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各展神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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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曼是将明未明时候到巧儿客栈，当时她脸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唇印，衣衫褴褛，还被抓的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活像是半路被贼客打劫了一番。
苏大小姐被她激烈的砸门声从梦中惊醒，开门一看，差点就当着她的面把门砸了回去。定眼一看，回想了半响，才十分惊愕的接住往下掉的下巴，“姐姐，您被劫色了？谁干的？”
彭大魔女撩了撩额发，磨了磨牙，“我说，这个陈家无论如何也要灭了她。她们实在是丧尽天良，丧尽天良！”
苏肉丸左看看，右看看，撑住下巴，伸出两个指头，“姐姐，这是几根指头？”
紧紧抓住挥动的爪子，彭玉曼一脸严肃道，“苏小妹，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一句话。为了还浮阳县百姓一方青天，姐姐我这把老骨头就交到你手里了！我与陈家……势，不，两，立！”最后那四个字当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切切戳戳，极尽怨恨。
苏县令耸耸鼻子，隐约的劣质香粉气弥漫而来，不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姐姐是去烟花之地赏花去了！怎么？不和姐姐的胃口？”
彭魔女号称无美不眠，平日里路程极赶，也能抽空勾搭上什么闺怨男儿、酒楼歌妓、窑子小倌之类的寂寞美人你侬我侬，如今到了这偏僻山野的，要找个美人自然是难上加难。
“什么胃口？那楼中的花魁粉头只要姿容尚可，就早早被陈家人带入府中，剩下的都是些残花败柳、惨不忍睹！想我彭玉曼纵横烟花地二十余年，蓝颜知已遍布长安，尚且不曾如今日这般狼狈。遇到的尽是些饥渴悍男，虎背熊腰的，令人心惊胆战。”彭玉曼越说越怒，闭上眼，都是那些粗壮的大腿和凶悍的媚眼，还有数十张贴在自己身上肆虐的喘着臭气的血盆大口，顿时，胸腹口一股酸气汹涌着，欲呕未呕。
色字头上一把刀。
本以为三少走了，这位大姐也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没想到如今欲壑难填，倒是把陈家记恨上了。
苏肉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懒道，“姐姐的心意，雅言记下了。天色尚早，待我回去再与周公厮杀一番，明日再好好向姐姐讨教一番。”说完，就要关门。
猛听得一声怒吼，“苏雅言，事到临头，你还想躲着不成？”
苏肉丸翻翻白眼，“天大的事，也没有睡觉大。皇帝老子来了，也要本县令清醒再说。”
彭玉曼诡秘一笑，一只手伸出，拽住了苏肉丸的耳朵，一百八十度的扭转，当场激起了苏县令的呼痛声，“清醒了吗？”她凉凉的问。
县城东南五十多里路有一块平原。此处四周皆是陡崖峭壁，青衫叠翠，包围出这一块深藏在深山中的桃园圣地。此处土壤肥沃，作物繁多，秋末时节远远望去，几乎是一片金麦汇集成的海洋。风吹过时，麦浪此起彼伏，在微微的晨光里定格成柔美富饶的画面。
视线顺着麦浪飘荡，就会到达一块突出的大丘陵，而陈家的坞壁就坐落在上面。威严沉稳，金碧辉煌。
整座坞壁的规格完全达到了军事城堡的最高要求，它的四周是高大城墙，用长三尺宽一尺厚一尺的规整的青石砌成，四隅兼有角楼，城门上有望楼，院中构筑有三五层的高楼。此外，据说坞壁内还兼有粮仓、库房。不仅供陈家自己自保，还特意出资请了不少习武之人住在其中，好酒好菜好银子的招待她们。而她们则替陈家守城以作回报。
久而久之，如此规模的坞壁就像是一座大山牢牢的压在浮阳县人的头上。哪怕是那一日浮阳县人暴动了，只要人力分配得当，防御得法，她们陈家就可以在坞壁中高枕无忧，简直就是个无可撼动的壁垒。
苏肉丸眯了眼，立马远眺，对这座城堡伸出手比划来，比划去，笑道，“就这么点屁大的山沟，她们陈家还破费心里啊，建了这样宏伟的城堡。当真是有钱！”小算盘飞快的运转，如果把这块地方折价买了，能换成多少白银，多少粮食，多少民心。
“哼哼，看来陈家还有个聪明人呐。知道坏事做尽了，要遭报应，才费心机修葺这样的坞壁。也不知道垫了多少人命。”
彭玉曼总是一针见血，这坞壁正是陈家家主陈忠正顾念到自家女儿孙女不成器，为了保家护口，逼着手下掌控的佃户们出力。反正石头是现成的，只要有了人力，就可以筑城、搬运、堆砌，甚至是活活累死了人也不许要她们陈家出钱补偿。
按照陈家的逻辑，那些泥腿子，欠她们陈家的租子还没有缴纳干净，就两腿一蹬到下面享福去了，哪有那么便宜。她们的丈夫、女儿、儿子，只要是人，都统统要去修城。
这陈家坞壁建了不下二十年，每块石头下几乎都埋着一具尸骨，简直就是用森森白骨、片片人肉累积起来的邪恶祭坛。
彭玉曼厌恶的甩了甩马鞭，转头对苏肉丸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修葺县衙？要不要也学学她们陈家的威风？”似乎只要她敢说一个对字，马上就抽过去。
苏肉丸白了她一眼，“本县令一穷二白，除了一身袍子，一块县衙大印，就剩下大好头颅一块，暂时还不想搬家。这个县衙，不急。”
“哦！”彭玉曼眼中精光一闪，饶有兴致问，“难道你还等着财神爷下凡，亲自给你送钱来？”
财神爷？得，又是隐指咱苏家的底子，我呸，就算咱苏家家底不薄，也不是这样砸钱挥霍的，更何况三年一过，这银子就都成了沉没成本，严爹爹还不打断咱的小蹄子！
苏肉丸苦了脸，老老实实道，“我本是想着参陈家一本，将县衙如此破败的罪因全部归结到她们陈家头上。可回头想想，恐怕这县衙早就设在了陈家的坞壁里。上一道折子入尚书省也要层层而上，起码两个月。可赋税考课却进在咫尺了。只怕倒霉的还是我这个没有根基的县令。”
彭玉曼点点头，又摇摇头，“苏小妹啊，你还没有看明白。”
“恩？”
彭玉曼盯着远处的陈家坞壁，冷冷道，“你只看到一点。这浮阳县县令典卖县衙物资辞官而逃，一方父母官治公的府衙破败如乱坟岗，这都说明了什么？这都说明这个陈家早就取代了官府管子浮阳县了。你说，她不过是前前前任的户部侍郎，就算是丞相，对朝堂的影响也早就消散了，哪里还可以这般嚣张跋扈？她们陈家后面有人呐！”
苏肉丸所有所思，这些官场内的小九九她还真不如彭魔女来的精通，于是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真挚了。
“你不修县衙，是错打错着。我们打了陈家的孙女，杀了陈家女儿，她们自己动不了手，自然会请出后面撑腰的人。这个时候，破烂一样的县衙就是我们的依仗。一张可以堵住她们嘴巴，逼她们闭嘴的决胜牌。”
在来浮阳县的漫漫旅途中，苏大小姐早就发明了娱乐身心的桥牌，虽然是画在不太雅观的草纸上，但是其功能还是未见减少，这决胜牌一说正是从此处而来。
苏大小姐恍然大悟，“苦肉计？”
也许是她的神色过于明显，彭玉曼勾起唇角，微微阖眼，笑得是风情万种，智珠在握，“错！兵无定势，将无定计，只要能让陈家乖乖把钱吐出来，美人计也未尝不可。”
一句惊人，令全神贯注认真学习官场秘籍的苏肉丸苏县令差一点从马背上失脚掉下来。
陈家坞壁，卧室内。
仰躺在九层锦缎湘绣芙蓉被上形容枯槁如一具脱水僵尸的陈大家主，喉咙口抖了一抖，颤颤悠悠的吊过一口气来。刚刚从死亡的边缘爬出来的陈忠正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流，身子不停颤抖着像是个震动中的筛子，又如被雷电活活劈了几百下，全身上下都是静电匍匐的景象。
着实可怜。
不过联想到这位老太太已经高寿八十二，再加上一生为非作歹，抄家灭族的事情也不下个位数，能有这样的长命，已经算是老天不开眼了。
一炷香的时间，陈大家主回复了平静，一双狼眼里又放射出森冷的绿光。纵然年纪已大，眼珠子浑浊不堪，但是从耷拉着的眼皮底下投射出的阴毒的幽光却越显得狠厉。她眼珠子一转，扫到床边耷拉脑袋站着，不知所措的三个女儿，心口怒火一烧，差点又被气晕过去。
废物，四个废物！这四个他爹的就是拿来便宜别人的王八羔子！带着百来号人还被人剁了，一群手下还他爹的都不战而逃。老娘的脸面都让她们给丢光了。
纵然再痛恨她们，可毕竟也是自己的亲身女儿，陈老太太气愤过后，也只能沉沉的叹息，除了无能为力，还能如何。
眼不见为净！
陈老太太的眼皮久久没有撩起，房间内的气压越来越低，站在床边的三个富态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蠕动了半活儿，始终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声。
许久，陈老太太才有气无力的开了金口。
“陈尽力呢？给我滚过来！”
一个贼眉鼠眼的矮子蹑手蹑脚到了陈老太太跟前，神色不安，手脚也在打着哆嗦。她就是陈家的官家陈尽力，也是陈开天的心腹。
陈老太太治下颇为严厉，积威也深，平日里手下的都是战战兢兢做事。哪里知道陈于尧被剁成肉酱的消息一传回来，老太太当朝吐了口血晕死过去，一条老命去了大半。这偌大的陈家，老太太可是顶梁柱，万一真的挂了，她们这些陈家的仆从，还不被乡里乡亲们趁机乱棍打死。
“那……新来的……新来的县令，叫什么名？”
陈尽力额头上冷汗直冒，迟疑了很久，才结结巴巴回答，“老老老老祖宗，小的……小的不知。”天哪，她只感到棍子就要打到屁股上了，呼啦呼啦的，肯定会断了半条小命的。
陈老太太此时也没有力气发怒了，无力的摆了摆手，“你备好一万两银子。记住，是现银。去见刺史大人。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她顿了顿，眼睛里寒光一线，枯瘦的手紧紧抓住陈尽力的手腕，死死盯着她，“记住，不许漏下一个字，也不许多添一个字。原原本本的说！”
一万两银子！陈尽力咂舌，这已经是陈家一年的净收入了，平日哪里会平白便宜了这些贪官！不过既然是主子吩咐的，她就拼命点头，发誓要把这项任务做得一丝不差。
陈家坞壁的红漆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几辆马车从里面缓缓驶出，车轮子深深的轧入黄泥地，显然是承载了十分沉重的物品。一队人马手持木棍大刀紧张的护卫在车马旁边，一个瘦小的矮子吆喝着，关上城门，关上城门，像极了电影场景中过场的小兵和旁白。
彭玉曼微微一笑，指着这群人马道，“看，送礼的队伍，啧啧，就这架势，也不下于千两白银了。看来陈忠正陈侍郎还是一如当年的狠辣，当断即断，不受其乱。”
耳边的宝石蝎珰在越来越明亮的日光里闪耀着无比华贵的光芒，衬托着一夜未眠眼袋乌黑的彭玉曼一身妖娆气势如妖孽降世。她恶意的露出一口白牙，贴在苏县令的耳边低喃。
“苏大人，有兴趣落草为寇吗？”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各展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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