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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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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急只得从权,在皇城侧门验过腰牌之后,两位重臣来不及下马,沿着宫城中的龟背大道加鞭疾驰。行不过数里,便闻香风阵阵。远望可见一池三山,居中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掩映于奇花、瑞草、苍松、茂竹之中,果真是雄奇壮丽,恍若云端仙府——这便是蓬岛瑶台了。
      蓬岛瑶台是当今皇帝起居清修之所,天下名宗道士多聚于其中,整日里参星拜斗,一心为国祈福,祷告风调雨顺江山永固。只是不知何故,这样的祥瑞之所,今夜竟带了几分异样的凄凉。
      六宫总管太监徐万平早已带在船夫恭候在湖边,沈斌扔缰下马,厉声问道:“陛下何在?”
      “在正殿。”徐万平答应一声,提着灯笼疾步前行,却不再言语。
      夜风习习,带着微凉的水汽吹过湖面,船桨搅起明灭不定的粼粼水波,贺映辉心头蓦地升起一种大事临头的不祥之感。转念间已到对岸,太子顾长彦为首,并皇弟彻王、皇次子诚王亲迎至渡口,皆面色凝重。
      两人忙屈膝参拜:“陛下深夜召臣等进宫,不知有何要事面谕?”
      “是我们三人会议,为防物议有骇视听,特矫诏召你们来的。”太子缓缓地说道,他素来谈吐大方,此话却是字字斟酌。
      见沈斌和贺映辉神色愕然,三位王爷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太子往殿门踏了半步:“父皇已经龙驭上宾——你们进来一看便知。这里一切我们都没动。”沈斌听罢,只觉得腿软身颤,茫然地看一眼贺映辉,见他也是脸色雪白如鬼似魅——他们不敢说,也不敢想什么,贼似地蹑脚儿进后殿,顿时惊得木雕泥塑一般。
      皇帝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色乌青发紫,口唇皴裂,腹胀如鼓,坚硬似铁,身上的道袍被撕扯得稀烂,显然是死前经历过一场极为痛苦的狂躁。殿里别的物件都没有乱,只有一张香案翻倒在地,丹葫芦滚在一旁,几粒紫红色的药丸从葫芦里撒落出来,一眼可辨是道家所炼的“九转还阳丹”。
      琴嫔高氏、馨贵人并几个宫女都穿着白罗皂边的道袍,做道童打扮,被软禁在左殿里不住地哀泣。右殿的诸道士见几位大人过来,慌的跪下:“今日清晨,正东方有紫气滚滚而来,此乃大吉大利之兆,陛下便要沐浴熏香服用金丹。小道们也曾劝说陛下,修行之人急切不得,只需潜心,日久天长定有成效。谁道陛下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当时小道们还隐约听见有鼓乐之声,此必是陛下虔诚感动苍穹,派仙人接引出六道轮回之外,羽化登仙了也。”
      沈斌没再言声,和贺映辉一同走出殿外,对三位皇胄道:“请进后殿叙话——徐万平守住这道门,但有靠近者格杀勿论。”
      太子带着彻王和诚王鱼贯而入,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的师傅和宰相。沈斌的目光在烛光中幽幽跳动,许久才道:“诸位殿下,这里的情形想必大家都仔细看了,但是这里的事不但不能深究,而且不能张扬。”他说着,口气已经变得异常严峻,“我等皆饱读史籍,此时正是社稷安危存亡关头。老臣以为第一要务乃是奉太子即位,新君即位万事有恃,不然,恐有不测之祸!”彻王颔首:“宰相所言极是。此乃非常之变。礼有经亦有权,现在只能从权。现在且将蓬莱封了,着侍卫禁锢这里太监宫女不准出入。待新君定位,一切按旨意办理。”
      大行皇帝有四子三女,皇长子、皇三子皆为中宫所出,不幸皇长子英年早逝,于是另立皇三子顾长彦为储君。皇次子顾长礼生母早已病故,生前亦位低无宠,皇四子顾长信年方七岁,诸近枝宗室亦无手握重兵者,无论是禁军还是边防军都基本掌握在太子手中。
      “国不可一日无君。”沈相见诸王无有异议,心头一松,徐徐说道,“先帝御体尚未入梓奉安,即请太子殿下主持一切大政。”说罢率先叩下头去。
      “臣等愿遵太子殿下谕旨!!”在场众人立刻跟着跪下叩首附议。
      顾长彦心中有些茫然,目光在殿内扫视着,想找到什么支柱却只看到一个个低伏的背脊,皇叔皇弟和宰辅重臣皆俯首听命,羲和的重担已经落在了他的肩头!他猛地一个激灵,定了定神:“众卿平身!”
      “谢殿下……”
      “父皇一向龙体欠安,”顾长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一向龙体欠安,多年以来缠绵病榻,虽有太医尽心竭力,却总不见十分的好转。前日进宫问安时,父皇还说近来身子愈发沉重无力,只怕是再难痊愈了,拉着手嘱咐孤要勤修政务,不得耽搁国事,未曾想到竟一语成谶……回想起父皇音容笑貌,犹自宛然在目,真是……”说到这里,他已是热泪滚滚,喉头哽咽难言。
      贺映辉见新帝哀恸,俯首劝道:“大行皇帝龙归大海,凤返丹霞,臣等亦不胜哀恸。然此乃非常时刻,朝野上下皆仰仗陛下维持,恳请殿下为江山万民计,节哀顺变。”他身为太傅,人品学识器量是一等一的好,政见却略逊一筹。
      沈斌多年来职在中枢,早已参透顾长彦话中关窍,斟酌道:“ 大行皇帝在位三十二载,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孰料积劳成疾终于天年,臣哀恸之余,窃以为应尽快奉安龙穴……” 听得储君无异议,他加倍赔了小心:“先帝生前敬天法祖,不如就依古制……”
      古制,不外乎把先帝近身服侍的一干人等全都打发去“服侍旧主”,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杀人灭口,好掩饰先帝修仙不成反暴毙的真相罢了。
      顾长彦微微眯起眼—— 此事绝不能流传出去,但自己刚刚即位就大开杀戒未免过戾气过重,沉吟许久,才开口说:“先贤之所以强调礼乐教化,忠孝节义,无非为了求仁得仁,所谓敬天法祖,本意不过如此。孤以仁恕待人,人必不肯负孤。此事如有泄露,自有国法家法。毕竟人命关天,岂能轻飘飘一句话就了结?依着孤看,除了极个别的,其余宫人也是无辜,就遣去守灵好了。”
      沈斌是三朝老臣,碰了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时涨红了脸,心里却知道这是给新君立威的紧要时刻,自己千万不能出差错,他本就低着的头又低了几分:“臣思虑不周,殿下训诲的是!”
      顾长彦点头道:“孤知沈相忠心耿耿,并无恶意。贺师傅,你博通经史,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要定,年号也要改元,此事就交给你。沈相,派人召集百官宣布中外,由礼部主持拟定丧仪,先稳住朝局。至于别的杂务皆有先例可循,待举丧之后再议。”
      “臣等领旨!”
      不久前刚刚加塑过金身的三清神像高高坐在供台上,道貌岸然地木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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