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今朝V

17、昏厥

　　布依紧追几步跟上秦放，顺着台阶蜿蜒而下。砖壁上燃着长明灯，灯芒昏暗闪烁。台阶尽处，是砖砌甬道，四下有空气流通，不知工匠是如何在这密室中巧妙地加以风槽。
　　转出甬道，便是三尺见方的石室，石室内光芒流转，抬头望去，只见顶端莲花灯架上卧着一枚夜明珠，熠熠柔光，流泄四方。
　　布依瞧着眼熟，道：“这夜明珠？”
　　秦放道：“去年仲秋夜宴，惊花大盗将此夜明珠盗了去。后来本王在关外寻到，本送回公主，但公主因其在自己手上丢失，心性骄傲，却不肯再要了，这便便宜了本王。”
　　布依道：“都说宝物择人，夜明珠落了王爷手上，那也是缘份。”
　　秦放道：“当年边关遭遇旱险，朝廷剥了赈灾粮款，却被边关太守中饱私囊。那夜明珠销赃在关外，也便在那时期，边关百姓意外收到一袋银两。”
　　布依笑道：“王爷不会觉得这是惊花大盗所为吧？”
　　秦放道：“盗了夜明珠，又留下那打油诗，只顾自己意气，让我皇颜面扫地，成为诸国笑柄。即便是又如何？左右都是死罪。”他心里虽欣赏惊花大盗的游侠行径，但其挑战的毕竟是秦氏皇族的尊严，他坐在“齐王”这位置上，自不好说些其他的。
　　布依暗中冷笑：“只顾自己意气？你们夜夜笙歌欢舞升腾时可想过边关百姓筚路蓝缕饥寒交迫？”
　　石室中分置着木架、琉璃小箱，里面放着皇上赏赐、诸侯进献的各类珍宝、古玩。石室虽小，却是气象万千。
　　西北角上放着一剑台，剑架上搁置一柄长剑。剑鞘漆黑，不知是什么材质，其上龙翱九天，气势磅礴，虽处在角落，却有一股王者之气，室内其余宝物均要俯首称臣。
　　布依心头一震，道：“这便是明月剑？”
　　秦放缓步迈了过去，轻轻拿起长剑，细长手指抚过剑鞘，道：“这便是随始祖南征北战打天下的明月剑。”默祝片刻，忽地拔出长剑，石室内霎时光芒大作，秦放手腕转动，剑芒随之流转。
　　布依脱口赞道：“好剑！”
　　秦放笑了笑，道：“接着！”忽地将明月剑向布依掷了过来。去势颇急，布依侧身接过，寒气凛面，飘扬发丝未及剑锋倏然而落。
　　布依大为惊叹，道：“吹毛断发，未想三百余年，明月剑锋利如厮！也难怪明月剑为七大名剑之首。”她伸手在剑面上轻轻拂拭，凛冽剑意由掌及心，没由来一阵颤栗。
　　秦放道：“你可知其为何叫明月剑？”
　　明月剑为七大名剑之首，为楚国开国皇帝所用。明月剑来历颇为神秘，有几分传奇色彩。
　　夏末，朝廷被宦官把持，黑暗无道，百姓受尽压迫剥削，苦不堪言。当时文王暗中招募勇士刺杀宦官，始祖与十三人豪杰应召，几经风险，终地杀掉那宦官。
　　可未想到，那文王为了夺权，收拢宦官手下势力，竟反过头来追杀始祖等一众。一众豪杰被逼到灵山，中了文王布下的机关，前面出口被巨石挡住，后面却是悬崖，一众人拿剑劈砍巨石，巨石纹丝不动，众人的剑却断成数截。眼看活路已无，众豪杰在破口大骂文王后，又大谈当时政治黑暗，官僚腐败。
　　众人身后有一山洞，当时已有人察看里面只些杂草，并无人或者野兽出入的痕迹。但不曾想，当正人高谈时，却有一白须老者自洞中走出，问众人什么样的官是好官？
　　众人见这白须翁来的鬼怪，心中惊异，却不敢造次，一一回答了，有人说不贪，有人说公正……轮到始祖时，其昂首答道：“忧百姓之忧，愁百姓之愁。清风两袖，明月永照。”
　　那白须翁看着始祖不语，片刻忽地哈哈笑道：“好个清风两袖，明月永照。”将地上断剑抱起，又进了洞中，直待了三天三夜。
　　彼时有人中途进那山洞，洞中无是无人。直到第四天清晨，那白须翁复出洞，手中便多了一柄剑，交与了始祖。
　　其剑锋利，似有天威，那挡在出口的巨石也被此剑劈开。始祖脱了困，出来时正赶上百姓起义。始祖加入义军，从一小士兵慢慢做起，直到成为楚国的开国皇帝，这柄剑一直伴其左右。
　　待天下太平，始祖又想起那白须翁，亲自带人寻去灵山，却见那山洞已不见，岩壁上却多了八个字：“万里江山，明月永照。”
　　这柄随着始祖打天下的长剑，便也被叫做明月剑。
　　布依笑道：“这什么白须翁的，我瞧着玄乎。”
　　秦放微微一笑，道：“时代久远，这柄剑的真实来历，我们却是不得而知。只是自从这剑问世以来，受了不少武林人士觊觎，这次，惊花大盗不是又打上它的主意？”
　　布依道：“有王爷在，惊花大盗是白费力气。”
　　她手持明月剑，轻轻挽了个剑花。也是爱剑之人，瞧着明月剑越发心爱，忍不住习了几招剑式，瞥见秦放正背对自己瞧着壁上字画，忽生起一念：“宝剑在我手上，秦放对我又无防备，我何不趁此下手？”
　　心念转了两转，到底不敢这么做。外面有众侍卫守着，这不说，秦放早年行走江湖闯下了东谷秦公子的美名，其明月剑法也颇受称道。布依虽未见过其身手，但想来盛名之下无虚士。
　　秦放也似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见布依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道：“怎么？”
　　布依收剑平举过头递了过去，道：“天大的机缘，在下不但有幸见到这明月剑，还亲试数招。王爷厚爱，林安感激不尽！”
　　秦放将明月剑收起，重新放在剑架上。
　　除了明月剑，密室里还陈列着其他珍宝古玩。布依一一瞧着，不深不浅地问几句，目光略过一碧玉笛子，又看向墙壁字画。秦放忽拿起那笛子，道：“林大人觉得这笛子如何？”
　　布依笑道：“王爷别考较我眼力了，若不是好东西会在这？”
　　秦放道：“这是周国进贡的碧玉笛，皇上知我粗通音律，便将其赏了我。”
　　布依却对这笛子没什么兴趣，道：“一般密室大都有个箭弩机关，王爷这密室网罗了天下珍宝，却连个机关未布。嘿嘿，那惊花大盗若要闯，岂不是容易多了？”
　　秦放将碧笛放下，转过头来瞧着布依，微微一笑，道：“谁说本王未设机关？”
　　话音未落，布依忽地眼前一黑。
　　—— ——
　　布依梦到了歪柳村。
　　梦到了那片泱泱荡漾如绿波的茶田。她绕着茶田跑，兴奋地跑，似乎在跟人玩捉迷藏。她嘴里喊着抓到你了抓到你了，但那人速度很快，衣角转瞬便消失了。那人又仿佛逗弄着布依，故意弄出些响动引着布依追去。
　　布依如何也追不到他，心中大急。她眼珠一转，忽地扑倒在地，佯装被绊倒在地，哇哇大哭。那人果然上当，几步转了出去。布依一把将那人抱住，叫道：“小山！”
　　……
　　布依霍然惊醒。她四下一看，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所在正是怡竹园的卧房。她愣怔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是在密室昏倒。
　　布依又是一惊，不知自己如何会晕。便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丫环问道：“林大人醒了？可要喝些汤水？”
　　布依蹑着步子跳下床，微微推开窗缝，见四下并无异况，这才又退回床边，道：“端些来吧。”
　　她掀开床帏，见秋月痕还被老实地捆在床底，稍稍放了心。待丫环送来汤，布依喝罢，便丫环带着去了大院。只见守卫的侍卫少了大半，丫环道：“这是王爷的意思，说对付一个大盗用这么多人，未免太抬举他了。”
　　布依嘴中附喝，心中却不免生气，一路走来，又见侍卫看向自己目光古怪，那丫环神色间也有些意味难寻。
　　布依到时，陆风之正与刘啸说着什么，布依道：“王爷呢？”
　　陆风之道：“王爷回茶思园休息了。”
　　布依道：“我竟突然犯病晕倒了，在王爷面前可是失态。”
　　陆风之哑然一笑，道：“我说林大人怎么会晕呢，原来王爷提前没有告诉林大人。”
　　布依狐疑道：“告诉我什么？”
　　陆风之道：“林大人进那密室前，有没有闻到香气？”
　　进那密室时，却是有淡淡香气扑鼻而来，但那是檀木清香，是一尊藩属国进贡的八仙过海的木雕所散发的。布依吃了一惊，道：“那檀木香怎会有毒？”
　　陆风之道：“檀木香当然无毒，只不过与恋檀香香气一糅合，那便能产生令人昏死的迷药。”
　　“恋檀香？”
　　这恋檀香布依听过，看其模样便是一普通野花，香气也不甚浓烈。但恋檀香若是与红泪檀木香气一结合，便能产生置晕作用，神不知鬼不觉令人昏迷，若不能及时饮其根水，便要一直昏死下去。但一来恋檀香在野花中不易辨别，二来这红泪檀木是罕世珍品，世上很少有人得其机缘。
　　陆风之道：“那八仙过海所用的檀木，便是红泪檀木。若不是木质类的老学究，可分辨不出。”
　　“那恋檀香……”布依猛然记起，在假山旁便盛开着数株黄叶花，她当时只作野花，如今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