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阿踢仔

14、1999-7th

　　闹钟第三次响起，杜西韧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起床后到厨房转一圈，没能发现可以当早餐的东西，这才想起他的妈妈今天晚班，八点钟才下班回家。兜里也没半毛钱，早饭怎么办？杜西韧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蒋慈溪了。
　　一想到可以跟蒋慈溪蹭吃，杜西韧心情激动地洗漱完毕，拎上书包出门去。开门就往外奔去，没看清脚下，冷不丁地被绊了一下，杜西韧整个身子扑向前去，要不是拉住了门框，准跌个四脚朝天。
　　没好气的站起来，杜西韧丝毫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醉酒后回家了。
　　杜西韧看着一身酒气睡得死沉的父亲，嫌恶的神情表露无遗。同时心里又有一些庆幸，庆幸他醉得够厉害没进得了门，庆幸妈妈上晚班没在家，不然又是不消停的一晚上。
　　一旦醉酒，接着就会撒酒疯，完了就是打老婆孩子…这些年都是这个节奏，杜西韧太熟悉了。
　　现在，人瘫睡在门口，倒是没有撒酒疯的时候吓人。杜西韧退后半步，心里想着管他去死，可最终这半步没落地又收了回来。躬着身子把父亲拖进家门里。动作不算轻柔，表情也是不大情愿，可杜西韧还是做了……
　　看着躺在客厅地上的父亲，杜西韧松口气。蹭吃的热情消退了一大半，准备再次离开的时候，看见他上衣兜里露出几张钞票，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去蹭蒋慈溪了，就伸手从父亲的衣兜里拿一张十块的。手收回一半被人抓住了，杜西韧被吓得赶紧松了捏在手里的钱。
　　杜西韧那刚醒的醉鬼父亲杜国威看看落到自己胸口上的十块钱，人一下子清醒了。抬脚踹上杜西韧的大腿，把他踢得一个踉跄之后，扶着墙爬起来指着杜西韧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你妈偷人你偷钱，你倒是学得好啊！”
　　杜西韧揉揉自己被杜国威踢痛了的腿，原本想一走了之的，听到他说那句偷人偷钱，怒气就上头了。
　　杜国威见杜西韧不说话，更加骂得厉害，一边骂一边推搡他。
　　杜西韧被连连推搡几次之后彻底爆发了，一拳头朝着杜国威的脸颊打去。
　　父子俩在家门口扭打起来，惊动了四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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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慈溪正在板书，余光瞥见从教室后门蹿进一个人影。停下书写回头看看，果然是杜西韧。
　　早读没见他来，问了一圈同学谁知道这人怎么了，没个结果。原本准备第一堂课上完再去解决这个事，没成想上到一半他来了。
　　杜西韧走的飞快，蒋慈溪自然没看清楚他带着伤来的。又上了十分钟的课，蒋慈溪让同学们做课堂练习，自己在教室里巡讲，走到了杜西韧的面前才看见嘴角、眼角都是伤。
　　“出来。”蒋慈溪在杜西韧头顶上轻声说到。
　　杜西韧心里原本就委屈，这时候蒋慈溪叫他了，便觉得找着了可以依靠的人，一时间所有委屈涌上心头，眼圈蓦地就红了。
　　蒋慈溪先跨步出教室去，没看见红了眼眶的杜西韧，还在暗自猜测是不是上次事情没解决好，又和人家高二高三的干架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室外面，走到这栋老教学楼的尽头去。这儿不会被教室里的同学看见，只要声音低也不会被听见，蒋慈溪需要和学生单独谈谈的时候都会到这个地方。
　　蒋慈溪站定转过身来，看见的是紧紧跟着自己的杜西韧，冷不丁地竟然听见了细细的抽泣声。惊讶的蒋慈溪挑起了眉头。
　　杜西韧光想着面前的人是蒋慈溪，满腔委屈像瀑布水从最高点跌落一般倾泻而下，竟然哭出声音来。
　　蒋慈溪没明白杜西韧是怎么个情况，见着他如此伤心，觉得万不可打断他发泄情绪，便揉揉杜西韧的头做小小安慰，任他哭去。
　　教室里头传来些微骚动的声音，蒋慈溪往回踱几步，笑眯眯地往教室里看几眼，教室里一下子就清净了，同学们做作业做得可认真了，一点儿都不好奇的样子。
　　对同学们作戏的高深本领感到赞叹，蒋慈溪笑着走回杜西韧面前，见他比刚才平复一些了，便清淡语气问他说：“怎么了？”
　　杜西韧虽然趁他过去教室时候抹干净了眼泪，可任然感觉自己样子狼狈，并不抬头，磨蹭好一会儿说：“没什么。”
　　这句话说过教蒋慈溪笑了。不但是笑了还一改清淡的口气取笑起杜西韧来，“小媳妇撒娇呢？问了你还要别扭。我可上着课呢，爱说不说，反正又不是我受伤。”
　　说完这话蒋慈溪又有些心疼，杜西韧可是自己班上的宝啊，这三天两头受伤挨打的，万一怎么了，蒋老师靠谁考出好成绩扬名立万哪！
　　想着便伸手抬起杜西韧的下巴，杜西韧不干，扭向旁边去。蒋慈溪手上用力不让他躲开，嘴上讨嫌道：“小媳妇别害臊，有什么委屈跟哥哥说…”
　　杜西韧被蒋慈溪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的样子真有几分媳妇脸。原本是委屈想向蒋慈溪讨安慰，后来又觉得自己十好几岁了丢不起这个人，到现在好像似乎被蒋慈溪“调戏”了又有些生气…心里头一会儿一个想法，到底想怎样杜西韧自己也不知道了。
　　“啧啧，这回受伤可全在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喜欢你的女生可就要变少了……”蒋慈溪不知道杜西韧心里的来来去去，一个劲儿的招惹他。
　　杜西韧听了果然变脸，推掉蒋慈溪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说:“我又不稀罕她们喜欢我。”
　　蒋慈溪看他那样子比刚才好多了，便收了讨嫌的样子，正经声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跟我爸打了一架。”杜西韧说这话的口气很是随意，仿佛刚才哭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蒋慈溪没说话，拉着杜西韧的手臂前后看看。见他除了脸上再没有什么伤了说：“你爸呢？”
　　“不知道。杨伯伯叫我来上学了。”杜西韧硬着脖子道：“只要打不死我，我就跟他干到底。”
　　杜西韧嘴里的杨伯伯是青龙警署的杨自远警官，青龙中学也是他的管片，学校每年都要请他来做法制讲座，因此蒋慈溪对他也熟悉。
　　“打起来的原因呢？”
　　“我拿他十块钱想吃早饭，他就说我偷，还骂我妈…他先动手的。”
　　蒋慈溪见说到这儿的杜西韧又激动起来，便轻声问他：“吃早饭了吗？”
　　“没吃。”杜西韧果然被他这话一带就转移注意力了。
　　蒋慈溪从兜里掏出钱来递给他，说：“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哦。”杜西韧的确是饿了，不客气的拿了钱脸上竟然有了笑。
　　蒋慈溪又把自己宿舍的钥匙拿给他，交代他吃好了去给伤口擦点酒精消毒。
　　杜西韧应了，活蹦乱跳往小卖部去，蒋慈溪叫他第二节课前滚回来都没听真切。
　　蒋慈溪重回教室交代一下，违规回办公室去打电话给杨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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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塑料叉子固定住方便面碗口的封口，杜西韧一手端着方便面，一手拿钥匙开门，嘴里还叼着火腿肠。
　　多亏开小灶的缘故，蒋慈溪的宿舍杜西韧再熟悉不过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都知道。放下方便面，杜西韧打开抽屉拿出酒精和棉签，去到阳台墙上的小镜子前，龇牙咧嘴嚎着疼给自己伤口消毒。
　　方便面泡好，疼痛感也过去了，杜西韧盘腿坐在空床上，开始狼吞虎咽方便面。一口气吃完后，超级满足的揉揉肚子，冷不丁地看见了自己和袁春晓用的练习本。
　　上次作业交了不知道结果，杜西韧伸手把本子拿过来想看看蒋慈溪批改了没。杜西韧信心满满全对的，结果错了两个。果然还是不能小看奥数，要认真才行。好奇袁春晓的正确率，把她的本子拿过来打开，第一页没批改，翻开第二页从本子里掉出一张粉红的小笺来。
　　杜西韧莫名的心头一慌，愣愣地看着那小笺半天才伸出手来打开看。袁春晓的字秀丽典雅，比杜西韧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那小笺上写着短短的小诗，杜西韧默默念了那诗——“月亮照回湖心，野鹤奔向闲云，我步入你，一场大雪便封住了世间万物。”
　　杜西韧第一遍念完没觉出什么意思来，又念了一边觉出点意思了，蓦地替袁春晓红了脸，接着收紧了拳头把小笺捏做一团，心里想着袁春晓这个臭丫头真是动作太快了，这就出手了，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