咬牙的音色:“田春罗苦肉计演得好,本王真是后悔,让她就这么便宜的死了。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枉称知书达理,欺骗了本王整整十七年,简直可恶至极!”
      “妾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王爷想如何处置,悉听尊便。”邢秉懿不哭也不闹,面容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她摸着肚子,音色低缓了些:“只是,希望王爷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再死。虽然他并不该来到世界上,可是孩子已经会踢我,他也是王爷的血脉,是一条活着的性命。除此之外,妾身没有其他要求。”
      金兀术眼中有余火的微光闪动,最终凝成寂灭的灰烬一般,他嘲讽的笑起来:“本王的血脉?这回夫人你可确定?”
      完颜宗弼混账起来,也是一句话能把人气疯的类型,邢秉懿难以置信的盯着他,胸口情绪激动起伏了片刻,像是听见天大玩笑一般,嘴角勾起,轻飘飘的回道:“对,不是王爷的,妾身记性差,也不知是谁的。不如王爷将身边的人都盘查一次,说不定奸夫就水落石出,与我一并处死更好。”
      “不知羞耻,你放肆!”金兀术气的面色绯红,额头青筋直爆。
      “妾身不知道何为羞耻,难道不是王爷的功劳?是我处心积虑的接近你,可你难道就没有错么?”邢秉懿也忍不住扬起了声音,泪花含在眼眶中,她倔强的就是没有让它掉下去,“那夜我临阵后悔,也试图反抗,但有用么,王爷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我几时说过柔嘉是你的女儿,王爷错就错在太过自负,是你,是你掐着我的脖子,要我把柔嘉生下来,妾身不过照办,何错之有?”
      金兀术怒急攻心,回身就抽出架放在案前的宝剑,寒芒一闪,直指邢秉懿纤细脖颈。
      “王爷,王爷息怒!息怒!”管家从没见王爷气成这个样子,但他跟着金兀术几十年,深知他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未免王爷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后悔的事,再大发雷霆折腾下人,他硬着头皮,老脸不要,也拼了命上去拖住王爷。
      “王爷要亲手取我性命,好,我怕什么!”邢秉懿将这十几年来的苦痛隐忍,都一股脑爆发出来,收势不住。她喊得浑身发热,抬手扯松了领口,几近崩溃的怒道:“赵构他包养个能给他生儿子的外室,也知道离得远远的,省得惹我生气。王爷你倒好,生怕我俩的丑事天下人不知,你如此不要脸面,妾身又何须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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