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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露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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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重叠翠,林鸟飞徘徊。
浑厚悠长的钟声带着一股古朴的风韵也不知已经在东景山上回荡了几重,一声一声缓慢的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然来临。熹微的晨光透过一层层树影落下斑驳的光点,散落进并不封闭的山洞,露水还带着春夜的寒意泛着晶莹的光泽,沿着石壁慢慢的滚动。
微卷的睫毛就好似刚要展翅的蝶翼一般轻轻的颤抖,俊秀的眉间也跟着皱紧,像是被这晨光扰了一夜还没做完的好梦似的,靠在洞口的苏敛澈轻哼了几声,终于是万般无奈的睁开了眼。
四下看了看,其他人也都起的差不多了,搞不好他是最后一个。
一脸惺忪的睡意还没褪去,衣裳也皱皱巴巴的不像样子,身上找不见一点儿平日里翩翩公子的影子。早就醒来的苏瑾善看着他这一副孩子似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虽说两人从小就住在一起,可是自打他四岁那年两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院以后,便从没见过他这邋遢的模样了。
递过一方浸湿了的雪白丝帕,苏瑾善仍是一脸宠溺的盯着苏敛澈看,眸光里满是温柔。这副样子若是对着哪个少女,人家姑娘肯定二话不说要以身相许,非他不嫁了,苏敛澈心里想着,但依旧是被盯的有些窘迫,一丝诡异的红晕少有的浮上了俊脸。
“哥…别看我了…”苏敛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这么盯着看,实在是很没面子。苏瑾善看他这一脸娇羞好似大姑娘似的表情更得趣了,心想:自己的弟弟怎么那么可爱呢!!!接着笑的像只狐狸似的道:“看看怎么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再说了,我都多少年没看见你这么可爱的样子了。”
刚刚抬腿要走出去的蓝宿听到这句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刚站定就一脸惊悚的往回奔去,直直跑到了柳振旁边蹲了下来。可能是听到的话太过有冲击性,“什么样我没见过”“可爱”这…这都什么啊,蓝宿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直勾勾的瞪着柳振,颤颤巍巍地问道:“什么情况?”柳振看看他张震惊过度的脸,再看看前面紧挨着的两兄弟,便是一脸了悟。曾几何时,他也无数次的怀疑这两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不是也像传说中有“怪癖”的皇室那样,有着…呃…龙阳之好…可是后来通过年复一年的接触,时间便给了他答案。
一脸的淡然如水,柳振拍了拍蓝宿的肩膀以示安慰,云淡风轻的道:“习惯就好,二皇子他…恋弟而已。”接着就在某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走远了,留蓝宿一人蹲在角落里凌乱。恋弟!?那个温润如玉,淡雅如莲的二皇子!?简直没有比这更奇异的事情了…直到再一次上路,蓝宿脑子里都没有别的事情了。
沿着盘桓的山路,一行人缓缓的向山上的目的地行进着,春日暖阳照的人也懒洋洋的没什么精气神,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完全不见了刚出发时的活泼,只有偶尔吹起微风时树叶的沙沙作响,还有山鸟不厌其烦的啼鸣,哒哒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的寂寥。
越是向山上行去,苏敛澈心中越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又说不上来。这怪异的感觉弄得他越发的浮躁,甚至还有些许的不安,两条眉毛纠结的都快要拧在一起了也全然不知。苏瑾善见状便悄悄策马靠了过来,关心道:“你不舒服么?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苏敛澈摇摇头:“不是,我总觉得有些怪,哪里不太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你是看没人上山来白露寺上香才觉得奇怪的吧?”苏瑾善微微笑着,说话的语气好像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苏敛澈只觉得一路上压在自己心口的阴霾被一扫而光,有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感觉,连说了好几声:“对,对,对!”头也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苏瑾善的唇角又扬起了几分,轻声解释道:“父皇怎么可能只派如此少的侍卫和暗卫来守着这么十来个人,此次帝师陆云飞云游归来被父皇封了个院长的职位,父皇也与白露寺的住持一真大师谈妥这个月内白露寺不对平民开放,几条山路的入口处也都加强了戒备,还有,好像还在白露寺后方建了个新的书院…”
苏敛澈心中大呼不好。陆云飞,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在当今圣上继位之后,无论如何不愿入朝为官,便借口参破红尘,要了却凡俗之事,躲进白露寺清修去了。奈何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苏毅意志不是一般的坚定,隔三差五就要兴师动众的上一次东景山来请他这位老师。在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打扰清修之后,陆云飞终于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趁着月黑风高夜,遁走他乡了,美名其曰:四海云游。
终于过了二十年后,陆云飞又一次回到了衡阳白露寺,终还是没能逃过皇上的魔爪,第二日就收到一块御赐大匾“白露书院”,外加圣旨一张,命他负责今年皇家书院的春日讲学,连一个让人家拒绝的机会都不给。苏敛澈从小就听闻这位老先生不是一般的难搞,脾气怪,人又严厉,此时肯定还有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就连老爹那么英勇的人提起来他来都是讳莫如深,搞来这么一个老头来教他们,想想还是很恐怖的。
正想着,就见道路两旁不知何时多了些白石栏杆,上面的雕刻是古朴简约的流云样式,隔一段还会有一个白石灯笼穿插在其间,想来夜晚的山路也是有光亮的。再一抬头,就已经能瞧见白露寺大殿挺拔的飞檐了,上面似乎已经长了些许青苔,一副疏于打理的样子格格不入。再走一段,山路已经不再是上坡,而化为了一片平坦开阔的平台,向远处望去就能看见衡阳城鳞次栉比的房屋缩成一纸绘卷,远远地听不见平日的喧嚣。十来个人都下了马欣赏着这难得的景色,吸着山顶清新的空气,大呼痛快。
正在他们享受之际,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各位公子,请随我来。”众人齐齐循声看过去,便看见一个身着青色僧衣的小沙弥,单手竖在胸口,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引着众人向白露寺大门走去。刚进了寺门,便又来了几个年长的和尚把马都迁走了,侍卫也都被带走,转眼偌大的空地只剩那个水灵灵的小沙弥和这一众少年了,童声再度响起:“小僧圆悟,奉住持之名带各位去休息。”
在白露寺里兜兜转转,圆悟已经领他们把整个寺庙参观个便了,终于来到住宿的房间,这一群公子少爷的却是傻了眼。眼前一个大屋子里只有一张长长的通铺,上面铺着的毯子被褥看起来也是粗糙单薄,刹那间屋子里哀叫连天:“这…这都什么啊!”“白露寺这么大个寺,怎么这么寒酸!!”“我要回家啊啊啊!!”圆悟连忙道:“各位且先休息,我去通报住持和修士一声...”岂料所有人都没听到似的,继续撒娇耍赖。
圆悟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一群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头的哥哥们又哭又叫的样子,小脸就像做错了事似的“腾”的一下变红了,手足无措的咱在门旁。突然光溜溜的小脑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抬头就看见一张煞是好看的脸,正冲着他笑。圆悟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刚才他在人群前面也没有挨张脸的仔细看,现在自然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头上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好看的人道:“他们总是这样,没事的。话说小师傅,是不是该吃饭了,嗯?”
苏敛澈看着圆悟站在门口满脸通红的样子,就不自觉的去安慰起来了。记忆中自己小的时候,犯了错,受了委屈,又或者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哥哥和母妃都会过来摸他的头,说来也是神奇,只要一被摸头,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摸着圆悟光溜溜的脑袋,竟然想起了馒头,想想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还有半个时辰才开饭呢,一会儿我再过来带你们去饭堂,你们先收拾一下行李吧!”光头被陌生人摸了半天,圆悟的脸非但没好转反而更红了,扔下一句话就逃也似的跑远了。
苏明禛从外院走进了,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自然认为是苏敛澈又犯了病,欺负人家小孩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把苏敛澈的剑随手扔了过来。苏明禛走路总像带着一阵风似的,嗯,罡风,苏敛澈在心里如此评价。就在他进屋那一瞬间,快步走过他身旁的苏明禛又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这些天你最好老实一些!剑收好,平时不要拿出来!”
苏敛澈不以为然的把剑抛在靠窗的床位上,早早的把自己相中的位置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