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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一百零九集 ...

  •   宋金两国的议和满了周年,这一年里,完颜昌因谋反罪被金帝赐死,金兀术正式将都元帅府建在汴京,总领全国军务。
      就在大宋派使臣前往约定地点缴纳议和所规定的岁币时,金国要求修改盟约,并提出了三项新的条件。第一,既然大宋向大金称臣,那么赵构就不能继续用绍兴年号,他们要求赵构废“绍兴”,改用金国的年号“天眷”。第二,在原有岁币的基础上,每年进贡黄金三千两。第三,要求大宋将从北方逃往南方的人口,尽数遣送回去。
      这三个条件,每一条都极为苛刻,在宋廷上下掀起轩然大波。上回谈判的时候,金使要求赵构跪接国书,秦桧以官家为先帝服丧为由敷衍过去。
      不论金人如何跋扈,和谈总归有谈好的一天,面对在宫门前集中抗议的臣子,赵构本人也是这个意思。金人喜欢当大爷,就让他当,等他们走了,咱们该如何还是如何。用三个县的税收换取安稳无事,趁这些时间发展商农,恢复国力,多攒些家当,赵构觉得很值。
      完颜昌搞的和议,金兀术向来不屑一顾,不止他不屑一顾,宋朝很多人也是激烈反对的。但是,这毕竟是两国最高层签订的盟约,不可因为完颜昌的死罪而说废就废,于是金兀术就想出了这么三条,全方位恶心赵构,看他还装不装的下去。
      在金国皇帝的诏书中,称呼赵构为江南国主,可这是人家的诏书,对大宋来说不痛不痒。在大宋,赵构就是九五之尊,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如今,金国要求赵构奉金正朔,改用金国年号,这等于要求以后大宋的诏书全部要修改用字,赵构每用一次玉玺,都要被恶心一遍。
      况且,大宋百姓间流通的钱币,多为铜钱,比如岳飞这样的节度使,月俸四百贯左右。本来中原地区出产金银就不多,南方更是稀少,北宋时期就因白银不足,跟不上经济发展,而导致兑换比例很高。如果金人要求的是白银,赵构说不定还能满足他们,听说张俊家里的银两,因为怕盗贼光顾,张俊就把它们融铸成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取名为“没奈何”,意思就是偷儿也奈何不了。可是金人狮子大开口,眼高于顶的表示,我们大金国,又不是大银国,我们只要黄金,别的不要,摆明了为难赵构。
      最后一个条件,更是强人所难,靖康以后,大规模的衣冠南渡,上百万人口,从北方迁移到南方,根本不可能全部遣送回去。从皇帝,到肱骨大臣,很多都是北人,难不成要一并遣送?
      金兀术授意金使提出这三个要求,又准备一月后,在汴京都元帅府举行盛大的阅兵式,摆明了计划废除和议,撕毁盟约。
      金兀术在元帅府做着这些事,回到皇城,与邢秉懿相伴宛如夫妻,只字不提。本来邢氏身在宫中,接触的是宫女内侍,加上王爷严令,宫人不得议政,违令者斩。只要王爷的人在,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就不会知道。
      金兀术一方面不断的挑起战端,另一方面,心里也不情愿,可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
      上次议和,完颜昌将河南陕西两地的管辖权归还给大宋。再过几年,等宋廷将两地经营好了,作为跳板,发兵北上的话,收复故土是人心所向,则大金危矣。
      明明知道目前的平衡是脆弱的,不可长久持续的,依照王爷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等到赵构羽翼更为丰满,由大宋来败盟的那一天。
      以战迫和,是金兀术能想到的最佳策略。金国必须先下手为强,方能在谈判中掌握主动权。
      王爷答应过邢氏,要逐步的将手中的权利交还,带着她远离朝堂,远离纷争,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过清净平和的日子。
      不论宋金两国谁输谁赢,她都不愿他牵扯进去,忘却彼此的身份,做一对寻常夫妻,把他们的女儿抚养长大。
      邢秉懿得了他的承诺,欢喜极了,两人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这几个月,堪称是王爷二十年来过的最舒坦的日子。
      原来这女人乖巧起来,让人如此的丢不开手。
      王爷和他的谋臣范拱,并行在数十丈长曲水廊桥上,由前朝向后宫走去。
      范拱注意到,前方一片广袤的水域上,风荷摇曳,邢氏就半侧身坐在白玉石搭起的栈桥边,低眉绣着什么东西。
      他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身侧王爷的步伐,也不约而同慢了下来。
      范拱收回视线,对金兀术道:“王爷,盟约的三个新条件,恐怕赵构不会答应。”
      “本王就是要他不答应,”金兀术毫无感情的说道,目光却流连在远处的女子身上,“如果赵构拒绝,本王便可以向皇上请旨,要求收复陕西河南。”
      “那么王爷是决定兴兵南下了?”范拱踟蹰片刻,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忧虑,“不知赵构会派何人为帅迎战,王爷想招降岳飞,可惜岳飞是个死脑筋,一心忠于宋室,只怕王爷落花有意,他是流水无情啊。”
      金兀术叹息般的说道:“范拱,宋军之中,有能力孤军直入,攻城拓地者,唯岳家军。你可还记得郦琼?本是囊中物的淮西军,煮熟的鸭子飞了,让本王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死人永远比活人听话。”
      他波澜不惊的一瞥,顿时令范拱遍体生寒。他下意识的垂下脑袋:“王爷要除掉岳飞?”
      金兀术皱了皱眉,并不否认:“皇上到底还年轻,只有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本王才能安心放手。”
      范拱显得疑虑重重:“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杀人,并不一定要在战场上。”金兀术一字一句道。
      范拱忽的心领神会到什么:“王爷的意思是……”
      日头渐西,御花园中尚有暑气,一名侍女为邢秉懿打着扇子,斜阳的金光镀在她颊边,说不出的祥和婉丽。他忽然不想去看,将眸光遥遥的转向天边灿烂的霞光,话锋一转:“范拱,你知道完颜昌因何而死?他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本王与皇上是嫡亲叔侄,同姓完颜,尚有遭到猜忌的时候。当一个臣子威望太盛,对皇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幸运的事,何况他们一个姓赵,一个姓岳?”
      “下官明白了。”范拱脸上呈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王爷是要借刀杀人。”
      赵构这一生,也算是坎坷离奇,作为宗亲里唯一漏网的皇子,原本不可能当上皇帝的他,因缘际会当上了皇帝。年轻时,被金兀术率骑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四处逃亡的那几年,他经历过无数的背叛,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比如他唯一的儿子,以及多年的膝下无子。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总是会深刻记得自己所受过的欺骗和伤害,并用更加谨慎怀疑的态度,来审视后来者。金兀术觉得他应当感谢杜充,感谢苗傅和刘正彦,感谢郦琼,这些人的背叛,无疑会加重皇帝对于武将的不信任感,才会给予他挑拨的机会。
      岳飞距离触及赵构逆鳞,只差一步,功高震主。
      为此,金兀术不惜损兵折将。
      至于岳飞是不是真的有不臣之心,就像王爷如果想当皇帝,他绝不会拖到今日,可皇上还是怀疑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夕阳下的邢秉懿,将针线团起,不经意间一瞥,望得王爷就在前方曲桥上,微微绽了个笑。
      王爷目光瞬间柔和几分,抬手示意范拱退下。
      他加快脚步,穿过长桥,来到她身边。
      看见她把膝盖上的手绷藏到身后,王爷不由分说,一弯腰抢了来,摊在手掌里看:“绣的什么?”
      正红的底布上,绣了一朵十六瓣宝莲,跟寺庙里佛祖座下莲花台差不多,碧绿的莲心,洁白瓣尖染红的莲瓣舒展开来,宛若鲜活。
      顶上还有四个金线锈成的小字:“出入平安。”
      “是护身符?”王爷侧眸看她,动作利落的拆下手绷,将那块布收到袖口里,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哎,这是给小郡主的!”她眼看着他自作主张,据为己有,忙站起来,想抢回去。
      金兀术根本没打算还,连连伸手挡着:“这个本王要了,你再给古真绣一个便是。”
      邢秉懿又好气又好笑,不依瞧着他:“你怎么连女儿的东西都要抢?”
      “夫人好偏心,没有本王,你哪来的女儿?”她想要回护身符,金兀术只当是美人投怀送抱,顺势搂住,“饮水思源,我给你一个女儿,你还我一个护身符,公平得很。夫人要是觉得不划算,不如我们再生一个?”他调/戏完这句,又想起御医说过的话,怀孕生子对女子来说本就是个难关,何况她体弱,早不是小姑娘青春无敌的年纪,便自我否定低语道,“还是不要了,那太危险……”
      邢秉懿挣了几下挣不开,身边侍女都低着头在偷笑了,她脸颊发烫,握拳捶他:“可是,那个还没绣好呢……”
      “那就凑活着用。”金兀术把护身符又往袖中塞进些,眼神凝望她的脸,自嘲似的笑道:“小郡主天真无邪,懂得什么,似本王这般作孽太多的人,才需要护身符。”
      邢秉懿怔怔的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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