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阿踢仔

40、1999·20th

　　第四十章
　　1999·20th
　　回到宿舍后，心跳都还没有平复，可见蒋老师被吓得有多厉害。蒋慈溪这一天过得比较轻松，决定洗漱休息。等到躺上床了，想起来口袋里还有一张学生放到手里的纸条，有爬起来去扒拉衣服口袋。
　　展开看见那丑字就知道是杜西韧。
　　蒋慈溪笑着把纸条读完，“小蒋哥哥，《红楼梦》我不喜欢，你们喜欢的人太可怕了……你可怕、春晓可怕、语文课代表也可怕……哈哈哈……”蒋慈溪笑得挺大声，哎呀，这是不想长大的节奏啊……
　　再度躺到床上，蒋慈溪忽然回忆起晚上叫自己和他换椅子的杜西韧。一脸嫌弃的样子是什么个意思？长颈鹿的话，有那么夸张么？蒋老师的形象有这么难看？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蒋慈溪决定以后要多多注意下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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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班里的气氛还是全是《红楼梦》。远处讲台上是和同学聊得兴起的语文李老师，底下是一众“红楼粉”；近处是昨天跟语文课代表讨论占了下风的袁春晓，今天不打算跟语文课代表聊了，对象变成了杜西韧。杜西韧听了半天了，袁春晓提问就赶紧说“嗯嗯嗯对对对”，就这样过了一节课。
　　临近下课了，杜西韧终于逮住袁春晓喝水的机会，问她：“昨天课代表说宝玉跟情种都不干净，情种是谁？”
　　“你声调发对了？”袁春晓拧上瓶盖问他。
　　“那……”杜西韧摸摸头，“大概对的吧……
　　“也对，有一种说法是说秦钟这个人对应的意思就是‘情种’……”
　　“哪儿的丫头？这么难听的名字是宝玉的？”杜西韧就想知道这个，小说没读完，连续剧看了大概吧，没发现有这人啊……
　　“不是丫头，秦可卿的弟弟……”
　　“弟弟……宝玉跟他……”杜西韧这可大吃一惊了，这个太摩登吧？
　　“对啊。”袁春晓郑重点头，“不但怀疑秦钟，还有蒋玉菡……哟，小西韧，吓到了？！”
　　“怎么可能……不就是同性恋嘛！怪不得这书要被禁……”杜西韧觉得曹雪芹先生是太前卫了。
　　“它被禁不是因为这个……”袁春晓觉得她的铁哥们不爱好历史，不知道当年的风气，要跟他解释起来将会有很大一段路要走，“来来来，咱们先聊聊宋明理学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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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烧云在天边挂着，杜西韧骑着车飞快往家走。晚上有测验，不能迟到，要早点到家。到楼下，远远看见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眼生，不是本栋楼的车。
　　杜西韧想着早点吃饭早点走，也没多想，冲上楼，看见自家门开着，人还没进去就率先叫了一声妈。话音刚落，却冷不丁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自家客厅的旧沙发上。
　　杜西韧当场就愣住了。那个男人看起来衣着考究，也很有涵养的样子，被杜西韧这样一喊，还对着他笑的温和。搞得杜西韧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回来啦……”杜西韧妈妈看他冒冒失失的样子也是笑，抬手指了指那个男人说：“叫钟叔叔好……
　　对西韧的目光随着这句话看向钟叔叔，对方也投来目光。杜西韧笑着说：“叔叔好。”对方应了几声好后，说：“长这么大了……我是第一次见你呢，来，这个见面礼拿着。”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地红包，递给杜西韧。
　　钱当然是好东西了，能要这钱，第一时间冲到学校请蒋慈溪吃馆子。可是这人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底细，杜西韧把目光投向妈妈。
　　“不能要。”妈妈笑了下，对杜西韧说：“心领了。谢谢你钟叔叔。”
　　杜西韧估计也是这个结果，摆摆手说谢谢，然后进了自己房间。关门的一瞬间，杜西韧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经常被骂是“姓钟的杂种”……整个人就不淡定了。
　　靠在门上，杜西韧第一反应是钥匙杜国威骂的事情是真的，外面这位，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亲爹……那么这个故事应该是什么？老妈当年一枝花，追求她的人有姓钟的也有杜国威，老妈喜欢的是姓钟的，最终却嫁给了杜国威，这么狗血？
　　“那我又是谁的孩子？”杜西韧挠挠头，“这可是一个有深度的好问题了……”
　　外面传来妈妈的喊声，叫杜西韧出去送送钟叔叔。
　　杜西韧赶紧开门出去，那位钟叔叔和妈妈已经走到门口了。杜西韧听见钟叔叔说：“婉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妈妈没说话，笑了笑回过头来叫杜西韧，杜西韧赶紧追上去，不要她妈妈提醒了，对着钟叔叔挥挥手说：“叔叔再见。”
　　钟叔叔对着杜西韧笑，深深地看了杜西韧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杜西韧经过刚才的胡思乱想，最这位钟叔叔充满了好奇，看见人家从楼道里走出来了也没打算进屋，当然林婉梅叫他收拾桌子准备吃饭的话也没听见。
　　林婉梅看着在阳台上伸头望的杜西韧，走过去在他背上拍了一把，“看什么呢？”
　　“那辆高级小轿车是林叔叔的呢！”杜西韧看见人家的车子开走了，背着手揉自家的背，嘻皮笑脸道：“妈妈，这是哪个叔叔呀？我怎么重来没有见过？”
　　“是……我的老同学……”林婉梅在杜西韧发问之前就转身进屋去了，杜西韧并不能看见妈妈的表情，若是能看见，他也许能看到妈妈面上的明显停顿。
　　“都开小轿车了，挺有钱的。”杜西韧太知道他的妈妈了，直接问肯定不行，只能旁敲侧击。
　　“嗯，很早就去广东做生意了。”林婉梅说完这个，指挥杜西韧把饭桌上的水杯捡起来，“别问了，准备吃饭。你还要去上晚自习呢！”
　　“哦。”杜西韧乖巧的应了，收拾好水杯进厨房，看着妈妈又问了一句：“他孩子也要高考了吗？我听说广东那边高考要改革呢……”
　　林婉梅舀好了一碗饭，递给杜西韧说：“广东改革实验，到我们这儿的时候你应该都高考完了……赶紧吃。”
　　“也对。”杜西韧听出妈妈不愿意再提这个事情，便不再追问了。他心里想的是，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有问题。
　　有老妈在家做饭的幸福除了能吃得饱，还能吃的好。杜西韧出门的时候手里捏着一袋老妈切好的水果，有西瓜、有葡萄、还有苹果……拎着一袋水果出门的杜西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大少爷骑车到了学校，放好了车，拎着水果往蒋慈溪的宿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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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谁啊？”
　　杜西韧一进门，看见蒋慈溪剪了头发。新发型清爽干净，让蒋慈溪看起来英俊不少。
　　杜西韧这一问，当然是要拍马屁的前奏。以蒋慈溪对他的了解，断然是不会猜错的。蒋慈溪抬手表示：开始你的表演吧……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愧是我二班的班头啊！”
　　“浮夸。”蒋慈溪取下眼镜擦拭镜片，“说正经话。找我干嘛？”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杜西韧在蒋慈溪的宿舍一向自在，说了话就往空床上一坐，然后高高举起装水果的袋子，“没事儿，来孝顺您的。”
　　最后这句话说得极其谄媚，那样子直接逗笑了蒋慈溪。
　　“你看你看，笑得真是不招人喜欢，是真的，没要坑你……保持一下你英俊的形象好不好啊？”杜西韧嫌弃得说着，把口袋打开放在桌上，“葡萄最甜。”
　　蒋慈溪伸手拈了一个葡萄，吃进嘴里确实很甜，点着头说：“小西韧诚不欺我。”
　　“那当然了。你先吃个西瓜，我给你撕葡萄皮儿……”杜西韧递过来大大的一块西瓜，递到了蒋慈溪的嘴边。
　　蒋慈溪愣了一下。
　　“愣什么愣？张嘴啊！”杜西韧心想蒋老师真是傻，递到嘴边了还不知道张嘴。
　　杜西韧的理所当然让蒋慈溪心中一暖，看着那块西瓜，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和他有了联系。杜西韧像一块甜蜜的水果，令人心醉地嵌进了蒋慈溪的人生里。
　　蒋慈溪张开嘴，咬住了那块西瓜。
　　杜西韧立刻灿烂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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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杜西韧手上动作飞快，三五下就能撕掉一个葡萄的皮。
　　“他爹打了他一顿。”蒋慈溪手里飞快地批改着卷子，“他跟小尼姑能有什么结局。”说完了，张嘴吃了杜西韧递过来的葡萄。杜西韧没说谎，最甜的就是葡萄。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也不好当，喜欢小尼姑都不行，还能把爹给气死。”杜西韧摇摇头，叹息了一句，接着问蒋慈溪，“那秦钟最后怎样了？”
　　“死了。”蒋慈溪继续改卷子，“死之前到有意思……”
　　“给我说说！”杜西韧一下子来劲儿了。
　　“给我颗葡萄。”蒋慈溪也不客气了。
　　“张嘴。”杜西韧觉得这个要求很简单，可以立刻满足。
　　“说是，鬼差那时候拿住了秦钟，可是宝玉一来，又把秦钟放回去半刻，让秦钟有机会跟宝玉说两句话。”蒋慈溪一边说着，一边想杜西韧怎么就对秦钟这么个角色有了兴趣，“一改先前的纨绔子弟风气，跟宝玉说要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所以，这个秦钟啊用生命劝诫了贾宝玉同学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蒋慈溪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后一句硬生生说给杜西韧。
　　杜西韧笑着说：“贾宝玉也没听啊，哈哈哈……他俩不是还同性恋嘛……”
　　蒋慈溪挑眉道：“哦……这个很感兴趣？”
　　“不不不……语文科代表感兴趣，他说得……”杜西韧觉得蒋老师的表情很诡异，这不是好兆头啊……
　　“听课代表说了，就感兴趣了？”蒋慈溪开始收晚自习要用的东西了，“明清两代，程朱理学、封建礼教的影响很大，存天理、灭人欲，明朝裁汰官妓，官员士子一有不正当的性行为就会断送前途。加上古代婚姻是父母包办，夫妻也没什么感情。恩格斯说□□和通奸是一夫一妻制的补充，这条路断了，就变成只有找同性办事儿了，是发泄。最终形成了风气，弄成赶时髦了。所以，语文课代表和你对这件事的看法都有点儿偏。”
　　杜西韧觉得蒋慈溪又波澜不惊的给他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人就呆掉了。思忖着我泱泱中华真是神奇啊……
　　“课代表他肯定是知道我说的这个的，偷换概念用做了辩论的材料，来打压春晓。你呢，还真当成了自由恋爱了……”蒋慈溪笑了，“没文化的人就喜欢一惊一乍。”
　　“我……”杜西韧不服是真的，可又觉得蒋慈溪分析地真对。自己就是那个一惊一乍的没文化……
　　“走，上晚自习去。”蒋慈溪看他是受到打击了，准备给他一块糖，“这些都是偏门文化知识，普通人不知道很正常，不影响生活啊……”
　　“你这一说感觉我更次了……”杜西韧觉得这块糖扎嘴，“普通人……”
　　“哈哈哈哈……咱们都是普通人。”
　　“我不是普通人……”
　　“好好好……你是天才。”蒋慈溪笑得不行，这孩子哪儿来的自信。
　　“语文李老师叫我数学小王子。”杜西韧终于找回自信。
　　“哈哈哈哈哈……”蒋慈溪听了狂笑，锁门都不利索了。
　　杜西韧觉得蒋老师是个负心汉，对不起自己刚才给他喂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