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阿踢仔

7、2017-4th

　　青龙警署门口立着一个小小的青石碑，上面标明了这栋民国建筑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灰砖墙壁上残留着爬山虎干枯的枝叶。从大门望进去，影壁上是红底金字的主席题词——为人民服务。
　　蒋慈溪在景山停好车后说：“你在这儿等我吧。”
　　景山转身从后排上拎过来上好的一盒精装竹叶青茶叶，实在是不明白地说：“委员长，你可真是让我开眼界了。好不容易出狱了，拎着礼物来见把你关进去的警察。幸好只让我帮你准备茶叶，我真怕你让我去订做一个写着‘为民除害’的锦旗。”
　　蒋慈溪听了只是笑，也不跟景山说原由。
　　景山见自己都这样说他了，他还是不愿意解释，景山也就不管了。挥挥手，叫蒋慈溪快去快回，自己就在这儿抽烟等他出来。
　　蒋慈溪也没说话，拎着竹叶青开车门下车去。走上青龙警署大门口的那六级阶梯后，蒋慈溪顿了顿步子，利用这一点时间把影壁看了看，发现这影壁上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已经不是金色油漆填画的了，而是做成了金属浮雕字，比十五年前更有立体感了。
　　正在蒋慈溪怀念当年的时候，一个年轻警察推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看见蒋慈溪站在门口张望，挺热心的上前来问：“大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说话的样子笑容灿烂，让人觉得像一颗小太阳似的。
　　蒋慈溪也笑着看向这个年轻警官，说：“我想找杨自远警官，不知道他在……”
　　“你找老杨啊？”蒋慈溪的话还没问完，年轻警官就热心的接过去了，“他当然在，刚才我还帮他泡茶呢。走，我带你去找他。”说完年轻警官就架好自行车，让蒋慈溪跟着他进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大哥你是找老杨有事么？老杨快退休啦，他的片区以后有我接管，我叫路小树，有事儿您找我就行。”
　　“谢谢路警官。我已经不住青龙了，今天就是来见见杨警官，向他道谢的。”蒋慈溪说完心中感慨，老严校长退休了，杨警官也快要退休了，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唯有自己还停在十五年前。
　　“哦，是老朋友。”路警官笑眯眯地给下了结论，说完便推开办公室的门，嗓门高亮地说：“老杨同志，你的老朋友来看你啦！”
　　老杨的办公桌在办公室最里边，临窗，晒太阳的时间最长。听见了路小树的这声喊他端着搪瓷大茶杯站起来朝这边望望，看见了跟在路小说后边的蒋慈溪。
　　蒋慈溪迎着老杨的目光微笑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蒋慈溪知道原由却不能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看着他。
　　老杨放下手里的搪瓷大茶杯，脚步飞快的走过来，走到蒋慈溪面前时，嘴张了一半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撇头望着路小树说：“树儿啊，林婆婆打电话说她的大花猫不见了，你不是出警去了吗？”
　　“哦，对呀。”路小树一拍脑门赶紧原路跑出去了，风风火火一点儿沉不住气。
　　蒋慈溪和老杨一起笑着目送他跑出去，老杨说：“成家了的人还老是这样不稳重，我都不敢安心退休。”
　　蒋慈溪听了笑笑，再抬头发觉老杨警官正把自己细细打量。
　　好好看了一番后，老杨伸手指指青龙警署的后院方向。
　　蒋慈溪大概还记得青龙警署房屋的布局，记得这个方向过去有个小天井，摆有石桌石椅很是僻静。老杨找这个地方和自己说话是再好不过的。
　　“蒋老师……”老杨年纪比蒋慈溪大，石椅上坐下之后，抬头望着蒋慈溪喊了他一声。三个字说得不紧不慢，话音里透着一股子沧桑劲儿。
　　听得蒋慈溪有些恍惚，恍惚地以为这日子能够回到以前一天被人喊几十次“蒋老师”的时候。毕竟也就是想想，蒋慈溪心里再想还是能记得现实的情况，嘴角的笑虽然变得有些苦涩，总也算是笑了。
　　“杨警官，我已经不是老师了，您别这样叫。叫我声小蒋就好了。”蒋慈溪说完也坐下，把那盒竹叶青放到石桌上，“我前些天出狱的，今天回来青龙想见见您和老严校长。想感谢你们。”
　　老杨看着蒋慈溪，看着他说这些话，面上颇有些动容，却是抿抿嘴稳住了，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句：“十五年……”
　　蒋慈溪不敢去看老杨的目光，把茶叶推到老杨面前，说：“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蒋老师，我是后悔了的。”老杨抬手摸摸那精美的茶叶盒子，追着蒋慈溪的目光把这话说了。
　　蒋慈溪听了之后，目光闪避开了，等了等却又是和老杨对上了，这回的笑不再像之前那样苦涩，反而有一种灿烂的光亮，带着这样的笑蒋慈溪对老杨回话说：“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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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山在车里抽烟等蒋慈溪，一支抽完开始做梁小福交代的正经事。
　　那天跟车的那小子找上门了。说起委员长的事情比谁都门清的样子，可这人就他妈没听委员长提起过。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离蹦出来的孙猴子啊？昨晚上跟梁小福讨论了一下觉得不妥，要找兄弟们打听打听。
　　一圈电话打下来，景山彻底懵圈了。不但没有人听说过这个自报家门叫“杜西韧”的家伙，而且对于委员长到底是为什么坐了这十五年苦牢都是一人一个版本，没法统一。
　　景山自认跟委员长很是亲近的，一个两人间一起住了一年半。可委员长进来的原因他是听更老的狱友说的，说什么委员长把自己家里出轨的那口子切成了块儿，现在想想很是不科学。张涛听说的版本是委员长捅死了□□女友的臭流氓。德娃子的版本更离谱，说是委员长的女学生被流氓团伙欺负，他一个人上门寻仇砍死了仨，德娃子一直把委员长当做武林大侠来敬仰的……
　　这他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的委员长，到今天景山一联通才晓得这他妈每一个都不是委员长，全都是“听说”，听说能靠谱吗？不能。
　　这下好了，被梁小福说中了——如果不能知道杜西韧和蒋慈溪是怎么回事儿，在不知道姓杜的是好意还是恶意而来的情况下要保护蒋慈溪将超级被动。
　　照景山的性子想要直接问委员长的，可是委员长这才回来几天，心理状况一点儿都不稳定。景山是过来人，深深地知道这开头的一段时间过不好，人就废了。蒋慈溪就些天就没有好好睡一个觉的事，景山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虽然心里憋着火，景山却不敢发出来。这事情还只能听梁小福的——慢慢来。
　　正心里火得慌的时候，梁小福打来电话告诉景山，那个叫杜西韧的问了委员长的行程，然后给了梁小福省城龙门街的一个地址，意思是蒋慈溪没找到的那个人就在那儿。
　　讲完之后，景山和梁小福一起在电话里郁闷了。好一会儿之后，景山先开口，说：“福爷，要不你把那杜西韧约到咱福景记去，打不死他算我景山没出息。”
　　梁小福其实也对杜西韧恨得不行，可不能助长景山的歪风，便说：“这人很厉害的。艾科创投的CEO，从他接手后艾科创投就没有投资失败的项目。”
　　“听不懂。我就恨他拽得那样。”
　　“忍着。”梁小福没敢把杜西韧说的那句“重话”讲给景山听，他要是知道杜西韧自称是蒋慈溪的爱人，恐怕已经找到人揍上去了。
　　景山余光里看见一个老警察把蒋慈溪送出来，不便跟梁小福多说，没好气的答应他忍着后挂了电话。然后看见蒋慈溪表情松快地朝自己走来。看着委员长转了气色，景山心里的火也小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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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这儿？”景山看着蒋慈溪递过来的纸条上的地址挑起了眉头。
　　“对。龙门街212号附3号懂老师补习班。”蒋慈溪念了一遍地址，挺担忧地问景山，“这地方不好找是不是？”
　　“不是……”景山摇摇头，心里又窝火起来，这跟杜西韧给的地址一模一样，感觉被那个拽上天什么CEO给牵着鼻子走了。这感觉真不好。
　　“可以导航。”蒋慈溪把“导航”这两个字儿念出来后，一种陌生又愉悦的感觉从心里生起来。
　　“哎，委员长进步很快啊……”景山听着这词儿从蒋慈溪嘴里说出来很是惊讶，这对委员长来说是个好兆头。
　　“我最天看报纸上说的，两家导航公司打嘴仗，一家老是抄人家的点子，弄得很不开心。”蒋慈溪不太懂导航是个什么，这时候还挺期待景山给他说说。
　　“行，你说导航就导航。”景山伸手打开了车里的车载导航，开始设定目标。弄好了之后嗲气的女声开始指挥景山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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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门街不长，却集中了上百家各色补习班，在这条街上停车可是一个技术活儿。杜西韧来得很早，街边车位还有。他就停在那儿，坐在车里等。
　　懂老师补习班很小，执教的老师是四个老头两个老太太，不过却很有名气。杜西韧的母校青龙中学的老校长是其中之一。严校长在当校长之前是省里有名的数学教师，也是蒋慈溪的教学老师，蒋慈溪动身去青龙，要见的人一定是严校长。
　　看看手表约莫六点钟了，这个时候是龙门街上大多数的补习班开课的时间，街面上多了许多的学生，三三两两约着一起去补课。杜西韧往街口出看了一眼，终于看到了景山那辆车牌特别的黑色奥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