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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集 ...

  •   当年徽宗和赵桓二帝被俘到金国后,金太宗完颜晟指派宗室大将之一的完颜昌负责看管。徽宗为了给自己求情,安排秦桧送了一封信给完颜昌。完颜昌没有搭理徽宗的要求,倒是秦桧能言善辩,又熟悉宋地的风土人文,引起他的注意。秦桧直到被放归前,都完颜昌手下做参谋,与完颜昌交情匪浅。
      本来秦桧觉得自己在宋金两国都吃得开,如果把和议敲定了,那么他这辈子的宰相官位,位极人臣就有了保障。
      后有大金做靠山,前有江南的鸟语花香,绫罗软红,坐享荣华富贵,又贵为相国,不用在那苦寒之地奴颜婢膝,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可惜完颜昌现在自身难保,金兀术的一封密信,给秦桧当头棒喝。现在完颜昌变成金国追缉的叛贼,说明主战派金兀术重新夺回在朝廷内的话语权。要是把这位王爷惹毛了,铁骑南下,难不成他又要过上朝不保夕,摇尾乞怜的日子?
      秦桧此刻唯一的牌,就是金兀术主动联络他,他手里有金兀术想要的东西。
      其一,是完颜昌的命,其二,是金兀术的侧妃邢秉懿。
      完颜昌刚刚向赵构献上了传国玉玺,看样子短时间不好下手,而邢秉懿那边就不能再拖。
      关于当今官家的皇后没死,变成金兀术爱妾的事,虽然金国贵族里有些人知道,淮西兵变后大宋坊间也有流言,可是官家从来没有承认过。
      他的懿节皇后,梓宫就安葬在孟太后陵寝旁,每逢清明除夕都以皇后之尊被祭奠的。
      秦桧觉得完颜昌此人已经无用,如何除掉他,还需的考虑。但金兀术万万要打好关系,不可得罪。不管官家见到邢氏后,是不计前嫌恢复她皇后之尊,还是以失节为由秘密处死,这都不是金兀术想要看到的,也为秦桧所不乐见。
      可是完颜昌着急啊,他的第二份大礼,专门为了讨好赵构和气死金兀术的,都还无法明目张胆的送出去。
      邢秉懿被秦桧明为款待,实则软禁在府中已经快两个月了,再不给她个交代,秦桧也说不过去。
      于是秦桧对完颜昌道:“大人,举国皆知邢后死于上京,她要是突然现身,官家没有准备,势必闹得沸沸扬扬。不如这样,我安排个机会,迎皇上御驾至张俊府中,我们再偷偷的安排他们见个面。到时皇上对邢后自有安排,心里也会念着大人的好处。”
      张俊张宣抚早年抗金有功,但这些年畏敌怯战,又安于享乐,大肆聚敛钱财田产,早已同秦桧沆瀣一气,排挤主战派大臣。尤其岳飞本来是他的手下,现在爬的比他高,威望比他大,张俊心胸狭窄,对他很是嫉妒。
      秦桧这一番花言巧语,颇有道理,完颜昌表示就按他说的办。
      五月廿一是寿圣节,皇上生辰,因为潘贤妃的“小皇子”夭折,赵构已经明确表示今年不想在宫中大摆筵席。于是秦桧和张俊就以臣子奉家宴,为皇上贺寿的理由,恭请赵构驾临张府。
      赵构这个人喜欢吃,也会吃,曾有御厨因为下的馄饨不够熟,被他打入大理寺。大理寺官员傻眼了,翻遍大宋律例,也没有说做馄饨难吃算犯罪的。后来有两个唱戏的伶人,把这事儿编进戏里边,赵构觉得自己确实小题大做,才把那个御厨放了。
      小皇子是子虚乌有,赵构本来也不伤心,现在张俊主动说官家,微臣请您吃大餐,赵构想了想,还是决定接受他的孝敬。
      既然是为皇上祝寿,那么贺寿的臣子必不可少,除了皇上及他身边的内侍随从,张俊还得邀请朝中的重要官员,名单列出来也有百来号人。
      五月廿一这天,赵构的仪仗浩浩荡荡驾临张府,随后是受邀的皇亲和官员。
      为了安排好这场宴帝家宴,张俊可说是费尽心思,务必做到令皇上满意。
      寿宴总共分四段,即初坐、再坐、正坐和歇坐。客人初到后,先上七轮总计七十三道鲜果。然后由举行一些贺寿的仪式,净手之后,再次入席。
      再坐借着上六轮,六十六盘开胃果品。
      此时正式的筵席才刚刚开始。
      正菜是十五盏共三十道菜肴,光是吃螃蟹,就有洗手蟹、螃蟹酿橙、螃蟹清羹和蝤蛑签四种吃法。等大家都吃饱喝足,就开始歇坐唠嗑,再上二十八道不算入正菜的小菜。
      当然,根据官职和等级的不同,每个人分到的菜品数量有所差别。柔嘉和岳霖虽贵为帝女和帝婿,这一顿饭下来也算开了眼界。
      “阿爹阿娘去了鄂州,真是没有口福。”柔嘉一面给怀里小星星喂稠乎乎的奶房玉蕊羹,一面说道。
      岳霖暗自叹息,转身看到小星星吧唧着嘴很开心,抬手给儿子擦一擦嘴角的羹渍,说道:“听说张俊坐拥良田万亩,家中金银不计其数,从张府之富丽,这场寿宴办的如此奢侈铺张来看,传言果然不虚。”

      张俊投皇上所好,大把的银子花下去,这顿筵席自然是宾主尽欢。酒过三巡,客人们的肚子里都灌了不少,既然是张宣抚筹办的家宴,礼数比起国宴自然要随意许多,离席出恭者接连不断。
      赵构也不例外,他登基以来,只到访过三位臣子的府邸,秦桧、张俊以及岳飞。内侍张总管想叫住一个上菜的婢女,询问五谷轮回之所在何处,喝的面带微红的张俊已经主动迎将上来,盛意拳拳拉住张公公:“张内侍,今天您是客,哪有劳烦客人之理?侍奉皇上乃微臣本分,您坐,您吃着喝着。”
      张总管被他强行按回座位,怕有不妥,赵构已经发话了:“去为,你歇着吧。朕看张爱卿是有几分醉了,理应去醒醒酒。”
      “微臣谢官家体谅……”张俊打了一个酒嗝,连忙告罪,“微臣失仪,正好借着伺候官家,去外边吹吹风。”
      于是张俊便指引着赵构,离开喧扰宴席,去府邸东面如厕。
      张俊是个大地主,府邸也建的宽敞豪气,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就连茅房都不比皇宫内苑差。赵构没什么用不惯的,完事以后还用澡豆洗了手,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件茅厕建的实在是太偏,张俊七绕八绕,才将赵构带到这里。
      他慢步而出,疑惑四望,不见本应该候在外间的张俊,赵构侧耳倾听,果然隔得老远,连筵席上的喧嚣都听不见。赵构在茅厕周围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张俊,心想约莫张俊真是醉的不轻,难不成躲在哪个角落呼呼大睡去了?
      周遭一个人也没有,赵构来时注意全在欣赏府中景致,没怎么记路。可等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他决定试试运气走回去,左右也是在张府,还怕走丢了不成?
      张府的花园中奇石林立,飞拱翘檐,他边走边回忆,走走停停,是以步调缓慢。
      就在赵构被凉亭抱柱上,那疑似黄庭坚字迹的书法吸引时,花园西北角的一处巨大假山石后,秦桧刚刚领着邢秉懿来到这里。
      邢秉懿穿着一件天青色络柳纹的褶裙,手指握在山石的一道弯折处,微偏头颅,遥遥望向那人。
      雪底刺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面容像他,又仿佛哪里不像他,那么的陌生而熟悉。
      她不由自主的抬手,轻轻掩住唇角:“王爷……”
      秦桧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神情,压低音色道:“娘娘,他早就不是康王,而是大宋的皇帝。如果娘娘能早几年回来……官家在去年刚刚册立了吴贵妃为继后,在他心里,娘娘只是个故去的人。如今柔嘉公主安全返宋,而娘娘亦在金国,为四王爷生下一女……”
      他话里话外别有深意,邢秉懿凄然的半扬唇线:“秦相爷放心,我回来,并不是为了皇后之位。”
      她并没有想说明究竟为何而回来,在她心里,秦桧城府深沉,并非能够坦诚心迹之人。
      凉亭前的赵构,忽然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脚下无意识踏出,抬颌朝这里望来。
      秦桧和邢秉懿俱是一惊,双双反身贴到假山石上,隐藏行迹。
      “哎呀,你踩着我种的花了!”大惊小怪的娇脆声线,赵构闻声回首,只见廊下有一少女亭亭玉立,手里拎一只浇花的水壶,正蹙眉瞪视着他。
      少女生的很美,是除了柔嘉以外,第二个美到让他怀念起邢后的人。
      赵构略略失神,后退了一步,对方指着他脚下,更加恼道:“你还踩?!”
      “朕……”他竟然无可辩驳,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小跑过来,急忙去查看倒下的花苗,见好几株的茎断了,她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
      她就半蹲在赵构眼前,仰着脸看他一会,目光慢慢沿着龙袍下移,那几条腾云驾雾的金龙,让她忽然哑巴了似的,噎住好久才能发声:“你是……你是皇上?”
      赵构点头:“不错。”
      少女吓得急忙跪好,一改方才的大呼小叫,细声细气道:“小女愚昧,不知皇上驾到,无意冒犯,皇上不要怪罪于我呀。”
      赵构调低视线,微抬手:“平身。”
      她慢吞吞的站起,自觉惹了祸端,紧张的绞着衣角,却仍然耐不住好奇,偶尔抬眸偷偷的看皇上到底长什么样。
      赵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是张府何人?”
      少女答道:“回皇上,小女姓刘名懿,是张俊大人的远亲侄女。”
      赵构想了一下:“哪个懿?”
      她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道:“嘉言懿行的懿。”
      “懿……”赵构有点意外,细细端详她样貌,眸光融融,“这片花圃都是你打理的?”
      她粉裙曳地,乖巧回答:“是,小女双亲亡故,来临安投奔表叔。表叔说姑娘家不可随意出门,小女无事可做,便在这里栽种花草,排遣寂寞闺愁而已。”
      赵构微微笑,言语间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少年不知愁滋味,朕在你这个岁数,可没有那么多烦恼。”
      刘懿似乎不知如何作答,抿唇垂首,便听到皇帝又道:“今年多大了?”
      她把水壶藏到身后,盯着自己的鞋尖:“过了下个月,就满十六。”
      十六,多么美好的年纪,比柔嘉还小两岁。
      就在气氛渐渐转向说不清道不明时,躲在侧边小门后,暗中观察了一阵的张俊,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秦相爷果真神机妙算,以重金购买一名绝色的歌姬,改名换姓,养在府里调/教两月,再安排他们花园偶遇。更妙的是,此女的眉眼,和邢皇后有几分相似,官家就中意这样的。
      他低头将衣冠弄得乱些,假装是从后苑急急忙忙的寻觅而来,口中喊道:“皇上!皇上!哎呀微臣终于找到您了!”
      张俊气喘吁吁的奔向赵构身边,看到同在花园的刘懿,面色一惊,立刻向赵构告罪:“臣饮酒过度,不慎在花园睡着了,害的官家迷路至花园。侄女不懂规矩,微臣管教无方,不知有否冲撞官家?”他瞪了刘懿一眼,怒斥道,“这里哪有你站的位置,还不速速退下!”
      “是。”刘懿害怕的瞥瞥他们,福了一礼,匆匆告退。
      随着张俊重新为他指引回正厅的方向,赵构将目光,从那少女的背影收回,道:“张宣抚,朕怎么不知你还有这么一个侄女?”
      张俊躬身,略微惭愧的道:“是臣老家的亲戚,乡下丫头,粗鄙的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赵构若有所思的看他:“可曾许过人家?”
      “不瞒官家,臣正为这事烦心呢。侯门大户的正妻,她高攀不上,可毕竟是臣的亲戚,臣也不愿她草草嫁人,毕竟懿儿的爹娘都不在了,臣身为长辈,总得多为她打点。”
      赵构和他一道沿着翠石铺陈的小径而行,斜斜的绕过假山前,随口的话语,清晰不错的传入石头后面,秦桧与邢秉懿的耳中:“那张爱卿可曾考虑过,把她送进宫里?”
      “送进宫?”张俊揣摩了下皇上的意思,面上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谢恩:“臣真没想到,懿儿一介民女,能得官家青眼,是她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臣代她谢皇上恩典。”
      赵构停了脚步,觉得他这模样挺好笑:“你还没问过她的意见。”
      张俊满脸笃定道:“这何须要问,臣敢保证,她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必定满心欢喜,能侍奉官家,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
      “是么?”赵构继续迈动脚步,忽然感慨的道了句:“天下女子,也未必尽皆如此。”
      当年他对邢家小姐一见倾心,知道她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报国寺进香,他一连守了好几个月,只为能贴近佳人,与她结识。邢秉懿对赵公子的殷勤,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赵构专门送她的耳环,也被她多次拒收。他实在是等不及了,便进宫求见父皇,请他赐婚,终于动用皇家权力,抱得美人归。
      大约真的是做皇帝太久,各色美人召之即来,便也不愿意在她们身上费心思。
      人到中年,开始贪恋那些年轻的容颜,鲜嫩的身体。听着她们或天真或娇蛮或讨好的话语,只为抓住青春飘渺的印迹,赵构觉得,他可能真的是老了。
      君臣二人越走越远,秦桧看着邢后,叹息劝道:“臣劝娘娘,还是想开些罢。”
      邢秉懿默默注视着赵构远去的背影,呼吸间湿意弥漫,但她没有哭。他们之间隔了半个花园的距离,隔了二十年的光阴,却恍若落在星河两岸,看似很近,却永远遥不可及。

  • 作者有话要说:  有钱有势的中年男人,不再年轻,但也没有很老,这个时候对青春有危机感,喜欢小姑娘。
    王爷爹暂时木有这需求,因为他自负,没觉得自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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