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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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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五将车子漂亮地停在了齐家大宅前,手势一翻钥匙就落到了掌心里,他扭头向后,“下车!”
卫三舒活了一下筋骨朝卫四问道:“那人呢,死了?怎么一路都没声儿?”那人一路出奇的安静,害得他□□神紧张了一晚上。
卫四朝身边望了一眼,慕珵像是感觉到他的注视轻轻抬眸,又移开目光。卫四一头雾水,其实他心里也挺纳闷的,车行途中是慕珵逃脱的最后机会,要是到了齐家他就插翅难逃了,所以他一路上一直警戒着但谁知慕珵竟然没有丝毫动作。卫四皱了皱眉,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计划到了齐家的地界上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空气一片静默,慕珵微微地动了动膝关节将重心转移到另外一条腿上。他在这里跪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从车上下来后四人中的两人先行离开另外两人将他押到这里后也不见了,慕珵扭头看了一眼脚踝处的绳子,绑成这个样子就算没有人看着他也根本逃不掉。
这里应该是大宅的偏厅,石质建筑,内部是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后哥特式装饰复兴之后的风格,修长的束柱,六分尖肋拱顶,衬托了空间的峻峭高耸。阳光从大面积的柳叶排窗照射进来,投下了复杂瑰丽的花纹,肋架间偶尔的圆形替换式对光于树荫间时隐时现,仿若幻觉般神秘而深邃。
从排窗透过的强烈的正午的阳光和复杂的窗棂与束柱的阴影,木料的油质反射出朦胧而温厚的光晕,尘埃轻小的颗粒在虚幻的光线之间细微地偏转着,仿佛光线也分出了深深浅浅的层次。柚木特有的醇香在空气中安静地飘散,舒缓着膝盖上渐渐强烈的疼痛感。
这样静谧的气氛,明明不合时宜,慕珵却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
齐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隐约的香气,交错迷离的光线,清瘦单薄的男子以献祭般的姿态垂首跪在他的面前。
他脚下一顿,但立即以几步落座掩饰了过去。
旁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难得的失态,卫一立在齐慎身边颔首道:“当家,这就是慕珵,鬼眼十四唯一的弟子。”
闻言,慕珵微微动了动,怎么,他们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早在海边小屋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他能招惹的不过是古董或者是黑市上的人,那些人的手下也就是些混混,至多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哪里会有这样的身手,当时情况紧急兼之也可能是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不自知也说不定是以他并未多想,但现在听他们的口气似乎真的和自己并无瓜葛,难道是师父的仇人?
慕珵蹙眉,轻轻抬眸。离他七步之外端坐着一男人,虽是坐姿但仅是那伸展的长腿就能看出他的身材高大。他靠着椅背,手腕交叠置于腿上,面容隐藏在光影之间不甚清晰。他身侧的便是将自己绑来的那四人,还有一人是生面孔。
慕珵垂下头,从手来看这个男人至多不过三十五岁,想来也不可能同师父有交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珵抬头的一瞬也被另一边的人打量着。
卫三在看清他的脸的一刻挑了挑眉,硬生生忍住了吹声口哨的冲动。人虽然是他们几个把绑回来的,但那时天色太黑压根无从看清长相,是以此刻才是他第一次清楚地见识到慕珵的好颜色。卫三摸了摸下巴,唇线微勾。
“慕珵。”齐慎声音低沉。
慕珵缓缓地抬起头,碎发之下是澄澈的眼睛,“我们见过面么?”看样子不是冲着师父,是冲着自己来的。
齐慎蓦地坐直身子,脸一下子从阴影中进到了直射的光线下,还是不甚清晰但可以看出是十分深刻的五官,卫一在一旁喝道:“放肆!这位是齐家的家主!”
齐家?这道上姓齐的家门也只有——□□世家齐家!慕珵心中一动,却是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经和齐家有过什么牵扯。
仿佛是为他解惑,卫三道:“这次我们请慕先生来是想请先生帮个忙。”他顿了顿,以眼神向齐慎请示,看到齐慎微微颔首后才接着道:“烦请先生帮忙做两件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慕珵瞬间了然,这是迫自己做赝品来着,难怪他不记得自己与齐家有过牵扯,原来不是前缘而是待叙。
“齐家要什么珍品找不到,要我这个做赝品的做什么?”
“我与兰甘·永猜裕对赌,需要一个造假和鉴宝的好手。”齐慎在卫三接口前淡淡答道。
这是齐慎第二次开口而且说的话还不短,他的声音低沉而有质感,慕珵细细打量着他忽然一笑,“虽然我很想帮上齐先生的忙,但是很抱歉,我已经不做这个了。”
空气霎时冷了几度,咸鱼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搓下去,又把手端端正正地背在身后。卫三邪笑着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一脸冷然的卫一和卫四不得不接过了这个话头:“慕先生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以前不做不代表现在不做,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
卫五紧接着逼问道:“莫非慕先生是想这样搪塞过去?”
慕珵挪动了一下腿,虽然是地板但跪得久了寒气还是一丝一丝地渗透进骨缝,他偏了偏头,将碎发垂到一边,“我并没有要搪塞,我的意思很清楚了,我现在不做这个,以后也没有做这个的打算,劳齐先生邀我一叙,不过此道上能人很多,还烦您另请高明。”
“你是最出众的。”齐慎淡淡道。
慕珵一怔,“你怎么知道?”
“在你之前我用的人是孙有道,现在他死了。”
这是说如果他不是最厉害的就直接杀了?“你在威胁我?”虽是问句但慕珵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齐慎语气不变:“出众与否是一个事实,并非威胁所能改变。”
慕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齐慎的神情依旧冷漠。慕珵愣了愣,继而轻笑,“就算我是最厉害的又如何?我是不会做的。”
齐慎的眸色渐深,卫一见状沉声道:“你以为我们不敢动你?”卫三敲打着食指轻轻摇了摇头接口道:“若是慕先生愿意帮我们的忙,那自然是我们的座上宾,若是不愿意,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向慕珵,仿佛他若是敢说半个不字就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慕珵淡然地受了这些目光,轻轻地垂下头,“杀了我吧。”
……
一阵诡异的静默。
卫三心里憋着一口气,狠话是他撂下的,可没想到慕珵他压根儿就不接,弄得此刻是杀了他也不是不杀他也不是。卫一和卫四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这个慕珵如此棘手,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竟是求死!
“你想死?”齐慎的声音依旧冷淡,“我未必如你所愿。”
慕珵的声音中竟透出一丝笑意:“你会么?”几缕发丝轻轻摇摆着,“想来齐大当家的是不屑这种手段。”
静默。
良久之后,齐慎冷声道:“把他关进暗室,他既想死就不用给他吃的了!”
卫四听命上前一把拽起了慕珵,扣着缚住他双手的绳索大力将他带出了厅外。
光线从敞开的厅门透射进来,慕珵的背影在逆光之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齐慎盯着那道背影,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