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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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朴质的小镇，他们出生和度过童年的地方，叫作尼尔。
——这根本无关紧要。
人和人各自出生在哪里，那地方叫作什么名字，风土人情物产地望究竟怎样，它或者它们，以及这名字背后包含着的各种人情、物事，各自对那一个个人的个体产生了如何的影响，这根本无关紧要。即使是它，或者是它们，突然被不知名的什么——为了指称的方便我们不妨目之为命运——从地图上干脆利落地抹去，在现在这个时代，在我们所说的这片大陆，也完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个事实而已，未必能运气好到在人们的记忆里保留多少年变成“史实”，然后被记录下来，塞进某个史学家的苦恼的小门徒的闭塞的脑袋里。“我讨厌知识。”他一定会这样偷偷地在心里反驳自己的存在意义。
这可真令人困扰。精灵们重视的是传统，是性灵；矮人们重的是技艺；兽人们呢，毫无疑问是勇力。伟大的造物者格兰肯！你留给人类的是什么？大城市里的人们坚持说是知识，是感情(也许是爱情，词语的选择是受制于受访者的年龄段的吧。)乡下地方的少年圣骑士学徒大概会一脸正气地大声喊出“正义和自由！”然而总有一个、两个、不知道多少个的、年轻的、各种师匠的威压下的、少年们，在对着他们的职业箴言说“讨厌”。要我说，讨厌倒不要紧，麻烦的是他们真的不想搞清楚自己对这个讨不讨厌，只是漠不关心。更多的成年人更不关心。
也不能怪他们。广阔的大陆虽然被种族和历史分成若干板块，但长久的纷争解答了人们过剩的好奇心。没有比纷乱和战争更能让人理解这个世界的任何组成部分了——时势，人心，种族，宗教，地脉，矿产，甚至星光和命运。这样分类可能太粗放了。太不容易理解了。企图超越历史而研究历史的所谓学者们比村外森林里游荡着袭击路人的哥布林更没有存在意义啊。饿肚子，死人，伤痛，小块的金属货币，大团的暴烈的火。这样提取关键词可能能让更多的人们感到亲近——大部分的人类对这些太敏感了。注意力全被它们死死地抽取了。而那些更为特异的种族，黑白精灵，矮人和兽人，跨越了种种障碍扑面而来，仿佛是专程代表了不可预测的时间、自然与力量来嘲笑这一点似的。人类天生就有扭曲的抗争心理，于是合纵连横，认识了其中的一些，打败了一些，也无可奈何地承认了一些。就在这样种族大融合的、大联合的、前景仿佛一片光明的时代，有些人，突然再次意识到了，其实对于人类自身，对于有别于自己的另外一些人，人们其实并不在意。
他们立即把这亵渎人类之名的想法收藏起来。知识分子一向是社会的良心。他们真应该得到执政官和大神官们的双料儿的奖金。不过，即使是他们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即，在人类社会中，不，在所有种族的社会中，传唱史诗和传奇的吟游诗人们总是受到欢迎的。即使是一般性的故事，以及远方的逸闻，听众们都会表现出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游历天下的喉舌伶俐的百灵鸟儿们是决不会对人类的好奇心失望的。他们就是靠着这份相信持续走向下一个城镇，满足自己和别人的双份儿的欲望。
“因此我在这里向大家讲述一对兄弟的故事。我保证，我会讲得如同他们亲身讲述得一样详细，具体，峰峦叠出，美妙动听。”小镇上新来了久候不至的吟游诗人，他坐在广场中央喷泉的石阶上，面对着层层围过来的——孩子们和老人们——解开了背后的布囊。
成年人们足够成熟，也还有足够的活力，他们要面对的是大战间隙中的世界，自己的家，老小的口粮。他们只能眼看着自己，当然，这也是为了看顾他们的家人。除此之外，他们不管不顾。即使他们生活的城镇明天就要毁于领主们的例行攻防，或者兽人的某次心血来潮的攻击，或者一场不知源自何解的诅咒带来的瘟疫——谁知道呢，世上总是有太多不确定的事情——他们也顾不得。真不幸，世界上70%的社会都是由这些乏味的成年人组成的。乏味而且愚蠢。如果不去想明天这镇子会遇到什么，他们怎样看顾自己一家老小的明天，又凭什么看顾自己的一家老小。可他们兢兢业业。他们战战兢兢。他们心里确实为此怀着巨大的恐惧。他们只是腾不出手来。温饱已经是目前的最大最直接最难满足的需求。执政官和大神官各自有各自的烦恼，人们很谨慎地不去询问超出自己本分的事情。他们自然会为我们做到处于他们地位和处境的最大限度的关照。但即使没有这关照也没什么。谁也靠不上。人和人的联系微妙而脆弱，充满了不可知的变数。而平民的税金，那和太阳即使隐没在风雨之后也要照常升起一样，是世界的规则。
也有不太合群的老小们没有去听。“井下产矿石，地上长庄稼。人吃粮食，其他是鸟。”在吟游诗人将他们的竖琴小心翼翼地纳入与其脸色同样风尘仆仆的布囊的时候，偶尔会在戴斯蒙德和杰拉尔德这兄弟俩的陋居前晒晒太阳的老人如是说。也只有他愿意在太阳不错的时候和他们谈谈。当然，这话应该反过来讲也不一定。
这个朴质的小镇，他们出生和度过童年的地方，叫作尼尔。——这根本无关紧要。
但是考虑到很长很长很长的故事一般都要有个缘起，而一般就是从少年们的出生地发生的故事开始讲。于是我不得不在文章开头的第六个字就点出“出生”这个词。你看，总有些东西，我们必须要遵守。否则，真就要不知所措了呢。
接下来的行文完全和“出生”无关了呢。真糟糕。不过，并不是每个人早上从家门口出来就一定能按照某条轨道精确地走过这一天的所有的路。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到了文末又回到了家门口。亲爱的人啊，我们总要回去的。决绝地说，我们终归于尘土，因为我们来自那里。毁灭之神•格兰肯，正是从虚空中创造了我们。
又跑题了。轮回是我们的宿命。而叛逆是造物的本性。伟大的格兰肯！
接下来，我将态度温顺地记叙和描写，少发议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