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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忘川之石,名曰三生(二) ...

  •   真是讽刺,我生病了。
      周末,一个人病怏怏地委在床上,刚刚吃下两片感冒药只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一点精神。
      这时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地震动着,我勉强撑着上半身坐起来,从床对面的梳妆镜里看到自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色惨白中泛着潮红,就像刚从蒸笼里端出来似的。
      “喂。”我说话时拖着重重的鼻音,眼睛迷离的还在盯着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莫雪,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已经痊愈了。”
      隔着手机我似乎都能看到三生炫耀得意的样子,还有她一定正在吃着好吃的,我能听出她讲话时嘴巴里还含着东西。
      “是嘛,可是好像转移了。”
      “啊?”三生诧异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我生病了——”
      “哈哈哈”三生居然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
      “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了。听说我生病就这么开心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这是要和我共患难的意思吗?”三生打趣道。
      我长叹了口气,也没力气反驳。坐久了,突然觉得很累,加上鼻子塞住不通气,眼前雾气昭昭的像是蒙着一层水汽,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强大的病毒里很难受。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睡一会。” 我倍感无力。
      说完正想挂断电话,三生抢着说道:“等等,先别挂,你把你家的位置告诉我吧,我给你送饭去,你一定还没吃呢。”
      “不用了,我叫外卖就好了。”
      我本想拒绝,耐不住三生一直在坚持,没办法只好同意让她下午过来,顺便给我带份晚饭。
      放下电话,我躺在床上,身体微微蜷缩着,因为有些冷。眼皮忽然间变得很沉重,像是坠着一块石头怎么也抬不起来,恍恍惚惚便睡去了 ,而且睡得很沉。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眼前有千万只白色蝴蝶飞过,我想伸手去抓住一只,却在指尖刚刚触碰的一瞬间千万只蝴蝶化作了白色的碎纸片,然后“呼啦”的一声被风吹散了。三生抱膝坐在一条船上,小船没有桨顺着河流一直往下漂,我在岸上奔跑着,追赶着三生,三生却渐行渐远,仿佛我越去靠近她就离得越远,直到她在河流湍急的尽头消失,留下一个声音迂回在那里:“下辈子我是你,你是我”
      我还闭着眼,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急促冗长的门铃声,渐渐加重愈来愈清晰,终于将我从睡梦中唤醒。记得有篇文章上说,像是在这种情况下醒来,梦境就会被遗忘,果然,此时万千思绪已经混成一团浆糊,我只是依稀的记着好像梦见了三生。
      走下床,脚底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毫无着力感。拿起门口的对话机,听到三生的声音:“莫雪,我到了,给我开门吧。”
      我按了一下“开锁”,然后对着话筒说了句:“我在602。门开着呢,你直接进来吧。”
      话音刚落,我回到床上还没等坐稳的功夫,三生就推门进来了。
      我说:“你是飞上来的吗?”
      三生大口喘着气,“哎,累死了——莫雪你感冒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啊?”
      我摆了摆手说:“已经好多了。”
      三生左手拎着一个大袋子,装满了各种水果,右手是一个圆筒状的布包,不知道是什么。她瘫坐在沙发上,半天才把气给喘匀。然后自顾自地左顾右盼起来,最后才咧嘴冲我笑着说:“莫雪,你这里挺不错的,就是有一点点高。”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看着三生出神地望着阳台上的小花圃 ,我徒然的问了一句:“要不要过来一起住?”
      “什么?”三生猛地回过神来,愕然地直视着我,然后眼窝里像是萌生了一团希望的火苗,目光炯炯的,问着我:“真的可以吗?”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三生会这么认真,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反问她:“在你小姨家住的不习惯吗?”
      三生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你知道的,我弟弟他高二了,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我觉得在他家怪给他们添麻烦的。”
      我特别能够理解三生现在的感受,虽然是至亲的亲人,但是寄人篱下始终会让她觉得到束缚吧。我们从来都只会在父母面前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而在外人面前多多少少都要学会收敛,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伪装吧。
      “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
      我看见三生的眼睛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亮了一下,她顺势站了起了,手里还依然抱着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布包,兴奋地说:“那我下周就搬过来好吗?”
      我笑着点点头,终于忍不住好奇,指着她怀里的东西问:“你抱着的是什么啊?”
      三生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不能自已,听到我的问题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从那个布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一边说:“啊呀,差点忘了,这是我给你煲的鸡汤,还有粥,你得趁热喝。”
      我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除了我妈以外第一个给我煲汤的女人,我想如果我是个男的,现在真想扑上去强吻了她,然后霸道地说一声:“做我的女人。”
      “你也太贤惠了吧。”我接过那碗60度的鸡汤啧啧称赞着。
      “你生病了多少也是因为我,一定是昨天下雨淋到了,我给你补一补也是应该的。”三生笑眼弯弯。
      我沉默,最后一抹表情僵在了脸上。昨天若不是我想着在那里可能会遇到魏然,迟迟不肯离开,也许就不会被淋湿,也不会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说到底还是自作孽,可却让三生误以为是她的缘故,心里顿感内疚。
      三生见我一直握着勺子没有动,便把一只手抚在了我的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说:“是不是还不舒服啊?”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说着,三生你真好。
      还记刚看完《失恋33天》电影那会,我特别喜欢文章在最后说的那句话:“以后在你身边一米的距离以内,一定有我在。”那个电影的结局表现的很含蓄,我始终不能确定黄小仙和王小贱最后是成为了闺蜜还是恋人,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从此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生命里有这样一个人始终陪伴就已经足够了。
      我和三生也从好朋友一跃成为了距离彼此身边一米以内的室友。
      和三生合租就像是一件已经万事俱备,然后水到渠成的事情。恰巧我刚刚租到这间足够宽敞的公寓,恰巧三生这时也在找房子,恰巧我们在这时候认识了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觉得对方是能和自己相处得来的人。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
      周六的早晨,三生拖着一个中号的行李箱,背着一个大大鼓鼓的双肩包,一个人有些愣愣地站在我家楼下。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赖在床上做着美梦,手机铃声响得厉害,我皱着眉头在床头盲摸着,半晌终于接起了电话,有些半梦半醒地说了声:“喂。”
      “喂,莫雪,我是三生。你起床了吗?”三生大概是猜到了我可能还没起床,试探地问道。
      “三生啊,你到了吗,这么早啊。”一听到对方是三生,我猛地坐了起来 ,整个人也立时清醒了。
      “额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三生尴尬地说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傻笑着说:“嘿嘿,是嘛。”麻利地一边从柜子里随手拽了件外衣,一边胡乱往身上套,“稍等一下,给我五分钟,五分钟保证出现在你面前。”说着在出门前又最后捋了捋凌乱的头发,便迅雷不及直奔楼下。
      “这么急去哪?”
      下到二楼的时候突然迎面撞见了何夕,他手里正拎着一盒早餐外卖,见到我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且来势汹汹的,忙躲向墙壁内测,唯恐避让不及。
      “有事儿。”我没停下来,依旧一路飞奔,眼前竟浮现了何夕刚刚受惊后呆愣错愕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
      从公寓楼道出来时看到三生正倚坐在她的拉杆箱上,右脚脚尖轻点着地上的石子,表情平静地左右张望着。
      “三生。”我努力挥舞着手臂冲着马路对面大声喊道。
      三生梳着齐耳短发,有一张单纯无害的圆圆的脸,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短袖衬衫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远远看上去整个人钟灵毓秀很是可爱。
      她笑眯眯地也冲我招起手来,像是放学后等到家长来接的孩子,所有快乐都写在了脸上。
      “你就这些东西吗?”我简单地打量了一下三生的行李,拉杆箱,还有一个双肩包,仅此而已。
      “恩,就这些。”三生点着头柔柔地说。
      “走,我们回家吧。”我挽起了三生的手臂,空出一只手去帮她拉箱子。
      三生听到我说“回家”像是被触动了似的,眼窝里现出一汪深深缱绻,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是感激?还是笃定了我这人呢?
      我住的这座公寓一共有六层,整栋楼成“L”型,我的房间就在六楼南向最里面的一间——602。由于这栋楼没有电梯,每天在六层楼间爬上爬下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项额外锻炼。我和三生拖着行李箱爬到四楼的时候已经体力不支,靠在楼梯扶手上大口穿着粗气。
      “哎不行了歇一会吧。”我弓着腰,气喘吁吁地拉住三生在原地休息,心里又开始咒骂起何夕,就是方才下楼时撞见的那个冷面男。“死何夕臭何夕,抢我房屋占我田,害我每天爬六楼!”
      不知道是不是何夕感应到了有人在暗地里骂他,竟鬼使神差般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我反应不及,看到他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何夕看着我做贼心虚的紧张模样,脸上却如平静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
      “我我上楼累了,在你家门口歇一会不行啊?”我梗着脖子地不屑地说道。
      “你突然出来—干什么—?”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尾音被拉得极弱。心中暗想:人家出不出门自然不用我来同意啊,真是说话不经大脑。
      “扔垃圾。”何夕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向上提了提示意给我看,表情和语气依旧淡得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
      何夕的反应让我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却更加认定了何夕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莫雪,他是谁呀?”三生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角,凑到我跟前小声问道。
      “克星。”一时气愤竟未加思索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三生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不明所以,又探头看了看往楼下走去的何夕,像是担心会被他听到。
      “用不用我帮忙?”本来已经走开的何夕突然回过头来问了这么一句,把我和三生都给愣住了。
      我呆立在那,一时忘记了说话,三生忙用手指使劲戳了我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说了句:“好啊。”
      为什么要说“好”呢?我应该说“多谢,不用”的啊,竟然条件反射地说了“好”。我是有多不懂得拒绝啊。正懊恼着,何夕已经走了过来,将我手里的行李箱和三生肩上的背包一并揽了过去。
      没想到何夕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搬起东西来却也毫不含糊,几下子就把行李搬到了六楼,并稳稳地放到了我的房门前。
      “谢谢啊。”我僵硬地说那两个字,像是反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只感到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灼热。我是在脸红吗?
      “不客气。”
      何夕并没有在意什么,反倒是我显得过于矫情了。他理了理皱起的衣角,清白纤细的手指在蜷曲的指节处有些微微泛红。
      “那我先走了。”何夕侧着身子从我和三生的中间穿了过去,狭窄的走廊似乎很难并排容下我们三个人,于是他故意走得很快,快到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扑捉他下一个动作,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他人挺好的嘛”三生似乎对何夕的印象很不错,然而,碍于我的感受她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说,他今天是挺好的,可是,他每天不好吗,算上这次我们好像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第一次是我来看这房子的时候碰巧遇到他,第二次是他先我一步定下了四楼的房间,第三次——我不记得是哪一天晚上下班回家和他在楼门口不期而遇。我知道他的名字叫何夕是因为那天恰巧看了他放到房东桌上的合同,名字赫然写在上面,写得极其工整漂亮,且笔锋刚劲有力。而他,是否也同样知道我的名字,我从不知晓。
      那时的我并不了解何夕,多年以后的我也未尝真正了解过他。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肤浅的以为着,他的高傲和冷漠就是他的全情绪,是我偏执地把那些当做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我还是没有放下那虚妄的自尊跟三生说,是的,我错怪他了,其实他人还不错。可是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讨厌何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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