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无碍》待华颠

94、番外二

　　梦里有故人。
　　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薄衫。
　　洪小鸾心里一惊，还来不及想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揉揉鼻子，站起身来看着四周。
　　空无一人。
　　她叹了一口气，将那薄衫叠好，放在一旁。起身整理了一下包裹，离开了。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洪小鸾走在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的石板路上，可以闻见某处随风而来阵阵的杏花香气。
　　不过不知是这香气太过于浓郁，还是身子本就有些发热，洪小鸾突然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该不会是染了风寒吧……
　　想着这样的可能性，洪小鸾找了一家小小的客栈投宿，叫店家准备了热水毛巾后，洪小鸾便歇下了。
　　因为脑子有些昏沉，她很快就浑浑噩噩的睡去了。
　　隐约好像有人进来，她只微睁了一下眼又很快因为病痛而闭上。贼也好，盗也罢，都没什么关系了，反正……反正以后都用不到了。
　　这里离建安已经不远了，但是洪小鸾又不想去见奚朝了。她心里胡思乱想着，要是奚朝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一定急的又跳又骂，还不如悄悄的不叫人发觉，让她们以为自己还在这世上某一个角落寻觅也好。
　　她突然希望进来的这人手上最好提着一把刀，这样，会省事很多。
　　不过事与愿违，那人手上并没有提着一把刀，甚至没有一把匕首，或者其他锋利到可以要人命的物件。
　　那人只是望着她愣了一会，等到她不耐的哼了一声，才大梦初醒般的去拧了一把热毛巾坐到洪小鸾身边为她擦拭面上的细汗。
　　她的手有些微凉，正在发热的洪小鸾情不自禁的用脸去蹭那双凉凉的手，然后那双手，也情不自禁的抚着她的脸颊。直到她看见昏睡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吓了一跳，才猛然抽出双手。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那人睁开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只是盯着床梁看了一会儿，就又缓缓阖上。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洪小鸾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她身子一向健朗，染了风寒之类的，总是睡上一觉便好了。只是这一次醒来，她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盯着桌子看了许久。
　　假使桌子能够有人这样的感知，怕是也要被盯得毛骨悚然了。
　　幸好它没有，因此被洪小鸾盯了半晌，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洪小鸾缓缓垂首，捂着脸叹了一口气才又起身来，看着那碗尚有余温的药汤。
　　下楼的时候，看见大堂坐着一个熟人。
　　“叶大哥？”洪小鸾有些惊讶，不过又很快释然，叶星是要回建安复命的，这条官道，是必之路。
　　“好巧，洪姑娘这次是要去建安吗？”叶星似乎已经忘了那日的赧然，爽朗一笑。
　　洪小鸾微微摇头：“还不确定，叶大哥先用餐，我找掌柜的问些事情。”
　　掌柜的看着眼前的夫人，年纪应该很轻，不过打扮的十分老成。他停下了手中的算盘，思索了一下才道：“您是楼上那位客人？抓药熬药的钱，已经给了啊……”他拿出一张字条来：“至于是谁，老夫就不知道了。”
　　那张字条只写了几个字，很是端正，且棱角分明。
　　傅琇莹的字恰如其人，很是娟秀。
　　这不是她的字。
　　洪小鸾又叹了一口气，这几日她心情最放松，可叹气次数却比着往日多了太多。
　　她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想想还是去见奚朝一面。总不能因为一个人魔怔一辈子吧，临了也看不见其他人。找个人执子之手怕是不可能了，但总归还有一种情谊叫做与子同袍。
　　这样想着，面前多了一杯温茶，洪小鸾抬头，是叶星有些关切的面庞。
　　两人于是一同上路。
　　于是再没有醒来时突然出现的外衫，也没有昏睡时冰凉的双手。当然，更不会有人为她出钱买药了。
　　叶星不说话走在前面的时候，洪小鸾认真想了想，那个人可能是来还债的，因为她似乎也那么照顾过她一段时间。可是她有不太确定，因为梦里的那双手没有温度，所以她不太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等快到了建安之时，两个人因为赶路错过了客栈。好在这附近有不少庙宇，可供过路的行人歇脚投宿。
　　叶星又一次说了那句话，因为他觉得洪小鸾最近似乎有些变化，虽说不上这变化在哪里，可他总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想念那个人了。
　　洪小鸾听见他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她伸手去碰了一下叶星的袖口，那里因为帮她收拾房间变得脏兮兮的。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响，叫两人都吓了一下，不一会才有小沙弥跑出来说是一位施主失手打翻了烛台。
　　洪小鸾转身就跟上那位小沙弥：“那人在那？”
　　小沙弥带着些不解啊了一声。
　　“打翻烛台的人在哪？”洪小鸾看着小沙弥问道。
　　小沙弥指了一个方向，洪小鸾望过去，看不见一丝人影。
　　“我不会去找你了，傅琇莹。”洪小鸾对着空气淡淡说了一句：“你要是愿意，就在我闭眼前，见最后一面吧。”
　　话是这么说着，可洪小鸾知道那摊死灰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像是不甘心就此湮灭一般，那些余烬又开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可能死不了了，洪小鸾心底有一个声音悄悄说了一句。
　　确实死不了了。
　　第二天，庙门前站着一个身影，和三年前似乎没什么变化。
　　洪小鸾只是瞥了她一眼，就选择了走过去。后面的叶星看着傅琇莹皱了下眉，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可是前面的洪小鸾大步流星，走得毫不留情。他对傅琇莹微微颔首示意，便跟了上去。
　　洪小鸾一直觉得，等到她找到傅琇莹的时候，一定会抱怨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说不尽的煎熬，然后告诉那个人这辈子她都还不了欠自己的情分了。
　　再然后呢，她可能没出息的抱着那个女人大哭一场，然后枕着她的肩头慢慢睡过去，就像是那个时候，她们两个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头一样。
　　可是现在，她比自己想象的要争气的多，虽然她也不明白，争这口气的意义究竟在于什么。
　　建安城依旧繁华如昔，洪小鸾在前面走着，傅琇莹在后面跟着。
　　叶星一进城便因为其他的事情同她二人分开了，他临行前说叫她直接去公主府上，奚朝已经知道她要来的消息了。
　　虽然不是头一次来建安城，可公主府却是没去过的。不过洪小鸾也不着急，就在大街上慢悠悠的走着。傅琇莹也不介意，就在后面默默跟着。
　　等到这样走了一天，洪小鸾又累又饿的时候，才进了一家客栈。
　　她站在柜台前悄悄回了一下头，那人也跟着进来了。
　　掌柜的正埋头打着算盘，抬头看见洪小鸾笑着迎道：“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洪小鸾接了一句，后面那人冷清清的说了一句：“一样。”
　　掌柜的笑笑：“这个时候了，本店就一间房了，两位，不如凑合一下？”
　　洪小鸾没说话，直接上楼了。
　　傅琇莹点点头，也跟着上楼了。
　　洪小鸾开了门，也不关，直接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冷茶灌进肚子里。傅琇莹见她这个模样，对着身旁跟着的小二吩咐了几句，才走进屋去。
　　洪小鸾看着站在眼前的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你跟着我多久了？”
　　“从锦州，从我父母坟前。”傅琇莹淡淡答道。
　　“为什么？”洪小鸾问道。
　　傅琇莹看向有些故作镇定的洪小鸾，如实答道：“听到你说的话，以为你想不开了。”
　　这样的坦白叫洪小鸾心中又憋闷了许多，但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执拗的问着：“为什么怕我想不开？”
　　“这些年你帮我为二老上坟敬香，这份恩情没齿难忘。”傅琇莹继续答道。
　　“哦。”洪小鸾干脆利落的回答了一句：“那你可以走了，我现在不想死了。”
　　“还有些其他的原因。”傅琇莹坐在桌上，看着小二敲门进来，将案上热茶放下，说了句：“二位客观稍等，热菜马上就来！”说罢就又麻溜出去了。
　　傅琇莹将她手中装了冷茶的杯子夺了过来，又倒了杯热的放在她面前：“你一日未曾进食，喝了冷茶会伤身。”
　　“不过是一日不曾进食，当初在野地里迷了路，两三天不吃不睡也是有过的。要是伤身，早就伤了。”洪小鸾抬头看她：“你那时若是问我一句，我定然把命都给你。”
　　“我知道。”傅琇莹垂首看向她用布巾包住的头发，伸手将那个打的并不好看的结打开。
　　布巾顺着洪小鸾的身子滑落，掩住她有些颤抖的身子：“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她拂过洪小鸾的头顶，将盘在一起的长发缓缓放下：“我知道你一个人守着那两座坟一整天，我知道你一个人走过那些荒野和城镇，我还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洪小鸾将沾满泪水的面容埋进眼前人的怀中，就在伸手抱住了眼前人之时，她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一僵，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忍住哽咽缓缓说了一句：“你要是推开我，我就杀了你再去自杀。”
　　傅琇莹并没有想推开她，她只是没有想过，洪小鸾会这样简单，或者说这样轻易的原谅她。
　　她知道并非是洪小鸾放弃了她，只是因为她察觉到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还冷眼旁观是，才会心灰意冷……
　　傅琇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现身的，她一直在等这个人放弃，等到她忘记这段荒唐岁月，去找寻她的幸福就好。
　　可是听到她在父母坟前笑着说出那句“到了那边，望二老关照”之时，傅琇莹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她能等的，不过是一个人心死。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结局。
　　“你为什么不当我死了呢？”傅琇莹呢喃了一声。
　　洪小鸾抬头看着她，好看的眼睛有些红肿，她嗤笑了一声一次掩饰方才的难过：“我倒宁愿，你死了呢。”
　　“你死了，最起码不会这样伤害我。”洪小鸾又说了一句：“我就可以说，瞧，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只是死了，动不了了，才不能来找我了。”
　　而不是，瞧，她还好好的，只是不愿意看见你罢了。
　　傅琇莹伸手回抱住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洪小鸾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感情。如果说是男女之爱，早在许兴良那里就断了干净，要说是姐妹之谊，先不说洪小鸾她就先嗤之以鼻了。
　　可如果只是简单的感动，她又觉得轻视了洪小鸾，也轻视了自己。
　　或许，这是一场债，她欠了她的，没还清，她又欠了她的，就再也扯不清了。
　　傅琇莹闭上了眼睛，听着洪小鸾呜咽的声音一点点从怀中溢出，然后慢慢无法控制的大哭出来。
　　就这样互相亏欠着吧，总好过这一生再无瓜葛就这样互相亏欠着吧，总好过这一生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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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总之写出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因为连颠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两个人能不能称得上是相爱，正像是颠遇见过的人，和从朋友那里听过的故事，最后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结局。
或许找到一个相爱的人，真的不容易，那就好好珍惜每一个曾经到过你心里的人吧，哪怕最后只有一个模糊的结局，也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