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收买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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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晕死过去的陈老太太最终还是顽强的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半喘着气回到人间，继续顽强勇敢、不折不挠的面对人生的打击和折磨，以及后面诡异的平静。
暴风雨前罕见的宁静。
在粮食和银子都凑齐的那一天，陈家终于面对财政支出的第一个难关。无奈之下，只能缩减人口，毕竟这些江湖刀口舔生的家伙一向是认钱不认人，陈老太太宁可先招呼人家走了，等钱财周转了再请回来，也不敢欠下人情。这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天知道将来要敲诈几分利息。
幸好，半残不死的陈开天被人抬了回来，虽然身子瘦了一圈，喉咙也肿大不堪，发不出一丝声音，但是至少保住了小命。与此同时，陈家派出去打通关节，联络四方官员的人马也接二连三的回到了陈家坞壁，除了去长安联系的人马还未有消息，其余的都是无奈而回。
那群官痞子，吞了银子，却吐不出一丝唾沫。带回来的信儿也如出一辙，都是劝说她们陈家好好忍忍，等着这一位县令大人三年期满，拍拍屁股走人再说。毕竟地头蛇是长年蛰伏的，这条强龙也就是偶尔路过，刮刮地皮而已。陈老太太纵然满腔愤恨，也无可奈何。到最后只能感慨，有的时候银子也不是万能的。
谁愿意为了保住一方早就脱离官场的小小乡绅和北唐的太傅甚至是边疆军将为敌呢？更何况，是一位在科考上大出风头，被皇帝陛下亲命为直臣的地方官。
当陈开天清醒过来，哀嚎着要给小贼好看，陈家老太太难得撇过脸，让管家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打得陈开天晕头转向，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睛，以为眼前是换了张皮的小贼。
陈老太太不停地咳嗽，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死气洋溢了面孔，“如今，……如今，只能忍。”
陈开天怒了，“忍，他妈的心口上插把刀吗？让小贼在老娘头上撒尿？不干不干！死都不干！”
啪——又是一声巴掌。这下好了，左右对称了！
陈开天怒视陈尽力，对方为难的缩了缩手，哈腰曲背的比划了一下陈大家主。
“咳咳咳——我为什么对小贼低头？为什么！”陈老太太眼神里怒火汹涌，恨不得把这块心肝肉剁成一块一块拿去喂猪，偏偏还是舍不得，“还不是为了保你一条小命吗！小贼根底不在浮阳，可以破罐子破摔。可是陈家只有你一根独苗！陈家可以灭，香火……香火……香火不能……灭！”鸡爪一样干枯的爪子大力的抓住陈开天的肥掌，绿油油的眼神像鬼火一样，看的陈开天脖子上一阵冰凉。
“现在无论是斗势还是斗实力，咱们都不如小贼。长安的棋太远了，一时半伙也救不了急，只能忍了。记住，无论如何，也要忍。”
陈忠正说到一个忍字，自己先郁闷了，多少年了，她都从来没有碰过这个字眼。甚至连怎么写都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临到死还要挖出来祭奠祭奠。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忍还能如何？
谁叫自己的女儿孙女都不争气呢！为了陈家的香火，她陈忠正也只能低头。
“听着。”她对陈开天认真嘱咐，也对陈尽力下命令，“从今往后，不要再去县城惹事。最好一人一马都不可去县城。没事，就把大门给我管住了！天下贪官都爱钱，又好名。不要把把柄送到小贼手里，这十万两银子就当是买个平安了！”
想了想，她感到喉咙口一阵腥味，沉沉的叹口气，“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家老大发了话，陈尽力也只能把小小姐的意愿摆到角落里，一折不扣的执行家主的命令，加上陈开天身上的伤势严重，落了个残疾的后遗症，一时间自尊心受创，竟然也歇息了寻花问柳的喜好，每天关在家中长吁短叹去了。
浮阳县因此出现了几十年来难得的良好治安。
鸡飞狗跳没了，强抢良男没了，白吃白喝没了……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太平了，干净了……
而浮阳县的老百姓却是感到越发不安了。
但是暗中百姓们的眼光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这位暂住巧儿客栈，一抓一放陈霸王，怒而劈碎陈于尧的县令大人接下来会干什么。纵然长年受到欺压的她们已经习惯了风淡云清，并不奢望这位新来的小县令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么大的好处。在她们淳朴的想法里只是幻想着这位青天大人能够打压一番陈家的气焰，别让陈家把人不当人，往死里逼就行了。
结果，县衙出动了一群许久不见的刀兵吏们。她们在一位笑容如花，眼角儿一瞥就能让人眼红耳炽的贵族女子身后绕着浮阳县走了个遍，而后在已经初具规模的县衙旧址上张贴了一份通告。
看不懂？
没事，那位比画像上的菩萨还长的漂亮的仕女每日都端坐在昭示旁，细声细语的和观看的人解释呢。
慢慢地，浮阳县的老百姓从开始的视之如瘟疫，到躲躲闪闪，到后来的光明正大，走近了这位漂亮的不摆官架子的彭县丞。
也终于让这一纸通告在浮阳县炸开了锅！
县令大人竟然无偿发放给百姓粮食。而且这粮食还是从陈家拉出来的，作为当初陈家拉壮丁修建坞壁的回馈！
看着一车一车从陈家大门拉出来的粮食，浮阳县的老百姓吓得大门都不敢迈出去。这有多少粮食？据说是十万石。哦，不是，陈家还欠了县令大人一笔钱财，据说用粮食抵押了，足足有十五万石的粮食。妈呀，这要是真发给每个人该有多少粮食啊！
当大喜将临到人头上的时候，有点理智的人都会感到惶恐，推拒一番，所以浮阳县百姓的这一番举动早就在彭县丞的算计中。她也不慌张，把这件事扔给无所事事的苏县令，自己蹲到一旁看戏去了。
官府信誉度问题啊！
苏肉丸啃着包子听了彭魔女漫不经心的回报，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很无耻的照搬了历史上著名的树威世间。再一次贴了一张告示，直道是浮阳县的界碑屡遭风雨侵袭，字迹模糊，父母官大人本想修缮一番，然窘与缺乏人力，若有人好心搬运到县衙，重赏五十金。
五十金，对浮阳县人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一笔大财。有了这笔钱，可以每天早上买个包子扔个包子，晚上上半夜睡家里的男人，下半夜去睡窑子里的男人，起来茅厕还可以找个小情人调戏一番。
简直就是一夜发达！
苏肉丸应该庆幸，北唐之前的历史文化在第一任女帝称霸后传习到第三代，就遇到了一位如同秦始皇的宏伟帝王，如出一辙的焚书坑儒，将一切旧的历史毁灭性打击一番，全部化作了说书人口中的也许，曾经，神话。
所以这种用得老土的招数仍然有人会中招。
当那位马大哈县尉安排的托子，战战兢兢的将浮阳界碑扛回了县衙门口，几乎晕厥的从笑得又嫉又恨的马大哈手中接过了实实在在的五十金后，她做了一位遇到横财的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情。逢人便说，闲暇便道，把这个奇遇夸张了好几倍，更是将领奖瞬间的感受升级为四方神明出动、彩乐飘飘、五彩光芒笼罩等等传奇神话，以不折不饶的祥林嫂精神为苏肉丸执政浮阳县打下了坚持的政府信任基础。
浮阳县的老百姓看向县衙的目光一夜之间换了个模样，透出出一种隐晦的炽热，压抑的像是一团等待爆发的山火。
只等着一点风向，就可形成燎原之态。
彭魔女犀利的目光将苏肉丸解剖了不下几十次，喃喃自语道，“不会啊！难道真是我看走了眼？这家伙原来是深藏不露？”细细研究，无果，不再和自己的识人能力作对，挥挥衣袖去解决粮食的发放问题。
一车一车的粮食很快发放到乡民的家中，加上彭玉曼特有的蛊惑性的笑容，当场让一些见识狭小的乡民扑通跪倒在地，大喊“菩萨啊菩萨！”很快，浮阳县的菩萨都统一了模样，挂着一只诡异的蝎子耳铛，眉眼弯弯，笑得懒散又勾魂的样子。
长年的剥削造成了浮阳县内百分之九十的人群还处在温饱线下，家里揭不开锅，有上顿没有下顿的事情比比皆是，如今确认了县令大人的真诚，再看到发放到手中的粮食，很快对饥饿的惧怕超过了对陈家的恐惧。
招惹了陈家，可能生不如死，但是眼睁睁看着粮食不收下，马上会被馋死。
接下来，县令大人再次下令发放银子的时候，百姓纵然惊讶，但是领受的时候却稍稍忐忑了些。心里活络的一些人更是看出了些名堂，这位大人可不是以前那些为陈家卖命的家伙，指不定能为死水一滩的浮阳县带来点波动。
结果，只是三天的时间，五万两白银，十五万石粮食就发放完毕，效率之快，成果之好，完全颠覆了苏肉丸心目中对于政府机关办事的预计心理底线，忍不住逮住彭魔女询问其中是否有猫腻，是否有她中饱私囊。
彭魔女狠狠捏了她最近被鸡汤保养得珠圆玉润的脸蛋，皮笑肉不笑，“你姐姐我出马，还会有篓子？不过小小的浮阳县，还能难得到我？”她恶意的笑笑了，靠近，倾吐一口香气，“当年我长姐高居丞相一职，家中邸报折奏皆是我查的手，你可曾见北唐出过大事？哼哼，也就你，杀机还用宰牛刀！”吐完气，晃动着手里的扇子，慢悠悠的摇曳而去。
彪悍滴！
苏肉丸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这都是什么来头啊！一介宰相之才，竟然因为人品不过关被推拒在北唐官场之外。彭喆好狠的心啊！自家亲妹妹也不提携一把。难怪陛下选了她做太傅。
接下来彭魔女又要用什么手段呢？是不是和她构想的一个样？哎，考课可是马上就要到了啊！需要交纳的赋税和银子有要从哪里拿？
胡思乱想中——
啪嗒！
她很自觉的伸出双臂，左上空扑腾下一只肥胖的小白鸟，欢叫一声，极其笨拙的滚动着从半空中砸落下来。
它身后一只鹞子鄙夷的瞪了它一样，姿态优美的在空中画了个圈，而后不带烟火气的俯冲下来，嗖然顿立，轻轻的落到苏肉丸的肩膀上，从爪子上啄下携带的纸条，梳理自己的羽毛，顺带再一次对那只砸落到地上激起灰尘的肉团狠狠鄙视了一番。
苏肉丸心疼的蹲下身体，将滚成土黄色的小家伙小心捏起，抖了抖，“白羽啊白羽，好容易学会了飞，你怎么老是学不会降落呢？”
白羽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从她的指尖扭动下来，扑进她的怀中撒娇的滚动了一下，在苏县令抽经的笑容中把她的白衣滚成一片土黄色。
苏肉丸无奈的将这只变种的天空之王搂在怀里，从它肥短的小爪子上拆下已经斑驳不堪的信条，将两封短信摊开。
白羽带来的是龙少的信函。很简单，不过是几行字，衣好，食好，战备中。一百零一遍的让她不要再写信了。
自动忽略！
想当初，她就是论坛上灌水的第一猛将，教书育人的好习惯自然是唐僧式的唠叨，难得有人可以发牢骚，又不会讽刺打断，针锋相对，她才不要理会。
另一封则是长安来信。
清秀细腻的小楷，散发淡淡香气的印花纹笺纸，带着精心描绘的心思和游离的试探，也只是些浅薄小词，其中情绪自制、情感萧条，但读来仍是无端的令人回味。
这是王彦方第五十三首诗词了。从她出长安开始，隔几日就会有来信，几乎没有断绝过。每首诗词之末总会淡淡提到长安的天气，随后一句，劝君加餐饭，日冷无故人。无限温暖和心酸。
从一开始收到王彦方诗词的惊讶和不解，仔细核对当日收到那一张纸条的字迹后才相信对方可能是一时无聊，到如今总有期待，忍不住也回复一两首填鸭之作，在语言学和诗词学上很明显，王彦方的造诣比她深邃不知多少。偶尔有惊艳所做大抵也是她改变的名人诗词，纵然被夸奖也是及不好意思的。
渐渐的，似乎能够感受到长安那位清冷儒雅的男子有着怎样惊艳绝伦的才华，这种被主流社会推崇的天赋，却不知为何，被萧索冰冷的尘世打磨成了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眸。
王彦方。
苏肉丸抚摸纸上的字迹，闭上眼，鼻尖是信笺上浮动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闪动，脑海里想不起那个人详细的面孔，反复出现的反而是他胸膛上一抹麦色的肌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身体深处有一股热潮汹涌而去。
我的天！
她狼狈的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手上的信笺，下一刻像是被火焰烫到一般慌忙扔在一旁，心中悸动的情绪一时半伙却是压抑不下来。
她疯了吗？
低低的哀嚎一声！
苏肉丸坚决不肯承认，死都不会承认的，彭魔女日日夜夜在她耳边嘲笑的一个理论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她，一介县令，浮阳县的父母官，主掌握方圆百里生杀大全说一不二的七品官员——
终于到发春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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