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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情难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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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是太后唯一一个嫡亲女儿,皇室上下拿她当个宝贝,自小娇纵,怕是连皇上也要让她三分。
受前段时间关于惊花大盗铺天盖地的流言影响,怕宴会上的每个人均在心腹诽着,但皇宫上下敢口无遮拦地将话说出,怕只有这长乐公主秦妍。
秦好道:“妍儿如何受这市井流言的蛊惑?”
秦妍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布依:“听说你是行走江湖的侠女?”
布依淡淡道:“侠女不敢当,游混江湖倒是真的。”
宣王妃道:“听闻兄嫂使得一手好剑,好似叫什么行云剑法,这行云剑法,你们江湖上不是传言是最厉害的一种剑法么?值此宴席,不如舞剑一番,令大家欣赏一番。”
秦妍也来了兴趣,拍手道:“对对,就给大家舞剑一番!”
宫宴中不乏有戏子舞剑助兴,但行云剑法又岂是酒宴上用来取悦权贵的?布依又岂等同于戏子?
宣王妃的提议,用心险恶。她是丞相之女,出身高贵,显然不把平民出身的布依放在眼里,况布依行走江湖多年,这在上流社会的传统观念中,只有放□□子才会混迹于江湖。
秦放脸色难看,待要出言化围,布依却先他一步开口,声音冷冽:“我的剑,不是用来取悦人的。”
“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剑一出鞘,必要见血。”
短短几个字,已覆盖了杀气。在坐的被锦衣玉食包裹的权贵们,不懂杀气为何,只是觉得脊背上泛出丝丝凉意,那个坐在秦放身旁的女子,一时竟让人觉得凛然不可侵犯。
秦妍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瞪了眼布依,重重一哼。皇后缓场道:“布姑娘别怪妍儿,今天是皇上没满足她的要求,她借机发作呢。”
秦妍嘴硬道:“我能有什么要求?”
皇后微笑道:“那位林郎,虽颇得你赏识,但毕竟是外人,咱这是家宴,你说一个外人能随便跟着赴宴?”
宣王妃道:“林郎,那是谁?”
秦英道:“莫不是在协助大理寺调查疑难悬案的江南名捕林安吧?”
林安,也就是秋月痕,近几个月一直在调研卷宗,已破了两起长达数年悬而未决的案件。他忙起来废寝忘食,常常歇于云墨宫,皇室公主每月须得一次进入云墨宫学习,秦妍本十分反感,但自从在云墨宫与秋月痕相遇,这公主殿下去云墨宫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久而久之,关于秦妍的桃色新闻便在宫中流传起来。
皇后笑道:“便是那林安。我曾见过一次,果然是风流倜傥,怪不得公主妹妹会心动。”
既然是家宴,皇后说话也没有寻常官宴上顾忌重重,她回过头来对太后道:“母后,看来你的宝贝女儿可要留不住了。”
秦妍又羞又怒,叫道:“不理你们了!”甩袖离开,惹得侍奉左右的丫环赶紧追赶。
太后道:“便是女大不中留。不过这林安,只是一个捕头,妍儿真若嫁过去,却是委屈得很。”
秦好道:“母后放心,暂不说妍儿只是一时性起,便是她认真了,这林安,我瞧着办事能力不错,日后,定在朝堂有一番作为。”
晚宴进行到了尾声,宫女给捧着茶盘鱼贯而来。太后品了一口,道:“这是歪柳村的朝贡,茉莉花茶,饮之口齿留香,清胃去浊,最适合饭后饮用。”
整个宴席间,太后不着痕迹地打量布依,却从未正面与布依交谈过,此时却将目光落在布依身上,“布姑娘,哀家的儿子曾拖庇于你的家乡,也导致你的家乡惨遭毒手,现在,哀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布依从未抬头打量过太后,此时听太后一言,竟是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缓缓抬起头来,烛火闪烁中,她看不清太后的脸,只有那一道道声音坠入心中,仿佛千斤铁锤,砸得她汩汩流血。
她缓缓举起杯,一字字道:“谢谢太后。”茶入肺田,却比酒还烈,口中似乎灌入了腥浓的血液,她哇地一声呕吐起来,整个人也虚脱至极。
众人大感意外,秦放关切地扶着她,却觉得布依身子冰凉,整个人也颤抖不止。
秦好道:“怎么回事,莫不是吃的不舒服?快宣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诊断一番,说是秋寒着凉,开了几副药,秦放见布依脸色难看,便请辞回府,太后淡淡道:“既然不舒服,今夜便留宿宫中吧。教下人扶布姑娘回去休息,放儿,哀家有话对你说。”
秦放还要说些什么,布依掐了掐他手背,“没事儿,不用管我。”
榕乐宫。
榕乐宫是秦放尚未开府之前,在皇宫内的居所。后来单独开了齐府,这榕乐宫却保留了下来。遇到国宴、家宴,或是与皇上商议国事晚了,便留宿于榕乐宫。
太后见布依不舒服,便教人先送布依回榕乐宫休憩。烟儿作为贴身婢女,扶着布依坐着肩舆,在一队丫环太监的护送下,绕过几个宫苑,约摸一刻钟,来到了榕乐宫。
相较于其他宫苑,榕乐宫并不大,位置清幽。侍奉在此的宫女太监,尚未见过这榕乐宫的女主人,一个个伏拜于地。瞧着布依被烟儿搀入寢宫,不由得面面相觑,在她们的臆想中,这未来的齐王妃,必是美艳绝伦,尚未过门便受太后家宴殊荣,必然分感荣幸,眼下见得,怎的是一脸寒霜?莫不是家宴中出了何许差错?
烟儿把布依扶入寢宫,屈身退下,吩咐除了布依召唤,谁也不许擅入。她轻轻吸了口气,适才一路走来,她分明感受到布依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意,还有那极至压抑下去的,杀气?
寢宫内的布依,此时却是满目泪水,牙关打颤。她双手撑在梳妆台上,望着铜镜内的脸色惨白自己,蓦地,铜镜恍惚,里面突然映照出了自己的四哥,欢声笑语,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烧水做饭。
布依叫道:“四哥?爹!娘!”
只一个霹雳,镜面中霎时血流成河,家人惨死的画面快速闪回,直到最后又慢慢幻化出一个人,那个人矜持高贵,端庄地坐着,轻轻吹着手中茶碗,缓缓递到布依面前,如同施舍般傲然道:“歪柳村的茶,可是哀家下令封为朝贡的。你闻闻,香不香?”
布依大叫一声,一拳打碎了铜镜,整个人也瘫倒于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醒来。人已经躺在床上,灯已熄了,借着月光,只见帷幔荡漾下床边坐着一人,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颊。模糊中她看不清此人是谁,下意识唤道:“秦放?”
床边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还想着你的情郎?”
布依定了定神,床边人容貌极是俊雅,一脸怜惜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淡淡的落寞。
布依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秋月痕?”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
秋月痕道:“放心吧,没人知道我进来。”
“你怎么在宫内?”
似乎这短时间的昏迷,已令她无法顺畅地思考,歪着脑袋看了他片刻,才缓缓记起在宴席中,不知谁提起过,这秋月痕极讨秦妍欢喜,后者哀求太后,在这后宫单独辟了一个别苑,以供秋月痕临时休憩。
秋月痕被妥派调查皇宫内积存已久的疑难悬案,平常也偶尔夜宿于云墨宫,有了这别苑,他便常常休憩于此,当然,也秦妍的交往也频繁了许多。
“听说你来皇宫赴宴,我便想着如何也要见你一面。”秋月痕说着,便去握布依的手,布依下意识地要抽回,后者却越来越用力。
“第一次见你,你救了我。再见你,你已是秦放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现在再见到你,你却是准王妃。”他淡淡道,“你的婚宴,我不会去,也不想给你送什么贺礼。”
布依别过脸去,“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
其实对于秋月痕,布依不是没有生起过情愫,不过她的深情早已落在了秦放身上,两人那若有若无的情意,怎敌得过十年长情?
过了片刻也没听到秋月痕的声音,她回过脸,发现他仍旧坐在床边,一双桃花眼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习惯了他的玩世不恭,乍见秋月痕这副认真表情,布依大觉不适应,道:“你怎么了?”
秋月痕却一把抓住她,道:“跟他在一起你快乐么?”
布依沉默了。她无疑是爱秦放的,记忆尚未苏醒前,她跟他在一起是极为快乐安心的。可如今,两颗心还能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么?
她的沉默无疑回答了这个问题,秋月痕神情欢喜,又像是在极为克制,抓紧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既然不快乐,那跟我走!”
布依一下愣了。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长久的沉默,唯有月光悄悄洒了进来。
布依缓缓抽回了手,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跟你走?离开这?可我有事情必须在这完结!”说到最后一句,眉宇间已有了一丝杀意。
许是这寒意让秋月痕一下子冷静下来,他因情绪激荡而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下来,语气中有些懊恼,道:“我怎地说出这般发昏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