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踏莎行 ...
-
“我说老哥，今儿怎么没见那小伙子和小娘子来你这儿？”京城的一家豪华酒馆里，一个彪形大汉大大咧咧的询问这翆瑟酒楼的掌柜的。
“谁说不是呢，他们这几日没来，眼见着我这生意也冷清了许多。”掌柜的拨拉着算盘珠子，没精打采的算账。
大汉凑到掌柜的身前，“我就远远的见着过他们几回，看那身相，那气度，就已经像是画里面走出来的人物，你可是真真切切的见到过他们的模样，快告诉我，那女的漂亮不？”
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瞧他那满眼放光的熊样！
“这位兄弟，我劝你可老实着点儿，那小伙子可是特别厉害的一个人，上次我亲眼看见过他赤手空拳打退了三个像你这种的兄弟！”
“那小子这么厉害？”大汉有些不相信。
“可不是，而且那小伙子长得还挺俊嘞！那身型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身子可是结实得很！再说有美人相陪，要是你啊，你也得拼命！”掌柜的窥了大汉。“要是被那姑娘瞧上一眼，说不定你骨头都得酥了！”
“那丫头有这么漂亮？”汉子来了兴致.
“漂亮这个词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了，简单说来，就是红颜祸水……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大汉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凭空想象着那女子的样子“狐媚子？”
“大哥，可不能这么说，让人听见有你好受的。瞧瞧在我这小店里坐着的各位爷，都是见了那姑娘一面就迈不动步子的，天天就在我这儿等着，守株待兔呢！”
“怪不得隔壁老刘的生意好了很多，难道是因为他俩常到那吃饭的缘故？”
掌柜的无奈地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我们这条街上的各个掌柜为了争着两个贵客都快打起来了。我已经放出了话去，他俩若是在我这吃饭，一切费用全免！就这样我也不亏，你知道那女的长得……只可面见不能言传……”掌柜的一副神往的样子，“他们两位可就是小店的财神爷！”
“那俩人什么来头，掌柜的你可知道？”
“隐隐的派人打探过……我只能说，贵不可言！”那汉子凑近了一点，掌柜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去年，也就是康熙四十年清明的时候，是我第一次见着他们两位，那小女孩儿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可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他们好像是去扫墓，女孩儿的什么亲人像是死了，她好伤心的样子。那男的也不过十八岁上下，虽说看起来像个粗粗拉拉的莽人，可对那小女孩却十分温柔，我当时就觉得他们两人不寻常，亲自招呼他们，只听那男的说‘凌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别为老十一和明尚额附伤心了。’我后来去查了查，你猜怎么着？郭络罗家的几个格格都是凌字辈的！你说说，这可不是贵不可言么？以后可是皇子福晋的命！”掌柜的摆出说书的架势，那汉子听得很入神。
“那男的呢？”
“看样子也是个人中龙凤！估计是未来的亲王贝勒。”
“啧啧，真是好命。瞧咱们，还为怎么过年而着急。”
“转眼就是康熙四十一年十一月了，可真是奇怪，那八阿哥竟整整病了一年！”
“是啊，莫不是气儿不顺，成了病秧子？”
…………
我走到翆瑟的门口，便听到了这么一段谈话。
“胤俄，咱俩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倾国倾城？我么？”
他傻傻的笑笑，挠着头皮“凌妹妹就是挺漂亮的。”
这个……嘴甜的傻瓜。
这时那掌柜嘀嘀咕咕，我可是听了个了然“你瞧那姑娘，那可是紫玉之姿，冰肌玉骨，眉目如画，艳如桃李，啧啧，怎么看也看不厌哦，至于那小伙子，也可算是龙骧虎步，英挺威猛，眉朗目清，着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回想起刚才那掌柜的胡诌的话语，再看看身边的胤俄，我十分纳闷的问道“我看你就算是高大威猛型的，那里俊俏啦？”
“跟凌妹妹肯定是没法比。”小家伙在我身边锻炼了这些时日，学乖了啊，会哄姐姐妹妹的高兴了。
走进门去，顿时屋里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我们身上，准确地说，是集中在我身上，胤俄他就是一个大花瓶。
“下次出来给我搞个面纱之类的。”望着旁人如狼似虎的表情，我心里还真有些害怕，赶忙戳戳身旁的他，小声吩咐道。
“别啊，”小十朝我摆摆手“咱出来就是吃个饭而已，这么弄多不自在？要不咱搬到我府里去吃？”
我淡淡地瞥了那家伙一眼“我怕你跟他们存的是一个意思。”
“哪能啊。”小十赶紧的撇清关系。
“有小表哥在你身边就能。”
他们当我是傻瓜么？自从清明我第一次见到胤俄（小十的名字打不出来，凑活用一个长得像的吧，读音可是不一样。），就觉得其中有鬼——明明是说好了小表哥陪我一起去给小小表哥，阿玛上坟，可到了地方，却连个人影也瞧不见，只有胤俄站在我身前摆出他那招牌式的傻笑，把我这个傻妞骗到了陷阱里去。
从此，我郭凌澘一直都甩不掉这条尾巴。
“你说实话，是不是小表哥教你天天跑到我们裕王府门口，望穿秋水般约我去吃饭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呢？”胤俄心虚的低下头，拉我坐到大堂一角的桌旁“凌妹妹若是不乐意……”
“我倒是没这么说，”我看着他垂下的方脑袋，脸上沮丧的表情，故意逗趣道“只是以年中有六个月都跟你一起在外面吃饭，我这腰都肥了两寸，你该怎么补偿我？”
“不要紧，我就喜欢丰腴的。”
“谁说要你喜欢？”
“我就是喜欢啊。”
听了这话，我心中有些黯然，为了掩饰失落，我朝着小二招招手，没想到是掌柜的亲自跑来给我们上菜。
胤俄跟那掌柜的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只顾沦陷在自己的回忆里。
他还没回来。
一年了，不，是一年零八个月，他还没回来，还在江南处理苏沐这个棘手的家伙。
碍着面子，我没有写信问他最新的情况，而是以饕餮斋的点心为诱饵，从福全口中套出些有用的细节。
苏沐不是一般的可怕。
这是我得出的结论。
胤禩这样的能臣跟他周旋了一年，丝毫没有占上风，还损失了不少朝廷的弟兄。
“那他的生命安全有保障吗？”我当时抓住福全的袖子，紧张的问他。
“性命无忧。我那侄儿虽然马上功夫……让人不忍心看，可是他自小习武，内功，轻功，还有力道都不错，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福全吹着茶叶末子，如此的回答我。
“要是想知道那自己为什么不去写些书信？”他抓住我的小辫子，明知故问道。
“不跟你说了，胤俄约了我吃饭。”摆出小十这个超级挡箭牌，我落荒而逃。
“凌妹妹，你怎么不吃？哎呀，不要再因为什么长了几斤肉而烦恼了，你看，我天天在外面下馆子，也没见皇阿玛说我该清减些。”胤俄不知我心中所想,以为我还在位身材走样而着急，见他那担心的模样，我也不将心中疑虑说出来让他烦恼。
“瞧你给我夹了这么多菜，就是想把我喂肥了让我嫁不出去！”我嗔怪的看着他，眉目中因他的关怀而多了几份别样的色彩。
他和小表哥打的如意算盘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我对此采取的是听之任之的态度。
我始终没忘，胤俄的妻妾中有一个姓郭络罗，只是忘记了那是他的大老婆还是小老婆还是小小老婆。
说我动机不纯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我就是动机不纯。
我真的害怕再受伤害了，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姐姐的婚期，就在六个月后。
他的婚期……终于定了。
康熙四时十二年五月，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八福晋，与他永结同心，共辱共荣，虽然算不上白头偕老，但至少可以陪伴他至最后一刻。
只是不知道，这场婚礼是多少人的痛苦，又是多少人的福音。
“凌妹妹，我见你今日好像不太高兴。”胤俄见我久久的愣神，开口打断我的怅然。
“胤俄，你是个好人。”我没头没脑的冒出那么一句。
“嘿嘿……”他又开始傻笑着飘飘然。
真的是一个好人，但我还是不知道我将他摆在了什么位置。
他很单纯，没有心机，也有不符合皇家生存规则的善良，我真的为他这种傻傻的天真而动心。他的个人魅力虽然跟胤禩不可同日而语，但他身上有我追寻的安全感，还有对名利的淡薄。
莫说我嫁不了胤禩，就是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正妻，我都得好好的掂量——我可以为他放弃自己么？可以为了他的政治利益而讨康熙的欢欣么？可以无视我们将要走过的布满荆棘的道路么？有勇气跟他同生共死么？
嫁给他，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因为他处在权力的中心，而且还妄想向更中心靠拢。
胤俄从来没有争储的心思，他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哪里的饭好吃，要带我去大快朵颐上了。
我喜欢这样，因为通过几个月的相处，我已经渐渐变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虽然他……有可能是填补我感情空白的工具。
“对了凌妹妹，你今年怕是得进宫一趟。”
“咬字清楚点，我不是什么林妹妹！”我凶巴巴的回答他。
“是是，是凌妹妹。”
“你说什么，我要进宫？”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过年了嘛……进宫看看各位长辈。”他漫不经心地说到。
以我对他的理解来看，这种漫不经心肯定是装的，因为漫不经心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只有在表哥或者胤禩的脸上才会出现，还肯定是他们为我摆平了什么事端以后。
水心被送入宫，他替我挨了苏沐的一箭，他着手开始查我阿玛的案子……只有在这时，才能在他脸上捕捉到漫不经心。
他不想让我感激他，因为他不需要我的感激，他真正需要的我又给不了。
真见鬼，明明是跟胤俄在一起，但还是忍不住想他。
不行不行，说点儿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是小表哥的主意吧？”看似疑问，实际肯定，宫看看各位长辈？我三四岁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去？现在十五了，好到宫中去混个脸熟，胤俄趁机求个婚啥的？
把我给卖了？当我傻子啊？
“哦……”我拖着长腔。
“这个……过年的时候要作诗，你也帮我一把。”
“作诗？考验文采？你？”
胤俄苦着个脸，想必是回忆起了以前不堪回首的时光。
“你去年做的什么诗？”我开始给自己找乐子。
“夏天啃冰球，冬天穿皮猴，有馅儿是包子，没馅儿是窝头。”胤俄摇晃脑袋，做陶醉状。
“没出息！就知道吃，怪不得每次约会都拿我拉到饭馆儿呢！”
“我这叫三句话不离本行。你不知道,九哥有一次说的句子才绝呢‘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帮太监上青楼。’”
“……他太有才了，至于你……赶紧的回家，别给我丢人。”
“你跟我一起？”
“白天睡觉就已经很不对了，你还做梦！”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踏莎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