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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质问 ...

  •   穆庭抬眼看着月空,朦胧的月色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哀伤,语气平淡,又似包含了无数的沧桑,只听他缓缓说道:“歪柳村……那之后,我便跟姑姑生活在一起。姑姑家也很是清贫,供不起我念书。可我又不想放弃。我的恩师知道我的身世,也不他老人家哪来的勇气,找到了官府。再后来,官府拨了银子,并且把我送去了最好的书院。”
      “乡试、会试,殿试。恍恍数载,我终于考取了功名。这期间,我很累,夜深难熬,经文又甚是枯燥。嗯,会试我又是考了两回,有无数次想要放弃,放弃功名,放弃生存。”
      “可每到那关口,总会想起爷爷。爷爷对我的期望,有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也正是知道爷爷的期望,我才坚持活着。”
      “再到后来,遇到英儿,现在,又有了勋儿。我本来孑然一般,现在又有了亲人,仿佛间,又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布依,“如今,你也有了心中所属。嫁入齐府,往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也会,体会到我现在的幸福。”
      “歪柳村的惨案,只有忘记,我们才能继续前进。”
      布依没有说话,良久,她缓缓道:“是秦放让你跟我说这些的吧?”
      穆庭没有讲话,可沉默,是最好的证明。结交高官女眷?秦放最终的目的,是想让他们这两个歪柳村故人相见,想让她看看穆庭现在的生活,让穆庭来个现身说法,让她像穆庭一样,忘掉过往,去珍惜现在的一切。
      秦放啊秦放,你这一招,未免太过拙劣了。
      凛冽的气氛自布依身上散发,她仍旧看着月空,“看我们同是歪柳村遗孤的份上,这件事我不会对你说谎。”她转过身看着穆庭,语气平淡地如同在叙述自己今天吃了什么一般,“刺杀太后的,是我。”
      穆庭身子一晃,差点栽倒。他虽隐隐猜到,但不敢去证实,也不会去证实。可孰料布依竟如此坦白。
      穆庭努力支着身子,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为何?”
      布依紧盯着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穆庭重重地跌坐在石凳上。
      殿试之后,他被皇上封了文吏,没有实权,只是打打杂写写文书整理下书卷。与同样进入殿试获封的人相比,他的职位确实寒酸。
      他虽然不甘,但没有身份背景,也不敢抱怨。在自己职位上兢兢业业。可人一旦闲下来,总也绕不过歪柳村屠杀一事。他已不再年少,夜回梦转,总觉得此事分外蹊跷。好在职位便利,他便利用闲暇时间,开始查阅当年的案件。
      蛛丝蚂蚁、支离破碎的记载,他在脑海中将这些归整,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直到皇帝身边的那个金刀侍卫,在得知他是歪柳村遗孤时,竟然找到了他。那个虎口有个残疾的古怪的男人,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他选择抗拒,他不想去相信,可那个男人便如魔鬼一般,隔三差五便来提醒他。直到现在,穆庭仍旧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做。他告诉他他与十二煞,与朝廷有着血海深仇,他让他报仇,把刀扔给他。
      他记得自己当时发疯般去砍他,却未伤他分毫。那双阴鸷的眼睛看着他,啧啧道:“可怜,可怜,真是可怜。”
      “我就在你眼前,你却杀不了了。朝廷杀了你全家,你却在为朝廷做事。可悲可悲。”
      那个男人摧毁了他的意志,他每日消沉度日,如行尸走肉一般。他选择离开,深夜徘徊在街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俯看着苍茫的大地,便如同一片落入河流的枯叶,他失去了生活的支柱。
      事实的真相剥夺了他生存的希望。他辗转回到了歪柳村,看了看爷爷的坟,然后来到村口那株古槐,在槐花灿烂满空飘香的时候,他决定自缢,死在这里。
      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在窒息难熬的时候,麻绳断了,他落在地上重重咳嗽,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抚摸着自己。
      他记得那双手,布满老茧,摸在脸上亲切温暖。他好像看到了爷爷,爷爷什么话也没说,仍旧是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
      他走在路上,如幼时一般拉着爷爷的手。路过商铺、酒楼、茶馆,最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衙门。告示栏里又有了新内容,百姓们围观议论,减免赋税的消息让每个人喜气洋洋。
      爷爷问他,这是什么?
      他茫然道:“这是朝廷的政策。”
      爷爷摇了摇头。他不解,爷爷目光慈祥地望着他,“小庭,这是权力,这是权力。”
      权力?
      ……
      濒死时看到的幻象,让穆庭豁然开朗,他活了过来,确切地说,他重生了。
      当然,这种心理历程,他讲不出来,即便能字无差意地表达出来,对方只怕也不能够理解。
      布依说的对,他早就知道事实的真相。
      穆庭脸色苍白,喉咙苦涩。一滴泪自他眼角划过。
      布依咬牙道:“即便没有能力复仇,选择离开便好,为何要顺服在敌人手下!”
      “我没有!”穆庭叫道,“我是顺服在了权力之下!”
      “布依,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世上,什么最锋利?不是刀剑,而是权力!只有权力!”
      “十二煞当年令江湖闻风丧胆,为何会听从太后的旨意?不是对方功夫利害,而是她手上的权力!”
      “要想存活在世间,只能依附权力!”
      “在你眼里,我一定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我不怕世人鄙夷唾骂。我只知道,我现在在我的位置上,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如果我只是一介白衣,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会利用我手中的权力,做实事,替老百姓谋福!”
      不知何时,风起了,穆庭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深吸口气,缓缓坐了回去,轻声道:“布依,放过自己吧。”
      良久,布依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的家,我不会再来第二次。”
      布依转身离开,临到门口时,只听穆庭道:“城防图丢了,我希望与你没有关系。”
      布依身子一顿,大步离开。
      穆庭长长吐了口气,□□已经湿了一片。那日的惨景,让他小便失禁,每当紧张之时,尿便控制不住地流出。他忽觉得一阵恶心,抬手把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 ——
      布依大步离开,等在外面的烟儿道:“布姑娘,要不要乘……”
      一个“轿”字还未出口,只见布依已飞掠起身。
      青林苑是秋月痕在皇宫暂时的居所,是秦妍公主费力为他讨来的。青林苑位于窥豹阁不免,位置清幽,少有侍卫足迹。
      布依来到时,秋月痕正在树下饮酒赏月。侍卫们见乍一出现个人,神经绷起,立即出剑训斥,待看清来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都知道秋月痕甚得秦妍公主宠爱,而这布依,也马上马便成为齐王妃。三更半夜,齐王妃却出现在了青林苑。
      秋月痕似乎对布依的到来毫不惊讶,把另一个空杯子斟满酒,以招呼一个老友般的语气道,“这是公主今日赏的葡萄酒,西域特贡,味道不错。布姑娘来尝尝。”
      布依一言不发。秋月痕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侍奉的丫环还有侍卫,脸上带着暧昧不清的神情缓缓退下。秋月痕有些无奈道:“你行事太过莽撞,深夜来访,孤男寡女的,不知还要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布依长剑出鞘,直抵秋月痕喉咙,“城防图是你拿的?”
      秋月痕微微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是聪明人,我也不骗你。城防图,确实是我拿的。不过现在已经不在我手里,我已经把它拿给了宣王。”
      楚国的亲王均有自己的封地,也有军队。但上限是一千人,仅限于封地活动。布依道:“秦英不过一千人,用这城防图何用?”
      “宣王爷手头确实无军队,但他有钱啊。不瞒你说,现在的宣王爷,可是富可敌国。”
      虎啸山庄的幕后主人便是宣王爷。秦英这几年通过虎啸山庄敛财无数,又秘密铸造兵器,秦放本可利用虎啸山庄给秦英致命一击,但为了保护布依,只得与秦英做了交易。
      联想到近年来秦英与各国使者来往密切,布依不由背脊发凉,“秦英想要勾结外国势力,逼迫秦好退位?”
      秋月痕倒也爽快,坦白道:“没错。宣王爷已经等不到秦好病死了。况且秦好现在已经有所警惕,宣王爷在国外的秘密据点,被端掉几个。况且,那些被收买的雇拥军,天天都拿钱养着,虎啸山庄没了,宣王爷的进账大头没了,这段时间来只出不进,宣王爷可伤脑袋了。”
      雇佣军,大都是在国内犯了刑法逃逸出来的,在各力边界的灰色地界行动。认钱不认人嗜杀成性。
      布依道:“这是引狼入室!”
      秋月痕道:“是又如何?”
      布依目光一凛,道:“秦英没这胆量也没这心机,是你怂勇的。你究竟是谁,又听命于谁?”长剑用力,秋月痕白皙的脖颈上血珠渗出。
      秋月痕却毫无惧色,定定地看着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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