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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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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她道:
“朝阳,是孙朝阳那王八蛋回来了。”女子说完这句已经不管不顾,一把推开扶着她的拓跋寔。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那颗树前,用力把蝴蝶簪掰了下来。一双灵动的杏眼似含了无限情意。
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手中的蝴蝶簪,她突然发了狂的大叫,面上明明带笑,声音却满是哭腔:
“朝阳,孙朝阳你个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啊!!”
浓郁的密林间,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间或夹杂着风打树叶的声音,凄凉的有些悲伤。
而她犹自不死心,疯了似的在四处寻觅着,大声呼喊着心底埋了那么久的那个名字,仿佛下一秒,他便能出现。笑得眉角弯弯,满眼宠溺。
“孙朝阳,朝阳你出来……”
女子的声音已经越见嘶哑,仿佛泣血的杜鹃鸟,用尽全身的力量呼唤着,只盼那人会出现。但除了一地落叶沙沙声便再无其他。
拓跋寔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看她突然大笑,继而大哭。歇斯底里,几近疯狂。他也只是默默的不发一语。
等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女子身旁。极力勾着唇,他似乎想露出个笑容。但最终还是失败,所以只能面无表情的叫她的名字:
“婉灵。”
苏婉灵并未抬头看他,她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那枝蝴蝶簪。看上面镶嵌的玉石,简单的勾勒,似乎又看见当年小小的孙朝阳红着脸把这支簪子递给她的时候。
那时的自己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嫌弃他怎么把那么丑的东西送给她。
于是他便恼羞成怒了,劈手一把夺过,小小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说她若是不稀罕便还给他就是了。
她看着眼前少年窘迫的面容大笑,放肆而快意的重新抢了回来,握在手里怎么也不肯放。
她如何不知道这蝴蝶簪虽丑,却是孙朝阳亲自找了银丝,花了几个晚上敲敲打打勾勒出来。为此他白皙的手指上伤痕累累。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虽丑的不堪入目,却让她欢喜莫名。
后来他出征前晚,和她一同在杏花树下喝酒。她便又把这簪子还给了他。只说得胜归来,再送她。
于是他便笑,一脸的少年意气,志得意满。醉眼朦胧的看着她,他问她,是不是得胜归来,这支簪子就是娶她的聘礼了。
她大怒,一巴掌拍上他的脸,气急败坏:美得你!你姑奶奶难道只值这么点钱!!
于是他亦笑,温柔而宠溺的。印着杏树下斑驳的月光,俊美如画。
再后来,她没等到他归来。
他们说他失踪了,在战场上,下落不明。
苏婉灵怔怔想着,只觉得这些年都如大梦一场。
而今她竟嫁给了拓跋寔为太子妃,而当年那个信誓旦旦说好要白头到老的人,早已不见。
“婉灵,你没事吧。”拓跋寔淡淡的声音近在耳侧,她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只握紧手中的蝴蝶簪,让那些尖利的菱角滑进她的手指,殷红的血流了下来,亦是满不在乎。
静静敛眉,她道:
“回去吧。父王他们该等急了。”
“婉灵……”
“我知道的。那不会是他。”苏婉灵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语。静静看着一个地方,她灵动的杏眼里只余苍白空洞:
“若是他,怎么会来偷袭我。”
“……”
“若是他,怎么会对我避而不见。”
“……”
“若是他,怎么会舍得这样对我。”
“……”
苏婉灵絮絮说着,拓跋寔却是不发一语。男子紧紧抿着唇,俊美无双的面容神情复杂,让人分辨不出真正的含义。
而女子没有看他,她仿佛已经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轻浅一笑,俏脸上显出几分恍惚和悲伤: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希望那是他。我还是忍不住希望他能回来。哪怕不再是我的孙朝阳,只要他回来。回来,就好……”
说到最后,已近哽咽。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灵动的杏眼里慢慢滑落出来,落在衣襟处,晕染变大,最后染湿衣襟。
拓跋寔只能默默看着眼前女子崩溃般的痛哭失声,俊美的丹凤眼里神情复杂。片刻,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感觉女子温热的泪水透过衣服渗入皮肤,而后融合在血脉骨骼里,成了永远不能磨灭的印记。
他忍了很久,却终究忍不过心底叫嚣的欲望。深深吸气,他还是开口,声音如斯温柔:
“婉灵,忘了朝阳吧。”
苏婉灵一怔,片刻却是苦笑。她埋在他的怀里,声音也有几分憋闷:
“阿寔,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
“……是啊。你做不到。”良久,拓跋寔才附和一般的轻笑。伸手温柔的抚弄她乌黑的发顶,他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自嘲:
“你做不到。我早就明白的。”
后来,两人再没说话。只有树叶沙沙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围绕着这对紧紧相拥依偎的少年男女,像是在见证他们年少的情意。
苏婉灵哭了一阵后,才慢慢安定下来。拓跋寔这才带她回去。
因为苏婉灵方才骑的母马受惊跑的不知踪影,拓跋寔只能带她共乘一骑。马儿不快不慢的行着,拓跋寔在她身后虚抱着她,落日的余晖打在两人的脸侧。给这对少年男女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远远看去,若画中风景,很是登对。
两人回去后便见人已经全部回来了,都在等他们两个。
拓跋寔带着她先去给拓跋什翼犍请罪,什翼犍见她脚腕有伤,便也没有怪罪什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拔营回盛乐城。
苏婉灵不能再骑马,拓跋寔便帮她去寻觅了一辆马车来。温柔扶着她上了马车后,男子又站在车旁处啰啰嗦嗦的叮嘱了几句。
苏婉灵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神情恍惚,只兴致缺缺的恹恹同他说了几句,便放下了马车帘子。只是放下的时候眼角余光却正瞟见不远处的苻坚。
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英俊的面容上似乎含了几分冷厉的嘲讽。
她一愣,下意识的一眼瞪了过去。便见苻坚无声做了个口型,而后勾唇浅笑,摇着手中的六角合欢扇悠哉悠哉的走了。
苏婉灵却仿佛被靥住了一般,只愣愣看着苻坚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如果她没看错,苻坚方才的口型分明是三个字。
那三个她最熟悉,致死也不会忘记的字。
孙-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