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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一 实影问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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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山下来之后,薛元道并没有继续他们的路程,而是以被魔气伤害了灵力为借口带着二狗一同又回到了天灵道。
说句老实话,二狗真的一点儿也没能看出来,薛元道到底哪里受到了伤害!
凌岳山从半山腰向上,便全是天灵道的地界。天灵道中凌越道人之下,有四峰道长。薛元道便是北峰冬落庄的道长,在天灵道上下,都尊称他一声“薛道长”。
要说起天灵道的四峰,那绝对是天下最有特色的地方。
就拿薛元道所在的冬落庄来说,冬落庄四季为冬,常年积雪不化,若非修道之人有灵气互体,是万万不可能在此地长久地住下去的。
说来也奇怪,薛元道身为一峰道长,修道多年门下除了二狗之外,竟再无弟子。这次回到冬落庄后,薛元道一个人去闭关,留下了二狗一个人待在冬落庄之中,闲暇之时众多,看着这寂寞的雪景,难免有些耐不住。
二狗无聊时就喜欢围着冬落庄的周围到处走走,冬落庄下有一条小路,二狗沿着小路向下,在雪地的尽头处,一片竹林与之交接。
冬季的尽头,便有春季相接。
二狗喜欢这篇竹林,安静却不寂静。他选了一处稍微空旷的平地,倚靠在身后的竹子上,打起了小盹儿。
闭上双眼,二狗看到了之前在无妄山上看到的一段记忆,一段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何时发生过的记忆——
二狗的记忆是从六岁的时候开始的,他无父无母,睁开眼睛开始便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跟他周围的乞丐一起,每天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周围的乞丐们喊他二狗,他觉得这名字挺好,便将它当做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的日子,忽然有一天,他的师祖凌越道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对他笑着问道:“小朋友,你想修道么?”
他盯着凌越道人看了一阵子,随后摇了摇头,“不去。”
凌越道人一愣,却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放弃,他耐心地劝道:“小朋友,你天生便有道缘,无欲无求的性子更是难求,你若是修道,必少年有成。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修道么?”
“不想。”
二狗拒绝得干脆,可凌越道人仍旧不放弃。二狗乞讨,凌越道人便跟坐在他身旁。凌越道人一身穿着实在不属于乞丐应有的装扮,有他坐在二狗身边,本想施舍二狗银两的人也不敢再靠近。
二狗倒也不生气,就是肚子咕噜咕噜地,有些难受。
凌越道人就这样坚持了三天,到了第三天,二狗终于因为太饿而支撑不住倒了下去。等到二狗再次睁眼的时候,他身上脏乱破旧的衣服被一身清爽的白衣所取代,他身下是一张干净的木床。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桌上摆着许多食物,他的眼睛盯着那些食物,却没敢下手。
“你醒了?”凌越道人慈祥地看着他,亲手从桌上拿了一碗粥递到了他面前,“先喝点儿粥吧。”
二狗顿了顿,随后将凌越道人递过来的粥喝得一干二净。可一碗粥丝毫不能缓解他的饥饿,他指着桌上的食物,对着凌越道人问道,“我......可以吃么?”
“当然可以。”凌越道人依旧是那副慈祥的模样。
得到了凌越道人的许可后,二狗立刻下了地,对着桌上的食物一阵狂吃。
期间凌越道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吃饱后,凌越道人才再次开口问道:“小朋友,入我天灵道门下,如何?”
二狗放下碗,看着凌越道人问道:“每天都能有饭吃么?”
“那肯定的。”
“好!”
回忆到这里结束,睡梦中的二狗睁开双眼。梦里的一切都十分真实,真实到像是不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可现实并不是梦里的那般,他在那天遇到的人,明明是薛元道,而不是凌越道人。
仍旧是那天下午,二狗无聊地躺在一处脏乱的地方乞讨。说来也巧,他竟然与薛元道的前世有着同样的身份。依旧是没有任何六岁之前的记忆,仔细地数一数,在遇到薛元道之前,他竟然也在这个世界浑浑噩噩地活了六年之久。
那天薛元道入梦中的凌越道人一样,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也是一身的白衣,只是面如冰霜。二狗看着他觉得有一点点的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太多的人在他面前路过,可没有一个人因他滞留。
可薛元道不同,他站在了二狗的面前,冰霜的面容上的那一双眼睛中透露出一丝急切,却又极力地掩饰着,对着他问道:“修道么?”
“啥?”
“修道。”薛元道再次重复了一遍。
“有吃的么?”
“有。”
二狗沉默了许久,望着面前这个有些熟悉的人,最后应道:“好。”
理由好像都差不多啊,二狗忍不住笑了笑。
两个不同的人,将他引向了同样的路,在同样的仪式下,薛元道将他收作了弟子。
在仪式之上,薛元道给了他一把小刀,从小刀上精细的纹路,可以看出来制作者的细心。
二狗记得很清楚,薛元道在仪式上说过的那句话。他浑浑噩噩了六年,没有人为他滞留过,薛元道是第一个将他从浑浑噩噩的人生中带离出来的人。
在天灵道的凌越道人以及其余三峰峰主的目光下,薛元道将小刀赐予了二狗,并对着他承诺道:“既入我门下,便由我护你此生,无灾无难,直至飞升。”
修道之人均有劫数,或大或小。当时听到薛元道的这句话,在一边的一位道姑立刻便轻笑了一声,并开着玩笑地说道:“难得师弟终于愿意收了个小徒弟,以后一定要多加爱护。”
二狗是薛元道的第一个徒弟,薛元道给的承诺太重,重到几乎没有人相信。就连当时的二狗,打心底里也不信,但他还是笑着对着薛元道应道:“弟子二狗,多谢师父。”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二狗觉得当时他没有信薛元道的话是对的。因为在收他为徒后的第二天,薛元道便闭关去了,一连好久,二狗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冬落庄。幸好虽说没人陪着,但冬落庄衣食不缺,二狗便索性悠悠然在冬落庄住了下来。
若不是这次........
二狗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儿痛,明明只是梦中所见,却像是要替代他如今的记忆一般。梦里也是在收徒的仪式上,薛元道的承诺依旧是那一句,眼神却不如二狗所见的那般郑重。
算了,不想了。
二狗放弃去思考梦中所见的那份真实后,脑袋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二狗如是想到。
天色逐渐变暗,二狗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裤子准备回冬落庄。
几天之后,薛元道闭关出来。刚走出房间到达厅堂,便看到二狗趴在厅堂中央的圆桌上睡了过去。
薛元道静静地走了过去,没敢惊醒二狗。他伸手,轻轻抚摸过二狗熟睡的面庞,“念......”
——师父,你若是真要感谢我就给我起个名字吧,现在的名字太不文雅了,我也想跟师父师娘一样,有个好听点儿的名字。
“就叫‘念’吧。”薛元道忽然轻轻一笑,随后又呼喊了一句,“念儿.......”
为了防止二狗在这里着凉,薛元道便顺手将睡熟的二狗抱到床上。二狗在接触到被子后就立刻跟被子卷在了一起,一点儿也没有惊醒的意思。
直到傍晚时分,二狗才迷糊着从床上爬起来,随即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看周围,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天早上,凌越道人便得知了薛元道出关,便立刻让道童将薛元道和二狗一同叫来了凌岳阁,薛元道大致地跟凌越道人交待了一下上次他们下山遇到的事情。
凌越道人听了他们的经历后略微有些诧异,随即问道:“竟如此简单,便破了劫数?”
“师父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倒也不是。”凌越道人摇了摇头,“纵观各位前辈历劫,其中有事、有人,但凡遇上人者,皆为一个‘情’字。而扯上这个字......哎,不知道有多少前辈硬生生栽在这个字上。”
“如今劫数已去,师父放心罢。”薛元道平静地答道。
凌越道人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却又说不出来。
不应该啊,若是如此简单,又何能称作劫数?.
凌越道人打量了一眼薛元道,薛元道自小便跟他修道,自他见到薛元道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这孩子乃是修道的上好根骨。如今的薛元道更是应证了他当时的眼光,不过四百岁的年纪,道行却已远远超过了他这位已一千多岁高龄的师父。
或许,是薛元道坚定修道的心,让他渡过了这次劫数?
凌越道人忍不住如此想到,“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自是最好。只是这些时间你且留心,为师怕此事略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