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天颜》AITGCoral萱

2、第二夜 其路曼曼

　　第二夜 其路曼曼
　　荒凉但不失壮美的边城，紧烈的西风刮起黄沙，两匹马，不紧不慢，两个人，吹起了翩翩的衣襟。
　　“阁主，就要到霖石台的势力范围了。”追风大护法一袭白衣，金属面具后的淡金色眼眸看向远方。
　　天颜阁主像是叹口气：“这几日的脚程，该是不会白走的。我们，也是该快要回来了。”
　　夕阳颓沉，天颜阁主启眸，眼中的温度如冰，化不开的凉意。
　　追风大护法顺着天颜阁主的眼神看向天边，残阳似血。

　　冬日的风如雪般凄冷，冷风中地上的荒草簌簌作响，有气息，似蛇一般，渐渐靠近。
　　天颜阁主侧颜，没有焦距般的茫然，唇线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淡淡道，“草莽之众，终究是沉不住气。”
　　轻柔的话音像花瓣点水，落在风中，美好安静，却瞬间被空气中纵横的杀气搅得粉碎。话音一落，杀气腾空而起。
　　也不见追风大护法如何动作，就仿佛从一处凭空消失一般，一阵风过，立于马后，橫剑而立，抬首，淡金色的眼眸中突然似燃烧般地变成耀眼的金色，眼中的杀气瞬间盖过了来人。
　　来者身着棕色外衣，心中不禁一怵。只是一瞬，随机换上一抹嘲笑：“原来残月阁阁主不是守信之辈，原说孤身一人，一样还是带了帮手才敢踏足我霖石境地。”
　　天颜阁主不为所动：“霖石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霖石大弟子空轮，请教残月阁阁主。”棕衣人抬头，目光掠过追风大护法，看向天颜阁主。
　　“哦，”天颜阁主似是若有所悟，“霖石新一辈中的第一高手，原来也想来试试，残月阁这趟浑水的深浅么？呵，真是好聪明。”
　　说罢策马回首，淡淡地看着空轮：“那末，先记得，回去向你们台主南庭问好。”
　　空轮感受到天颜阁主的目光，似是一惊，抬首望去，却是立即呆住。这样闲适寂静的深紫色眼瞳，似是有偷魂摄魄的力量，安静地目光洒下来，却毫无杀气。实在难以想象整个中土都在对抗的恶魔，臭名昭著的残月阁阁主，竟会拥有如此清明感化的目光。一瞬的迷乱过后，空轮皱眉低头，避开这双目光。
　　天颜阁主复转回头去，莹玉纤弱的双手拉动缰绳，策马踱步，于风中扔下一句：“风护法，解决了罢。”
　　空轮一惊，原来这位白衣男子竟是残月阁追风大护法，随机抿唇锁眉，不知自己仍剩下多少胜算。
　　追风大护法眸中金色更盛，缓缓抽出手中轻盈细长的无魂宝剑，口中轻声应道：“遵命。”
　　天颜阁主任由身后剑声四起，依旧不回头，悠悠地策马离开。
　　夕阳完全落下，夜色如墨。

　　一盏茶的功夫，天颜阁主从细碎的风声中分辨出了那位搏斗时一声不吭的棕衣男子发出惨叫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天下第四剑无魂从□□中抽出的声音和白衣带面具男子策马追赶的声音。
　　不多时，追风大护法策马赶到，残月月光下金银相间的面具折射出清冷而明亮的光，白衣翩翩，丝毫未染血迹，袖口和领口的金边在月光里闪耀，一呼一吸中吐纳的都是王者的气息。手中无魂宝剑好似已被上好的丝绸擦拭过，但仍带着一缕未净的血气，渐渐被金色的像是嗜血的剑气吸收进去。
　　天颜阁主甚至未回头，依旧悠然前行，开口问道：“这还是无魂在你手上第一次饮血罢。”
　　面具后的脸上眸中金色淡去，杀气遁形，依然掩不住杀伐的快感。追风大护法沉默不语。
　　“死绝了？”天颜阁主问道，却用着斩钉截铁的语气，带着神一般俯视一切的贵气。
　　“没有。”追风大护法回道。
　　“叫得这样惨，真惹人心烦。”
　　追风大护法收剑入鞘，唇齿间夹杂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属下还要留他条活口给阁主带话呢。只是这三个月，他别想下床了。”
　　天颜阁主眼神如冰：“这梁子可算是结下了。”丝毫听不出语气波动，依稀从绝美的眉间盈出了她心头的满意。

　　策马也行入城，转入城中主道，留宿客栈，不细言说。
　　三更，月光渐渐淡去，乌云上前，遮住空中一轮渐渐盈满的月光。金丝楠木的雕花门房，细致的笔法勾勒出繁复华美的牡丹和满月，门外坐着的人白衣扫地却仍然不染纤尘，脸上半金半银的面具随着月光的稀释渐渐隐入如墨的黑夜中，挺直的腰板，双手宝剑，半靠在门前。双眸轻毕，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全然安静死寂的夜，被房间中传出来的一丝移动搅乱了一丝呼吸的频率。黑夜中修长的眼眸蓦地睁开，眼中流出淡淡金色，染亮了整个黑暗，毫无困意，全然不似睡着的样子。
　　起身推门，健步而入。精细雕花沉香木的窗，纱帘轻垂，透过极其细微的光线，天颜阁主恍若隔世似的躺在床上，淡紫色轻纱勾勒出脸上美好的曲线，在细弱的月光中朦胧而不真实。
　　“热。”朱唇轻启，轻音伴着气息冲破黑夜的浓重，使得凝滞的空气流转起来。
　　屋内四面窗开，清冷的空气透进来，温度已是呵气成霜。
　　追风大护法似是习以为常，打开房门，系起床边的轻纱。温度似是又低了半分，看得出追风大护法身周都散出了白气。而天颜阁主却如没有体温一般，似是呼出的气体都能够化入无尽的黑夜。
　　追风大护法看了眼那画着半轮残月的紧皱的眉心，并未退出房门，而是依旧抱剑，站定立在床边。
　　“呼。”天颜阁主吐了口气，沉沉睡去。
　　追风大护法又注视了半盏茶的功夫，不经意的眼神扫过她纤弱的手腕，白皙如玉的左手，衬得红色的丝线格外美艳，系着一颗紫水晶，用衣袖半掩着，水晶的正面用金粉填的一个“颜”字，靠在那苍白冰凉的一片晶莹上，冰寒彻骨，似是没有人看过水晶的背面。右手的长袖微微翻起，露出袖中的象牙古扇，似流水般光滑玉白，用紫金泥刻满山水。
　　残月阁三大护法都知道，这两件事物与天颜阁主从不离身的细长包裹一样重要。包裹中的两柄绝世宝剑代表了天颜阁主的威严与权力，而这两件看起来极其俗气的凡物则封存着这个女孩子的两年之前的所有回忆，那些温柔和婉转，恬静而美好。
　　追风大护法将目光从这两件俗物中移开，慢慢合上眼，忽的叹了口气，渐渐睡去。

　　乌云移动，月亮显露，清光流转，渐渐洒在紫衣女子莹白如玉的小片肌肤，在身后留下淡淡阴影，月光中似有柔若无物的能量涌入眉心的那轮深紫色残月。
　　第一缕阳光冲破空气的凝滞，透过门窗，染上光明的印记，天颜阁主轻启明眸，深紫色的瞳孔像是把一切都吸引进去，她缓缓起身，轻揉着太阳穴。追风大护法早已清醒，立在一旁，眸中的淡金色缓缓流转。
　　“本阁又做噩梦了。”
　　追风大护法不语，缓缓点头。
　　“一入故园情愫多。”天颜阁主似是感慨，但是眸中丝毫看不出遗憾的意味。
　　追风大护法启唇：“昨晚似乎比平日严重。”
　　“本阁说什么了？”轻纱后的脸庞暗暗出神。
　　追风大护法一顿住：“倒是没有，只是同往常一样，口中呼热而已。”
　　天颜阁主闭目颔首。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莹润的额头，那一刹那，追风大护法突然会觉得这个女子是何其的可悲。表面永远看不出的平静，心中不知有多少是说不出的苦涩甚至是痛楚。这样的心，该是被多么坚硬不可方物的枷锁束缚禁锢。
　　“走罢，赶路。”天颜阁主说罢起身，走出房间，追风大护法颔首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