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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玉米情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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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我们停战吧,我饿了,你也去换件衣服,别着凉了。”这小孩儿不知是练什么功长大的,跑得这么快,饶是我这天天坚持锻炼的人也追不上。不管了,先祭奠五脏庙再说。
“真是多事儿,好吧好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啊,我去找找厨房有什么可吃的,对了,别忘了捡点儿柴火,我可不白请人吃饭。”
“上官逸,你长大一定是个奸商,连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计较。”我是不会放过任何打击敌人的机会的。不不不,吃人家的嘴短,上官目前可以算作暂时盟友。
“彼此彼此,别忘了啊。”小和尚像老鼠般朝寺院的粮仓跑去。
我一边乖乖的拾柴,一边幻想着一会儿上官请我吃烧烤大餐……
“发什么愣哪!赶紧把火生起来。”正遐想着呢,上官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这小子上辈子是不是因为跑的慢没赶上投胎啊,这一世猴急猴急的,火烧屁股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我还仰仗着上官手里的好吃的呢!
“你拿的是什么?”我望着他怀里的东西,傻傻地说。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娇大小姐,这是棒子。”上官抛给我一个鄙视的表情,自己动手生起火来。
不是吧?这玉米怎么一副还没进化完全的样子?是了是了,玉米是明朝才传到中国来的,没有现代的杂交技术,当然是没进化完全了。忍了忍了,管它甜玉米还是老玉米,能吃就是好玉米。
我和上官席地而坐,他麻利的忙着忙那,我静静的看着,心里勾勒出一幅和谐的画卷。
“上官,你烤玉米怎么不把皮剥了呀?”顷刻,上官已将一切都打理完毕,根本没我什么事儿,只能当个好奇宝宝了。
“把皮剥了,玉米容易烤焦,黑黑的,就不好吃了,若是不剥皮呢,才能做的外焦里嫩。”上官一边翻玉米,一边给我解释。
“嘿嘿,上官,你懂的真多。”眼见着玉米就要熟了,我立刻很狗腿的拍上官的马屁。
“算你有良心,喏,两个全赏你了。”某人听了我的话,立马摆了一张大爷脸。
我正好求之不得呢,呵呵,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一眨眼的功夫,两个玉米就都快下肚了。真好吃,上官技术不错啊,要不把他请到家里去做大厨?
“你为什么不吃?”我在大快朵颐的时候,还不忘关心一下上官,他不会真的是要以孔融为偶像,才这么尊老爱幼吧?
“吃你的就行,问这么多干什么?”上官把头偏过去,将后脑勺对准我,不过,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他咽唾沫的声音。
“我才不信你会这么团结战友,小样,赶紧的说实话。”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药害。
“我换牙呢,咬不动这么硬的东西。”上官不情不愿的张开嘴,一脸的无奈。
我一看,可不是么,他嘴里好像只有可怜巴巴的二十几颗牙了,还有一个大门牙也掉了,在嘴里留下一个黑洞洞。
“上官,没看出来啊,你竟是个‘无齿小人’。不过你发育的可真是够晚的,我要是没记错,你今年该是十一了吧?”我十分不仗义的笑了起来。关键时刻,同情是有限的,调侃是无限的。
“笑笑笑,笑什么笑!你早晚也有那一天。还有啊,我今年十二岁!”这倒霉孩子,被我奚落的脸都憋红了。
“上官,你悠着点儿说话,向老太太似的,漏风。”
“郭-凌-潸!”可惜啊,上官小朋友,你是个和尚,头上没有几根毛,否则就该怒发冲冠了吧。
“好了,不打趣儿你了,不过说真的,你这几天是怎么吃饭的?”就他这牙口,估计吃馒头都费劲。
“没什么,就是有点吃不饱。”上官很轻描淡写地说,但我却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一点委屈。
“真的?我才不信,说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我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现在暂时没什么能吃的,只能喝稀粥。有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把馒头放在水里泡软了,可真难吃,我不喜欢,但是要是不吃点儿什么,就饿只能饿着肚子,白天都能瞧见‘满天星斗’。”上官十分可怜的向我诉苦。
“你师傅不会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儿软的东西吃吗?”我听了,眉头一皱,心里很不舒服,我说他今天怎么有点蔫蔫的,原来是吃不饱饭。
“寺里的事情多,我只是个小杂役,师傅根本顾不上我,没关系,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反正我都习惯了。”他潇洒的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说,而我,却平白生出同情的怅惘。
习惯,原来上官早就习惯了没有人照顾,早就习惯了自己适应环境,早就习惯了忍受孤独,早就习惯了……
难怪他总是想拒人于千里之外,难怪他总是淡淡的叹息,难怪他的自理能力这么强,难怪他不像同龄人一样拥有童年的快乐。难怪……
也许他也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但是,没有人愿意给他机会。
“好了,不想这些了,说点儿别的吧。”上官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紧锁的柳眉,不安的转移了话题。
我把玩着手中的莲花“上官,你喜欢什么花啊?”
“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我用手肘捅他,“总会有的,狗尾巴草也行。”
“我喜欢就能得到吗,你会给我吗,就像我给你摘莲花一样?”他很认真地问我。
我愣了一下,有点后悔谈论这个话题,“可能,有一定的困难。”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说,“那干脆就不要喜欢,得不到,也不会难受。”话语中有点赌气的意味。
此后,仍是满园的欢欣笑语,可这只不过是我们两人粉饰的安定。
次日,我提着食盒,又一次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岫云寺。
当高傲的上官逸少有的露出了出处可怜的模样,任何人都会心生怜惜,于是乎,我特意做了爱心午餐,帮他度过“难关”大家也算朋友嘛,当然是要拉一把。
走在曲折的小路上,我不禁想起那天下午的情景——上官安静的坐在我的身边,平淡的诉说着他的伤心往事。
我这才知道,上官是一个弃婴,在童年的记忆里,他的快乐少得可怜。每天只是单调的上早课,读书,打扫寺院,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更有甚者,在世人都分享快乐的节日里,他也只能嘴里叼着半块馒头,呆呆的望着天空。
孤独,成了他生活中的主旋律。
他的生命,就这样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寺里。
他甚至连自己的生辰是何时都不知道,只晓得他是康熙二十二年生人,在一个大雪纷纷的冬夜被放在寺门口,是第二天早起的和尚发现他的。小脸冻得通红,已经哭不出声了。或许是生命力顽强,在被灌下一大碗姜汤后,他又奇迹般的有了呼吸。
原来,他在还不谙世事的年纪里,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主持大师慈悲为怀,自然是将他收养了,取名“释清”,上官逸是他自己又编的名儿。清逸,也许是逸离凡尘吧,摆脱羁绊。
我一直纳闷,上官是因为什么而被遗弃的,在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没有一对正常父母会不要一个健康的男孩。
“我大概是私生子吧”上官像是读出了我的心事,在夕阳渐沉的时候,低头说出了这句话,声音轻颤。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许是,他倔强的,不愿在我的面前表现出软弱。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不管我是如何如何的诚心,站在上官逸的角度上,都像是一个幸运儿对一个不幸者的怜悯。
所以我选择了倾听,只是微笑着,略带鼓励的听着他的絮絮低语。就暂且当一次上官的回收站吧,只要他将心里的不愉快都吐出来,就会舒服些的。
我在那一天知道,上官虽然剃了个和尚头,但实际上并不算是佛门弟子。主持大师总是说他尘缘未尽,心生惦念,没有收他为徒,只是坚持不让他留发。因此,上官在寺里的地位就显得怪怪的,勉强算个杂役。
想着想着,就又来到了参天古树下,树蜂直指苍穹,有种道不明的雄伟。上官对我说过,这棵树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了,所以在一干树木中,显得如此挺拔,我不禁心生感慨——几百年前的树还在,但种树的人已不知魂归何方,时间的风蚀的确是可怕的,但与其奋斗一生,换得薄薄的几页列传,为何不像这树的主人般,前人栽树,供后人乘凉,留下这特殊的印迹?
“你最近来的可真勤,又打扰了我的午休时间。”上官从树上跳下,落至我的身前。
我十分好脾气的不跟他计较,自己选了一块阴凉地,吹吹浮土,盘腿坐下。本来嘛,就是送温暖的,(不过这大热的天儿,来点儿冰水才是王道。)要是再吵起来,显不出本小姐我的心地善良。
“上官,你快来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我献宝似的将食盒摆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上官把头凑过来,疑惑的问。
“你吃过猪皮冻吗?跟那个差不多,这是我用果汁做的,叫‘果冻’你尝尝吧,很好咬的。”
“猪皮冻是什么?我没大吃过肉,不了解。”上官甩给我一个怀疑的表情。
“你不是不是和尚吗?”我看他认真的皱着眉,不像是说谎。
“可是寺里的师傅都不能吃肉,我自然也是捞不到什么油水儿的。”上官已经把一个水蜜桃味的果冻塞在嘴里,有些含糊的说。
“那怎么行!你在长身体,需要营养,可怜的孩子,怪不得长得像豆芽菜似的。”我大惊小怪的高呼,“要不,我不时的为你改善一下伙食吧?”唉,这一定又是上官不得已的一个“习惯”了。
“那敢情好,我还要吃这个,滑滑的,甜甜的。”上官终于从美食中抬起头,两眼发光的冲我说。呵呵,他看起来挺成熟的,但其实还是小孩子,一两个果冻就能被收买了。
“哎,姐姐,啊不,哥哥,你怎么全都吃光了?这是最后的甜点,主食还没上呢!”我掀开第二层,将熬好的鸡汤和南瓜粥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不还是粥么,我不要,都喝腻了。”天呐,孤傲的上官竟然不高兴的噘起嘴来,撒……撒娇……
太可怕了……我一直以为上官逸撒娇和中国队卫冕世界杯一样,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尝尝吧,味道不错,我特意把南瓜都煮烂了,我家小环都喜欢。”
上官一边津津有味的喝粥,一边问:“谁是小环?你丫头吗?”
“不是,小环是猪八戒的后代。”我如上官般坏坏的笑着。
“你怎么没反应啊?”上官还是优哉优哉的喝汤,根本没一点儿过激的反应。不正常啊,上官应该磨刀霍霍向我来啊,他什么时候涵养这么高的?
“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猪,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是谁根只猪朝夕相处,还小环呢,叫得这么亲切,啧啧。”
“说吧说吧,呛死你。”我恶狠狠的回击。
“算你有良心,那两个棒子可是我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本来想问你要一两银子,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说话间,上官已经彻底将东西都吃完了,抹抹嘴,像甩手大爷般的将残羹剩饭推到我的面前,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你怎么连谢都不道一声儿啊?”没礼貌的孩子。无视他人的辛苦。
“谢谢。”哼,鼻孔朝天,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不用谢。”文明礼仪应从娃娃抓起。
“这不就结了,反正还是换来一句‘不用谢’,干吗还要你我浪费口舌?你硬让我道谢,可见那句‘不用谢’才是真正的虚情假意。”上官懒懒的回答。
我心里也觉得自己可笑,竟非要让他人将“感谢”挂在嘴边,殊不知,真正的情谊,总是埋在个人心中的,提出来,反倒是不珍贵了。
“上官,你别走这么快啊,等等我。”
“行啊,我能等你,但你得给我一两银子!”
“上官兄,等等小妹我嘛!”
“我不认得上官兄,我只认得孔方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