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宴会秘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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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行宴时，南山书院大集僚属，设宾主，陈祭品，备管弦，行乡饮酒，歌《鹿鸣》诗，欢送南山书院的全体学子赴东海郡登州郡府赴考，在场的众多学子在《鹿鸣》的歌声中，接受院长的祝酒，纷纷言明发誓登瀛洲报效国家的美好愿景，更表示一定考出南山人的风格，考出南山人的面子。
旁观的百姓们对这些代表着当地人精华所在的读书人更是报以了百分之百的热情，他们口中吟诵祝福诗，手里拿着高僧开过光的器皿陈列的净水，在每位考生身上沾着柳枝统统撒了一遍，那种场景真真鼓动着每位学子奋发博取功名的憧憬，纷纷吟诗颂词以表心意，更是将在场的气氛退到了一个高潮，一时间，鱼水尽欢，天下大同！
苏雅言百无聊赖的耷拉着脑袋，看这群人激动万分的行礼、打气、作诗、发誓，有个性情激昂的女子估计是喝多了酒，一时间激动起来，竟然脱了外袍，袒胸露乳在书院里狂奔起来，大吼着，“十年寒窗无人知，一榜成名天下晓。姑奶奶一定要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刚刚喊完，就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躺到了地上。很快，有仆从见怪不怪的赶过来，抬起她的头脚，拖到一旁树荫下去，用掺了辣椒水的冷水一充，马上就醒过来，继续疯。
人群里，颇为瞩目的倒是一个褐袍麻衣，看上去像个农妇的中年妇女，她蹲坐在地上，扒了几口烟枪，神态自若的仿佛是自家的田地里偶尔休憩一下。她笑眯眯的打量着着每一位学生，在看到苏雅言扫过的目光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站起身，悠悠晃荡过来。
“可是苏老友的千金？”
此妇衣着贫寒，仪态不端，肤色黝黑近乎紫红，显然是常年在日光下活动或劳作所致，寻常人见了，只会暗笑一下，又来个乡巴佬，苏雅言却不认为，一个真正的农妇，是不会有她这一双手，光滑细致，仅仅在无名指指节上藏着老茧，分明是长年工笔习从书法或是手雕的印记。
她恭恭敬敬回了个礼，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不想是家母的旧友，还恳请长者告知姓名，以免雅言失礼。”
农妇叭了一口烟枪，吐出个浓密的烟圈，一口薰黄的牙齿笑起来仿佛是金子铸造一般，格外亮闪闪。“得，一看这小模样，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不过，就是纯了点，你说，明明是头笑面虎，怎么会生出个小白兔呢？怪了，怪了！”
说到后来，笑眯眯的凑近，冲着苏小姐吐了口烟，看她憋得小脸涨红涨红，才复手捏了一把脸上的奶肉，得意道，“过瘾，过瘾。你母亲当年和我同窗时，就吃不得亏，小脸蛋上虽然标致，偏偏不能下手。当初那严韬严美人也是我先看上的，没想到被你母亲半途杀出，令我后悔莫及啊！”
苏雅言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让母亲提起她名字都会暴跳如雷，指天骂娘声称要把她剁碎了喂猪的姚世锦，如今江东郡福州老字号宇泰玉器行的大当家啊！
话说当年这位姚世锦可是个奇人，她本是官宦人家，因官场倾轧，家主失意告老，定下祖训，可读书，需明礼，然不可涉名利场。所以养了个异类，喜着短衣短衫，草鞋蓑帽，柱杖而行江湖，吟诗而阅山河，一等一的潇洒人物。加上苏哲一心想将家中殖货事业发扬光大，也以游学的名义探访天下，没想到偶遇姚世锦，秉烛夜谈，竟成莫逆之交，后两人从一师名下，共同窗之情。
没料想，一日，姚世锦在塞外虎跃龙腾时，忽传家中信讯，说有意为她结亲，劝她速回。不然，就断了她的银钱，让她常常无依无靠的大好滋味。姚世锦号称是第一等的风流客，赏第一等的风流景，交第一等的红尘知己，哪里肯为一株不知道什么货色的树木，断了自己的美色森林，于是恶向胆边生，竟然出主意让苏哲去‘勾引’自己的准未婚夫。
苏哲年少胆大，最崇尚古来义士，自然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哪里会推脱。匆匆含泪告别，就义无反顾的去行那最是艰难的‘勾引’之事。没想到，那位严公子容貌清俊，谈吐不凡，虽然身高不如时下喜好，但是进退有度，对古来史册经典皆有涉猎，一时间，两人从虚情假意上升到学术探讨，又从学术探讨上升到知己好友，最后更是从知己好友上升为浓情蜜意。
到最后，苏哲不忍隐瞒严韬，老老实实告知缘由，重点突出自己倾慕已久、日久生情、无法自拔的心态，将他捧为天人。严韬一笑置之，三日后，他违逆母命婚约，逐出家门，携一箱书，一衣物，盈盈笑立于苏哲的落宿客馆门口。那次地，怎一个惊世骇俗、举世无双了得！
苏哲没有料到的是，大婚之日，姚世锦亲闻新郎所为，竟然杀入大堂，哭诉苏哲下手太快，不顾同窗之情，拉着严韬的手倾述爱慕懊悔之情，当场赠下千两黄金、珠宝玉器不计其数，竟然说是千金酬一笑，抛财为佳人。
洞房之时，闹得最厉害也是她，竟然起哄将苏哲绑了扔到房中，要求同样被倒绑双手的新郎用嘴在半个时辰内，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脱下，抛出新房来。不然，就拿扒光衣物的苏新娘游街一行。这半个时辰的风情，当真是冰火两重天，让苏哲又爱又恨。
第二日，就将姚世锦乱棍打出了苏府。
更不用说，此后经年，姚世锦年年一封情书，逢节一样信物，大致不乏感慨严韬鲜花擦错牛屎的主题，让苏哲恨不得将这个越老越不正经的家伙碎碎剁了去。
苏雅言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此女对自己母亲的危险性，不过能长年坚持不懈，将骚扰好友正夫的做法延续几十年，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想当年，我被你母亲横刀夺爱、惨绝人寰的举动刺激了，就下定决心，既然与严美人此生无缘，也要和严美人绑上关系。贤侄女啊——”姚老太笑眯眯笑眯眯盯着苏雅言，像是盯着一尊上好的原石，琢磨着怎么下手蹂躏，那眼神，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苏大小姐陡升一股危险的预感，汗毛直竖，脚步缓缓后退。“姚伯母说笑了，您难得来苏家一日，一定有意和母亲畅谈几日，不妨让夕阳领您而去。”
“不急不急，那头老猫，哪里有贤侄女你重要啊！”姚世锦越看越满意，吧嗒吧嗒把烟卷吐得格外欢快。
“想当年，苏老猫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就打定主意，严美人的女儿绝对要是我姚世锦的儿媳。所以——”
苏雅言头上神经疯狂抽动，眼前的老太婆不会是打着自己的主意吧！
“所以，老身特意带来这辈子的精华成品，让贤侄女赶紧成婚啊！”
姚世锦笑咪咪的拉住意图逃跑的苏雅言，看她微微苦着脸，笑得颇为尴尬，“得，这表情，要是在你母亲身上出现，就不枉老身走这一趟了。”
“姚伯母，婚姻大事，不能如此小觑，当由父母媒妁之言。”苏雅言力图打消这个老顽童的抽搐斗气想法。
姚老太黄牙一露，不在意的挥手，袖子里镂空镶金芙蓉满堂玉镯一闪而过，“我还不了解书老猫？我的面子她不敢不卖！不是我夸，我姚世锦的儿子知书达礼、相貌秀丽，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绣工厨艺更不在话下，那真的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等一的持家好夫婿。不信，问过你母亲就知道，她一看保证喜欢。”
就怕她老人家太喜欢，好容易结了婚，难得落了个自在，我才没那么傻，给自己挖陷阱跳下去。再说，苏雅言无言的望了望天，心中悲愤不已，我才他妈的十五岁啊，十五岁，摆到哪里都是未成年少女，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少儿不宜的事情。
“姚伯母，雅言年初已成婚，正夫是景阳龙氏。姚伯母的美意，雅言只能是心领了。”
姚世锦瞪大了双眼，一把抓着苏雅言的领子，咬牙问，“是那个被西门败类女骗身骗心，上个月脱离龙家族谱，领了八百煞虎军脱离龙家的龙南鹰？”
“什么？”苏雅言愣了，她倒是不知道龙三少什么时候竟然被龙家除名，而且，率军脱离龙家家营，这不是彻底划清了他和龙家的关系吗？“到底怎么回事？”
姚老太缓缓的露出一个奸笑，“好说好说，想知道内幕？你算是问对人了。老身刚从京城回来，其中的缘由知道的清清楚楚。不过，老身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啊！”她眼珠子一转，抛出条件，“我也不为难贤侄女，只要你和小儿见个面，闲聊琐事，熟络熟络，你看如何？”
反正这个龙南鹰可是条大龙，她才不相信，苏老猫这样刁钻狡诈之人，知道了京城里的消息，不会不知道怎么卖个人情，等他飞龙在天时候，又岂能是苏家能够束缚的？到时候，苏家的小女儿还不是要乖乖的落到她儿子手里？
先下手为强，先下手为抢啊！
苏雅言沉默了，顺服了，沉重的点了点头。
姚老太马上变了脸色，拉着她躲到角落里，低压了嗓子，“月前，西门家家门的悬匾，被人砸了。龙南鹰单枪匹马杀入西门家，将西门家的多年蓄养的家将一手废尽。在众目睽睽下，废了西门玉一身武艺，让她生不如死。将她两位姐姐欺男霸市、搜刮地皮的事情一一捅出。
最厉害的是，龙南鹰不知道从哪里挖出了个青楼小倌，撬出了此二女三年私下借着母亲的权势，卖官卖爵的丑事，圣上大怒，批了个西门不幸的条子，下旨将西门家主连降三级，对此二女终身不用。龙南鹰一闹惊天，戴着八百武将厮杀西门府如入无人之境，更是连续绊倒三位年少官宦，一时间震惊了京城。龙家为保己身，连夜将他逐出宗室，从族谱除名。”
以龙三少的性子，原先就忍下了，怎么又突然爆发？而且，他杀人自己是信得，但是他不杀人，借着别人得刀来杀人，这样的手段，苏雅言是怎么也不相信会是“单纯”到以武立世的龙三少做得出。
姚老太仿佛知道苏大小姐心里的疑惑，诡异一笑，“你不知为什么龙南鹰骤然发难，为什么不顾龙家如今的形式，而且还全然不顾后果？”
“还请姚伯母指教。”
姚世锦砸砸嘴皮子，深深吸了一口烟，“听说，我只是听说，当年龙南鹰军功之盛，与其母并肩。西门家三位败女本是寻思着败坏龙南鹰的名声，以此打压龙家的气势。这个点子，正是龙家新任的家主一手安排、怂恿的。
而且，龙庭芳当年战死沙场的时候，龙南鹰被迫调离中军，是他大姐伺候龙庭芳身旁，这其中，自然有许多猫腻。估计是，龙南鹰确定了长姐杀母卖弟以求高位的手段，所以干脆发难。他的性子，没了顾忌，哪里还管情面？这一下子，他脱离了龙家，西门家不能动他，却会记恨上龙家，算的上是一箭双雕。”
“而他会这样全然不顾，真是因为——”姚老太的声音更加小，若不是苏雅言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嘴巴，几乎就忽略了这句话，“皇帝要对西边动武了。”
苏雅言心中顿时砸响了一个巨雷。西边？是元人又进犯边疆了？
算算时间，也是到那边严冬，这几年的小打小闹虽然没有停过，但从来没有消息说会有答的战事。
“何以见得？”
“西边的互市几个月前就被下旨停了。明的是因为西面的元人又掠劫燕州，商人惊恐下纷纷逃离的寻常反应，实际上是元人那边夏时就遭了蝗灾，而今严冬大寒，必然会大军进犯。先皇几次败于元人，甚至差点被他们劫掠而去，早就成了皇家的一块心病。”
苏雅言也低声接下去，“所以早就狠了命在备战，断市是为了防西边来的耳目。算算日子，北唐皇室都要在年关去泰山祭祖，十郡兵马大都会聚集泰山处，皇帝还会巡视兵将。那时候，京城防备最是空虚，元人一定会驰马直入，力求一战夺利。”
姚老太赞许的捏了捏苏雅言的小脸蛋，“而北唐诸将，最为霸气的，谁人能抵得上‘万人屠’龙男帅？元人见其旗而丧，小儿闻其名而止啼。皇帝要想一战定居，这个先锋将、重力军是断然不能少的。加上平日里西门家自以为保皇开国有奇功，倚老卖老不说，除了对太女稍稍奉承一些，暗中不知道轻慢得罪了多少皇女王子。孰轻孰重，皇帝心里的计较，难道会不清楚？而龙南鹰战前这般恶迹，对他而言，是利大于弊。无论军功如何之高，都不会让皇帝担心，将在外，最怕的就是君王所忌。皇帝眼看着越发老迈，总是要为后人留个将种，龙南鹰虽是个男儿身，缺不乏是一个人选。他性子刚直勇武过人，杀戮无度，显然一名悍将，绝对是皇帝心中最好的刀！”
苏雅言斩钉截铁道，“这绝非三少的作为，他会杀人，但不会算计人。”
“对，玩这么漂亮的一手，算尽四方人马，除了你父严韬，别无他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宴会秘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