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宇》越昔

3、失忆

　　“……脑后受创致使元气外泄经脉浮损……恐有后症……”低低的交谈声在耳边忽远忽近，长安听的很不真切，只恍惚觉得有人在身边进进出出，还有人喂自己喝苦苦的东西，她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办法，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当然，这身体本来就不是她的），过了很久，一切又归于平静。
　　……
　　看着头顶淡蓝色的帷帐，长安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是穿越了吧？到了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中药味，让她有些不舒服，是了，如果在医院的话该是消毒水的味道才对。
　　她转了转有些酸麻的脖子，想要爬起来，可能躺太久了，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软软的，身上的擦伤应该已经处理过了，冰冰凉凉的，只是脑袋后面还有点隐隐作痛。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长安“嘶”的一声轻呼了出来，不想却惊动了守在床边的人，这才发现原来有人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温温热热的。
　　那人不知几岁了，一袭米白色的襦裙，乌黑柔亮的头发用一根银簪挽起，长安不懂古代的发式，也不知那是少女还是妇人的，从长安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这些，不知道她和自己（长安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这个小女孩）是什么关系。正想着，那人便已抬起头来，看到长安醒了，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只是当长安向她望去时，却惊讶地叫了出来，“妈妈？！”怎么会？怎么会和妈妈长的这么像，一样的眉目，一样温柔的气质，难道她是在做梦吗？一刹那间长安的泪水就哗哗地流了出来。
　　“呀，安儿醒了？不哭不哭，是不是哪里疼，安儿快告诉娘亲，娘亲这就叫大夫来。”那女子把长安搂进怀里，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抚着，长安却哭得更厉害了。
　　是啊，妈妈，小安又回到你的怀抱了，一样软软香香的，就像小时候你抱我的感觉一样，是不是老天爷眷顾我呢，竟然可以在这里又见到妈妈了。
　　“没……没事，就是……太……太久没见妈……娘亲了，我很想你。”长安哭得起了嗝，像一个真正的小娃娃一样，抱着那女子不放。其实，长安虽然一直以为自己性情凉薄，但是亲情是与生俱来的，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无知无感呢，更何况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里总有些不安，只是被她强压了下去，现下看到和自己母亲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又是像母亲一样地对待自己，为自己的病痛担心，一时间那积压在心里的思念与脆弱便爆发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傻孩子，娘亲也想你啊，你这次可真是把娘亲吓坏了。娘亲知道你爱玩，坐不住，便想着不要拘着你的性子，只要你开心便好，让你自个儿去玩，谁知那天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动也不动一身是伤地躺在床上，看得娘亲的心都要碎了，就想着为什么不让你待在我身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还好菩萨保佑，总算没事了。对了，我让大夫再给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女子说着，抹了抹喜极而泣的眼泪，朝门外喊了一声“春儿”，一个翠绿色衣服的丫头走了过来，女子吩咐了几句，又说，“别忘了和管家赵伯说一声，就说小姐醒了，让他去通知一下老爷，叫他赶紧回来。”说完便回头对长安解释道：“安儿，你爹爹本来是和我一起陪着你的，但是爹爹他是一家之主，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这里，安儿不会生爹爹的气吧？”她知道女儿一向喜欢爹爹，要爹爹陪着玩，只是这几年女儿大了，老爷平日又忙，两个人就疏远了，安儿又是个倔脾气的，其实父女俩一样，都惦记着对方，现在女儿刚醒，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总希望爹爹在身边的。
　　却没想到长安只是点点头，乖巧地说道：“安儿知道爹爹和娘亲最疼的就是安儿，安儿不会怪爹爹的。”这下倒是让女子小小吃惊了一番，想着女儿真是长大了。
　　而长安呢，虽然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既然是在自己的娘亲面前，她现在又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这样的行为也没有什么，不是说，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就是到了七十岁也还是孩子嘛。至于那个尚未见面的爹爹，听起来应该也是挺疼这个女儿的，而且她现在能够在这里重新见到妈妈，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所以她怎么可能会生气呢，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她也不敢说太多，毕竟情况未明，万一露出马脚，让人当作孤魂野鬼给收了，也不是不可能，总之，小心点是没错的。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个穿着藏青色布袍的老先生，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留着一把灰白相间的山羊胡，扛着个小木箱，可能是用来装药品什么的。只见他进门和娘亲打过招呼之后，就在床边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对着长安微微一笑，“小安呐，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啊？来，把手给爷爷，爷爷帮你看看，是不是还有哪儿不对劲。”听这口气，该是熟人了，怪不得来的这么快，长安听那一声“小安”，也觉得很是亲切，就依言把手伸了出去。
　　那个老先生很是负责，检查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其实长安昏倒那天是看的八九不离十的，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总要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隐患或者后遗症什么的。长安看老先生的神色，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她有问题啊，她对这里的人和事完全不知道，总得有个理由吧，所以，不能怪她智商太低，她只能搬出所有穿越文里通用的手段——装失忆。
　　另一边，那老先生检查完毕，满意地点点头，对长安的娘亲说道：“夫人不必担心，长安她除了擦伤和撞伤之外，大体都好，只是这一次之后，长安的身体会差上许多，恐怕不能像过去一样蹦蹦跳跳了，这些都需要静养，平常的时候要多加注意，夫人恐怕要多费些心思了。”
　　女子听了，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那就好，这次又麻烦你了，林大夫，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又对怀里的长安说：“安儿啊，记住了，以后就不能这般任性了，知道吗？”
　　长安看着娘亲，知道如果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得赶紧为自己的失忆正名啊，“安儿知道，可是娘亲，我脑子里很乱，好像有许多东西都忘记了，我只记得娘亲，可是不认识别人，娘亲，我是不是生病了？”长安有些可怜地说。
　　“什么？怎么会这样？”女子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连问了长安好几个问题，长安都说不知道，把她急得不行，只好问老大夫道，“这是怎么回事，林大夫，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了吗，怎么还会这样呢？”
　　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回道：“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脑袋，使得小安忘了一些事情，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是也不是没有，夫人不必太过担心，相信时间长了还是会恢复的。”
　　“那如今要怎么办？”这种事可大可小，叫她如何能不担心。
　　“这倒也急不来，待我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先把脑后的肿块化去，再配上一些强身健体的汤药，把体质调理好，等到病养好了，症状就会慢慢改善的，夫人先不要担心。夫人可与小安多说些她从小到大的事情，或者带她去平日爱去的地方，也会有所帮助，痊愈的时间少则几天即可，多则半年也是未定，夫人切勿着急，一切顺其自然为好。”老大夫交代了一下，又开了几副药，便离开了。
　　老大夫一走，李晚晴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看得长安很是不忍，她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全部，现在好好的一个人浑身是伤不说，居然连父母都记不得了，怎么能不伤心。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这么做，否则要如何解释她对这儿的陌生和不了解呢，不管怎样，失忆总比女儿离开好，她也会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对待他们的。
　　爸爸妈妈，我会好好的，没有尽完的孝道我就在这里尽了吧，长安在心里默默想着。