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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黑是无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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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了那么多,林晨看起来也想开了。
不过他并没有通过那些奏本,却不再消极,努力开始学习处理政务,态度相当认真。我知道他和林曦说到底还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想接受这个他们所处世界的一些既定的事,更不希望那些来改变他们。
他们都觉得人定能胜天,并且一直坚信,直到被改变的时候。
又一个无月的夜,如同第一次我去藏书楼的那天。
我在三楼看了好一会医书,腰就直不起来了,左右这里没人,便不雅地伸了伸手脚。决定把一本没看完的《张氏要纪》带回雪渊殿,继续研究研究。
三楼到二楼的木梯有一阶断了,应该是时日渐旧终被蚀了,我想着若是不小心很可能会伤到人,便打算待会出门时和守卫说一声,找人来修一修罢。
“呀!”
因想着事情,下来之后,一转角就踩到了人。
还好只是衣角。
又是他,那个奇怪的人。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的灰尘,我晃了一眼他手中的书,似是本鬼怪杂谈。
“是你?”看到熟人(虽然也不是很熟),对方很给面子地露出点笑意,先开了口,“你总是在这么?”
“啊,这里有很多我在云溪没见过的书,而且都是很好的书。”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是很好的。
“云溪?”像是听到一个陌生的词,问道。
“云溪是一个小镇,临溪而建得名,离这里有数十天的车程。”“我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最近刚刚搬来不久。”
“为什么?”
“什么?”因他话问得突然,我一时答不上来。
“为什么离开生活很久的地方,来这里?”
“唔,原本想四处走走到处看看,看看高山到底有多高,看看海水到底有多广阔。”我凝神想了想,接着说,“可是我答应过母亲,如若遇到舅舅,就替她照顾他。”
“你母亲很担心你。”对方突然这么说,然后似是轻嘲,“呵,她担心你一个人孤独,其实是让你舅舅照顾你,你舅舅大概也知道,便带你在身边了吧。”
是吗?也许是吧,林晨毕竟比我大上几岁,她让我一定答应她,在云溪镇等一年,她并不知道林晨会来,而且是如命运般的,出现在那一天。
但终究还是来了。
“多谢。”谢他明明很疲惫还愿意和我说这么多,更谢他旁观者清给我点明了林曦的遗言。
却不知他如何知道个中细节,若是随意猜测,倒也不必追究,总不是恶意。
“快天亮了。”他突然说,“我也该走了。”语气似乎有些许不甘与忿意。
“嗯,下次见。”我往楼梯口走了两步,“忘了说,我的名字是陈然。”
“……西林。”
出来的时候,发现守卫又多了不少。
和常见的守卫大哥说了楼梯的事情,我就该回去睡觉了。
黎明时分,感觉格外的黑,伸手也不见五指。
我却很享受这样的静寂,路线已经熟悉,安全亦无须担心,闲步也慢踱。不久便依稀看见雪渊殿的引路宫灯,星星点点的,很是好看。
第二日。
旨意下来,准我入左学旁听学习,不胜欢喜。
一是可以上学,二是可以出宫。
虽是特准的,还是不好太过张扬乱了规矩,我赶紧吩咐宫人去给我准备学子服,并临时抱佛脚学了些入学礼仪。
就这样忙碌了三日,终于等到了入学的那日。
我换上崭新的学子服,梳起了男子冠束,坐上平稳的牛车,一路出了宫。
虽然在宫外,但并不远。
因为今上还无所出,所以左学里现在都是王亲国戚和权贵臣子家的孩子就读。
当然,其中并没有女子能入学。倒不是说女子都无才德,只是规矩人家中自请先生,不必到这里男女混读,有碍名声。
我想也就是林晨这样无畏的人,才会无视这些俗礼,答应我的请求并想办法吧。
我心中不是不感激的。
作为西麟国最具权威的学府,左学的建筑并不是多么的雄伟壮阔,但却是无数寒门学子争相想考入的,因为这里的夫子已经不能称为夫子,而是普遍被称为大家。
这些人皆是在各领域取得可媲美前人更甚至高于前人成就的大成之家。旁人若是在这里好好学习,则将来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不过,这只是外人以为的样子。
我刚走进学堂的时候,有点不知所措。
因这里没有摇首晃脑的读书声,也没有激烈讨论课题的辩语声,更没有谦和有礼请教夫子的不解音。
这些人在干嘛?好像在玩什么游戏。
唔,劳逸结合吧。
我的本意是低调入学,这样可以减少被发现的机会,不过进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少数人的注意。
不过都看了我一眼就不理了,只有一个人却向我走了过来。
刚想礼貌打个招呼应付过去的我,定睛一看,此人居然是云迟!
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云溪镇的我家门前,他和林晨一道来寻我,一身白衣竟不似护卫。
“别来无恙啊!白雪公主。”
见我已认出他,云迟轻声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你不是王前侍卫吗?怎么在此地?”
“唉,别提这个了,我一回来就被我家老头子禁足,怪我怂恿王上出宫玩耍,在家反省半个月还不够,把我扔进来好好学习!”
难怪在宫里这么久都没见过他,原来是因为林晨而受罚了。
“不好意思啊,我舅舅不懂事,连累了你……唔!”还没说完就被云迟捂住了嘴,虽然很快就放开了,但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云迟大惊失色,心有余悸地说:“小祖宗啊,你怎么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让人听到可是要坏事的。虽然我偶尔也这么认为,不过我相信他这么行为一定是有特殊意义的!”
额,这就是母亲说的脑残粉吧,那,之前的王是他的偶像吗。
“而且啊,我们也不是闲逛啊,那次我们一起离宫出走三个月,一路上就像刑部破案一样有趣,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最后才找到流落民间的公主你啊!多伟大的事啊!而且收获颇丰。”云迟给我介绍了他旁边的无人位置,我坐下后,他还在继续说他和他偶像的同游记事。
“不过啊,我至今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云迟突然困惑道。
“什么事?”我把带来的四书五经放在书桌上摆整齐。
“就是我们因为马车坏了,不得不去云溪镇歇脚的时候,大王听到一群稚子唱歌谣,就能立刻确定你们在附近了。”他回想着说,顿了顿,“那首歌遥我没听过,却觉得相当精妙,应该是颇通音律的人所创。既然能确定与你们有关,难道是你母亲所著?”
“嗯,算是吧。”我磨墨的手顿了下,继续,“那是近年我教给孩子们的。”
没想到我是这样才被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